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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军训结束盼友人

晚上熄灯号吹响后,林少华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手握军帽放在自己的胸前,双手摸着五角星浮想联翩。他想:要是爸爸还没有过世该多好呀!爸爸看到自己穿上佩戴着红五星和红领章的军装该有多高兴呀!只可惜,爸爸永远也看不到这一幕了。他在黯然中突然想起爸爸离世之前亲口对自己说的一段话。

那天爸爸在病床上非常吃力地把自己叫到床边说:“儿呀,你也不小了,今年秋天你就报名当兵吧。看来爸不能亲自送你入伍了,也看不到你戴领章帽徽了,等你入伍后休探亲假时,别忘了到爸的坟前多待一会儿,和爸多絮叨一下部队的事情,让爸好好看看儿子穿军装的威武,记住千万不要忘记自己的理想,也不要被眼前的暂时困难吓倒。第一步走出去了,就是迈出了人生关键的一道坎,不然就会为自己留下终身遗憾。你想想,你满墙画的那么多解放军为啥?不就是为了你的理想嘛。儿子记住,有理想的人绝不能回头。”

当时爸爸又把妈妈叫到床前说:“咱家三华的事就交给你了,记住一定要让三华圆当兵的梦,家务农活就得你一个人扛了……”爸爸说完还特意让自己和弟弟唱了一首国际歌,爸爸终于在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的歌声中,永远地闭上了双眼。想到这,林少华的泪水不住地涌了出来,仿佛每一滴泪珠,都凝成一股动力,促他奋发向上。他暗自下决心,不管将来遇到任何苦难,都绝不后退半步,绝不辜负爸妈的期望,否则就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爸爸,更对不住含辛茹苦的妈妈。

转眼,新兵训练马上就要结束了,林少华唯一的心愿就是:把捂了很长时间的糖块送给王丽护士。林少华围绕着卫生队转了一圈又一圈,可怎么也不敢擅自闯入有女兵出入的禁区,仿佛踏上这片异性的热土,就是对军人的背叛,就是对理想的亵渎。

一天上午政治学习间隙,林少华往军营内的公厕去解手,正好遇见了王丽。由于当时往来的人比较多,他不敢对她靠得太近,便像做贼似的东瞅西看地迟疑起来。过了片刻他站在相距十米开外的地方喊到:“小王护士,告诉你一声,我们后天就要宣布下连队了,你帮我发的诗歌在麦城月刊第二期发表了,后天如果你要有时间就在门卫等着我,我把糖果给你留下。”说完便转身往新兵队跑去……

王丽看着林少华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唉,这个少华,平时闹腾起来比谁都能闹,一到新兵连胆子就小得可怜,我话还没说就把他吓跑了,好像姐姐能把你吃了似的,还小王护士,小王护士地叫着,真难听!好像我没名字似的。不过,也怪可爱的,这个单纯的弟弟我认定了!后天一定得过来为我这个弟弟送行。我一会儿就到市内购买那本月刊,一定要好好阅读并保存起来。”她摇了摇头,品味着对他说不清的感觉,往卫生队走去。

由于林少华的胆怯和判断失误,又一次失去了最佳还愿的机会,能不能最后抓住时机,就看天意了。

这天上午,新兵训练结束闭幕式在操场进行,首长讲完话后,营长在大会上正式向大家宣布下连名单,林少华被分配到了五连,宣布完后他随同其他9名战士被五连副连长李文相一同带到了一辆解放牌大卡车跟前,还特意交代了一下乘车注意事项。在这同时新兵营营长和教导员以及连排长也赶了过来,微笑着向林少华道别。

李参谋拍了拍林少华的肩膀说:“林少华好样的!到连队好好锻炼自己,将来有机会再回大本营,你能吃苦文笔又好,咱机关正缺少你这样的兵,我认准的人肯定不会错。对了,林少华你不会记恨我吧?”

林少华笑着说:“我感谢还来不及呢,要不是您的严格要求,我能取得全优的好成绩嘛,我空白的档案里还不都得写上空白和乏味呀?基础没打好我如何做毛主席的好战士?我认为不经过锤炼的兵就不是一个好兵。”林少华说着给李参谋和教导员行了个军礼。

教导员说:“林少华,今后要多向解放军报投稿,把咱部队的大好形势写出来,把指战员的心声写出来。”

林少华说:“要是咱科技部队有内部刊物就好了,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写,如果往军报写还要经过层层审批,搞不好还得给我扣上个泄露机密的大帽子。”

教导员说:“林少华脑筋真够用,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林少华说:“啥叫够用?我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是解放军战士,必须得遵守部队规定,绝不能……”

教导员突然打断林少华的话,笑呵呵地说:“我听出来了,你林少华是对我有意见呀,别忘了我可是最支持你写作的,只要你把握好尺度就行了。”

林少华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战友的喊声打断了。教导员拍着林少华的肩膀说:“快点过去和战友们话别吧,不然一会儿就开车了。”林少华又一次抬手,向首长敬了一个军礼。

林少华跑步奔向正在上车的老乡战友跟前,和他们拥抱话别,战友之间的情谊是最纯真的,也是最热烈的,更是无私的,同时也是脆弱的。他们还没等说上几句话便哭了起来。有两人相抱而哭,有集体相拥而泣,这个场面是青春岁月中记忆的永恒,也是将来人生中经久不衰的回忆。这些孩子般的战士们尽情地把纯真释放在这里,因为明天又是一个陌生的开始。新兵训练这三个多月的时间只是人生中的一个驿站,而不是可以随时集结的大本营,所以战友们明白今日一别难再相聚。该上车的都上车了,车缓缓地开动了,林少华看着老乡和战友各奔东西而感到一种失落,他木然地环视着自己流过汗水和滴过血的训练场,心里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又摸了摸口袋里有些发软的糖块,呆呆地想:“也不知道王护士能不能在门卫那儿等着自己,如果不过来,可就麻烦了,自己真就失信了,我走了之后她肯定会笑话我不守信用。毕竟这4元钱的稿费是人家帮着挣来的。”正在他为此事忧心时,五连副连长走了过来。他笑容可掬地说:“少华,还留恋新兵队哪,到咱五连之后你就不想这里了,咱连可是有山有水,真是山水如画呀。好了,快上车吧。”林少华机械般地上了车。

当车到了门卫例行检查时,林少华看见小王护士正在门卫内侧,焦灼地往车上望,她的脸看似有些憔悴,林少华一看就明白,肯定是没有休息好。于是他无所顾忌地喊了一声:“小王护士,这是我用稿费给你买的糖块,时间太长有些化了,你千万别嫌弃!”说着把用报纸裹了又裹的糖块扔了过去。

小王护士捡起纸包,拍打了一下,害羞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她利用岗哨查通行证和清点核对人数的间隙,走到大卡车旁,对林少华说:“少华,到连队好好干,积极要求进步,力争早点入党提干,我要有机会下连巡回医疗,一定过去看你,你们连队住地蛇蝎比较多,晚间站岗时千万注意,最好把裤角系上。”

林少华说:“我记住了,谢谢你过来送我!姐,你也好好保重自己,将来我当了老兵,有机会我一定来看你,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干的,我一定要对得起我爸爸的临终嘱咐,对得起我妈妈的期待……”没想到林少华的这声称呼,把王丽感动得流出了泪。

她哽咽地对林少华说:“姐不在身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记着没事常给姐姐来信,你的诗写得非常好,我看了好多遍了,现在都能背下来了,要继续保持。”还没等小王护士再度说话,车就加足了马力奔驰而去。

林少华看着车后尘土飞扬,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流下了两行热泪,也借此躲过了战友的眼神。他虽然说不好这种感觉,也无法给这种情谊定位,但他想:这毕竟是自己离乡后,也是人生起步以来,认识的第一个异性战友。毕竟她是第一个关心自己的人,这种关心尽管概念不清,但是是温馨的,自己心里总感觉是热乎乎的。因为她是自己孤独时的一盏灯,她是萦绕在梦中的一个魂,她会永远留在自己的记忆里,伴随着自己走过这段青春的岁月。

王丽也眼看着远去的解放车而静静地流着泪。尽管她也说不好为什么要为他流泪,不管是战友情姐弟情,还是青春的朦胧感觉,反正这种感觉是真实而不可抗拒的,更是无法回避的。她也许根本就不想抹掉这段痛苦的别离,甚至宁愿品尝它的苦味。林少华那憨厚的性格和纯朴的心灵时时地萦绕着她,尤其他的文才和与众不同的特点,以及他的写作风格,读后总有一种身临其境之感,对他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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