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娘站在院门口,看着桑红云冷着脸从刘桂儿的屋子里出来,便道:“桑姨娘还真是会关心人,桂儿病了这么多天,也就你一个人儿去看过她,咱们都比不得桑姨娘关心桂儿?”
桑红云跟乔锦林的这些姨娘没什么话好说,只谁过谁的日子,这个院子是乔锦林的天下,不定去了谁的屋子,都与她无干,这个梅姨娘眉眼里带着一股风情,眼底却寒着一丝恨意,更不与她多说只道:“梅姨娘,这深冬的太阳不错,你多晒晒!”
说着自己走过了梅姨娘的身边,梅姨娘一直笑着,嘴里滚动着一块琥珀糖,笑盈盈看着桑红云进了东厢房,才收住了笑意,只把那手中的一块罗帕揪紧了,揉在手心里。
当天夜里,乔锦林回来在竹香院的书房和乔富说话儿,刘桂儿的丫环哭着在门外道:“爷去看一看姨奶奶吧,姨奶奶不行了!”
乔锦林一听将门打开了道:“你说刘桂儿不行了?”
小丫环不敢去看乔锦林,哆嗦着身子颤声道:“是!”
乔锦林从书房里出来,看了一眼从屋子里出来的三位姨娘,目光扫过,定在桑红云的脸上,隐隐约约地一张清冷寒淡的眼盯着他,乔锦林不自在的转过脸去,跟着小丫头去了刘桂儿的屋子,梅姨娘和李姨娘两人站在门边一会子,便进了屋子,桑红云想起刘桂儿白天还与她说过些话,便是想着那些话,她也应该去送刘桂儿一程,随跟着乔锦林身后去了刘桂儿的屋里,刘桂儿此时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一双眼把乔锦林细细看了个遍,眼里都是满满的流恋与不舍,乔锦林虽然面上霸气,只这刘桂儿虽然是乔夫人硬给她塞进来的人,也与她有了几晚鱼水**,就是心里再不喜,如今人要去了,不免心里有些软下来,道:“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的家人!”
刘桂儿动了动干咧的嘴皮子,眼里流下一行泪来,口里却说不出一句话,听说有些人死的时候,口被阎王爷封了,就是有什么话,也不能再说出了,桑红云的眼里有些湿润,这刘桂儿被人当了枪使唤得没有用了,如今就落得这样的下场,可见这乔府里处处都是吃人的地方,一不留心就会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桑红云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住了刘桂儿的手道:“我答应你!”
刘桂儿眼睛忽然亮了亮,从乔锦林的身上将眼睛转到了桑红云的脸上,手指却紧紧地握住了她的。
桑红云也不过才十六岁过一点,这样子握着刘桂儿的手,乔锦林吓了一跳,赶忙上前道:“你回屋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桑红云忍着害怕与恐惧将已经闭上眼的刘桂儿的双眼合了,松了她的手,站了起来!
进了东厢房,玉萍便道:“奶奶快换身衣服,洗洗手吧!”
听着院里乔富将外院的做活的人叫了来进了刘桂儿的屋子,不一会又听到脚步声出来,一众人踏踏着脚步声不一会便消失在竹香院外。
桑红云站在屋门口,看着夹厚罗帘的底边儿被风卷起一个角儿,一丝冷风吹进来,动了动腿,往后站了站,把那院内的一切看在眼里,黑黑的夜幕下,几颗星从罗帘缝里闪进来,越发地让人寒了心!
乔锦林进主屋,将身上的衣赏换了遍,玉萍拿了准备要出门:“扔了吧!”
玉萍赶忙应了,出了门去。
乔锦林换好了衣服,又让玉萍打了水洗了一遍脸,这才去了东厢房,东厢房里新放的一张书桌前,摆着几张宣纸,最上面一张零落画着几朵开在野地里的小菊花,花瓣儿黄嫩,透着几丝倔,在草地里星星点点远远近近,有种藏起来的感觉!
乔锦林看了一会,对着站在书桌边上看书的桑红云道:“你白天见过她了?”
桑红云放下书道:“见过了!”
乔锦林有些不满桑红云这样的态度,将她手里的书接过,盯着她道:“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桑红云很想将刘桂儿的话告诉他,只看到他眼里的那丝寒意,便收起了念头,道:“因为我是你爱重的人,所以她想见我,只问我是不是桑家的小娘子!”
乔锦林思量着这句话的含意,忽然走过去,坐在炕上,收起腿道:“给爷端杯茶来!”
桑红云端了青花瓷的蓝底盖碗送到了乔锦林的面前。
“刘桂儿我让她这家里接回去了,葬在她家的地头上,给他爹给了五十两银子,以后,每年你都给她爹给十两银子!”
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劲,便看着乔锦林想要个说法,乔锦林道:“以后这院里的事你管起来吧!”
桑红云道:“这是你妻子做的事,我做不了!”怕枪打出头鸟。还有,这院里她是两眼一抹黑,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怎么可能去照看这样一个大院子?
乔锦林道:“我现在还没成亲,其他的人我信不过!还有,我在书房里的放着一些东西,得空的时候,你跟我去看看!”
桑红云一时怔住,他就不怕自己捣了他的窝,揣了他的私房银子跑了?
乔锦林仿佛知道她的心思道:“我不怕你揣着我的私房银子跑,你能跑哪去,这辈子除了我,你哪儿也去不了!”
桑红云猛闭了眼又忽地睁开道:“你会成亲的,会有正妻……!”
乔锦林盯着桑红云的眼道:“成了亲,你也是我屋里的人!我的私房也还是你管着。”又道:“你要答应刘桂儿什么?”
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个来,看着是个混的,却是心细如发,桑红云看了一眼乔锦林垂了眸子道:“没什么,她说她是被人害的!”
乔锦林默了一会道:“她就是个蠢的……”知道她一时半会不会告诉他,他便不再问她,心里存疑惑,只自己派了人去查也一样!
桑红云见她没有再追问,心里松了一口气,问道:“刘桂儿是乔夫人送你的丫环?”
乔锦林脱布袜子的手停了下道:“嗯!我还没到西北大营的时候,她将刘桂儿塞了进来,我那时躲不过……刘桂儿给她通风报信,她所知道的竹香院的事都是刘桂儿说的!”
这是解释吗?桑红云看着他手里的动作,心里暗道。
乔锦林抬起头看到桑红云脸蛋红扑扑地,睁着一双大杏眼茫然地看着他。冷冷丢了一句:“她迟早是个死!”
乔锦林察看了下桑红云的脸色,将她从炕底下拽上炕道:“愣着做什么?上炕来暖和些!”
桑红云知他是个霸道的,便也有话直说:“我想回家看爹娘!”
乔锦林忽然笑起来,心里的阴风忽然散了,能跟他正常说话就好,前几日夜里跟她说了些自己的往事,还以为她有所动容,没想到一夜过去,她就又变回了自己,进了乔府也有七八日,合着今日竟让她看到竹香院的不堪,这乔府里没有让他温暖的地方,更不可能有她待着舒服地地方,今儿个开口想必也是思量了好久,看她的眼神,颇有些盼望,想要拿捏一会,又感觉不舍得,便道:“凑个空儿咱都回一趟!”
桑红云心里一喜,这霸王说话铿锵有力,他说回一趟,她便信了他。
莫芯缘揪了身前的一朵菊花,眼瞅着花海对面站着一个清俊的公子正低头像是嗅着菊花上的香味儿,不觉奇道:“这是谁啊,怎么会在咱们家的后园里?”
跟在莫芯缘身后的丫环石榴撇撇嘴道:“小姐,这是乔府的花园,可不是咱家的!”
莫芯缘随手拧了石榴的胳膊瞪眼道:“谁说不是,现在不是以后就是!去给我问问去!”
石榴苦着脸道:“小姐,那是外男,你要快些避开才是,哪有随便去问人家的?”
莫芯缘回头道:“你若是不想跟着我,我就让姑母送你回莫家,换了别人来,我看就不该带你来,还是素灵机灵些!”
石榴挨了骂,再不敢说话,转身去找人打听。
莫芯缘这向正盯着对面的公子看,眼睛一转,远处一星白影儿慢慢走近,越来越清晰,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竟是一位如临风的玉树,如玉的芝兰的翩翩佳公子,不禁瞪大的双眼两下里比了比,听说乔府来了两位公子,如今都住在两院客房里,难道正是眼前这两位?
沈培均往前走了几步看到满园菊花,黄灿灿一片,花海两边各站着一位俏佳人,男的风流,女的婉约,真是才子佳人一对儿!不觉停了脚步,转身避开往回走去!府内风景不止一处,虽景色迷人,却不能多待!转身走了另一条,沿着花海漫步其中,秋风渐盛,落了树上的叶儿滚在脚边,远处的菊花随风左右摆动,沈培均渐渐走近一座凉厅,却看到厅里坐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觉紧走了两步,待看清真的是,不由眉头两跳了几下,前儿个还带着礼物去过柳树镇,桑秀才却道:“她家的闺女已嫁了人家!”原来是进了乔府,这乔锦林真是个混的,真也太过霸道,那日进城时的情景一闪而过,不觉看着厅上的人生了几份同情!
桑红云闲散心出来本来被春香引着要去看后园的菊花,快到花海前面,却看到莫芯缘站在那里,顿时没了兴致,春香便引着她到了这凉厅来坐坐,深秋时节,还有晴空万里,否则坐在这里,必定要受了凉气。
桑红云看到沈培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沈培均站定在厅外道:“我去了你家,你父亲说你出嫁了,没想到是进了乔府!”
桑红云坦然道:“是的!前日里听说府里来了两位公子,想必你就是其中一位!”
沈培均道:“那一位此刻正后园赏菊!”
两人一个娇艳,一个风神朗俊,远远看着如一副如画风景,梅姨娘站在一棵柳树边笑迷了眼:“我还以为这桑姨娘是个好的,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宝儿,看来,天作孽,尤可说,自作孽不可活,老天都在帮咱们哪!”
宝儿笑着道:“姨奶奶这是好事啊!只有将这好事说与小姐听,小姐必会去夫人面前闹,夫人知道了,还能有她的好,爷自从有了她,可是一天也没来过你的屋子,奶奶,你就看好吧!”
梅姨娘嗔道:“算我没有白疼你!”
宝儿送了梅姨娘进了竹香院,转身就去了乔念娇的柳絮院。
乔念娇生得个儿不高,却胜在娇巧玲珑,小鼻柳眉,嘴唇微翘,如小鸟啄食,说起话来一翘一翘十分诱人,且因娇小玲珑,让人一看便有种想要保护的感觉!她端着一支湖州笔,正在一张宣纸上写字,听到外面有人低声说话,一个是自己的丫环秋容,一个听着像是梅姨娘那边的丫环宝儿,不由放下笔道:“可是竹香院的宝儿在外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