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桑红云被一阵轻啐地脚步声惊醒,想要爬起来,却感觉身下疼得很,便围着被子坐在床上道:“春香,你家爷呢?”
春香端了一铜盆水进来道:“去小校场了!”
玉萍走进来帮着桑红云穿了件缕金樱红印花收腰小袄,一条八副团锦石榴裙,梳了个简单地一窝丝,插了支红梅金丝镂空珠花,即随意又疏懒,让晨练回来一进门的乔锦林不由看呆了去。
昨日还是姑娘的打扮,今日少女成了少妇,那眉眼间的妩媚春动,疏懒雍态,尽是十二分的让人舒心养眼。
两人坐在桌边,玉萍将早饭一一端上饭桌,却是一盘羊肉抄青菜,一盘千层肉饼,一盘辣子鸡丁,外加一个三鲜汤,一碗小米粥。乔锦林心情好,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半个千层饼,桑红云喜欢吃辣,将眼前的辣子鸡丁夹了几筷子,乔锦林抬头瞧了,也不吭声,心里默默记下了她爱吃的菜,两人将饭吃了,乔锦林道:“我去府外走一趟,中午的饭给我留着,等我回来一起吃,闲时的功夫,去府里走走,再不着,也在这竹香院让春香带你去转转,熟悉熟悉!”
桑红云放慢了吃饭的速度看着乔锦林出了门,这才将筷子放了,站起身来漱了口,坐回到床上,一时看着炕上的细软床单愣了神,昨儿个晚上床上定是一团乱遭,早晨看着玉萍收拾了一包出去,那床单上几朵梅花零落开放,夹带着有些粘稠的东西,一想就是乔锦林的,不由闭了眼,重新拉开了被子睡了去。
屋子外春香和玉萍坐在外间里,悄声说着话,桑红云睡不着,眯着眼听着。
春香在炕上坐着,手里打着根梅花络子,边打边说道:“昨儿个晚上听说在前院里,有人和爷不对付,今儿个早晨我见了乔平就问了他,你猜怎么着,竟是知府家的大少爷和爷争什么小凤,这贺大少爷不给爷脸面,可今儿个早晨我听到厨房里采买零货的婆子说,那个贺大少爷昨儿晚上从咱们府里出去,就去了那种地方,威猛如虎,一夜弄了八个妓子,竟是久战不泄,早晨被请了大夫去看过了,抬到了知府院里,说是那根东西还直直翘着!”
桑红云听到昨儿个晚上还出了这样的事,人是从乔府出去才出的事,莫不是乔锦林让人使了坏,只念头忽然闪过,又听到玉萍道:“你个没羞没臊的,这样的事情也拿出来敢给人说,那知府家的大少爷和我们爷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了,爷身边的人只你我两个知道,这样子,也是他自做自受,怨不得别人?那个小凤也是那样的人,只当初是爷花了不少的银子跟人家有了第一夜,贺大少爷如今听说疼着那个小凤,你这么一说,定是贺大少爷吃爷的味儿,这事你也别出去胡说,里头这位,如今可是爷爱得紧,别让她听到了,心里不自在!”
春香看了一眼里面的门掩着,悄悄地下炕去听了一会,桑红云自将气息调匀了,假装睡着的样子,心里却道,这乔锦林里外都被人盯着,日子也是光面鲜,内里却是这样紧张,也不知道他在这府里府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自己被他这样强逼着做妾,到底是被人打了他的人的名号,万事却是要小心,忍着,实在忍不住,也就是到了威胁自己性命的时候,那时候,是能忍也不得忍了!
春香听了会儿,悄悄回到炕上坐定了,对着玉萍道:“是真睡着了,听不到咱们说的,你放心!”
两人话题一转,又说到了几位姨奶奶的身上,桑红云听着,不由在心里思量了几番!慢慢地有了主意!
忽然听到外屋里有人进来道:“两位姐姐正好都在,你们这新姨奶奶呢?”
两人抬头正好看到乔夫人身边的吴妈,玉萍含笑道:“吴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吴妈瞅了一眼屋里,眼里闪着精光,玉萍道:“在睡回笼觉呢?”
吴妈扁嘴道:“这是什么时辰了,太阳都老高了,还在睡,快叫起来,夫人要叫她过去一趟,这新人进门,也没个规矩,竟是连夫人的面也不去见,打眼看着眼里就没夫人呢?”
玉萍听着吴妈的话,心里就有些不高兴,这是竹香院里的事,爷以前纳个妾,也没有这么喊着叫着又让姨娘们过去,这一位怎么就要让过去,还不知爷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这冷不丁让新姨娘过去,要是吃了亏,怎么说?
春香可还记着昨天晚上,莫芯缘进了东厢房,在新姨娘的手里没有得好,这会子怕是撺掇了夫人要收拾新姨娘!玉萍说着话儿,进了里间正要叫醒桑红云,却看到她收拾妥贴了,正正经经坐在炕沿上道:“是夫人叫我去?”玉萍上前小声道:“怕是推不了,我陪着奶奶过去!”这事来的突然,乔夫人以前对爷屋里的人懒得管,除了刘姨娘,其他两位姨娘想要见她面,还是真难!
桑红云记着自己听到和看到的,平静地清润眼眸里,没有半丝惊慌,只道:“那我们走吧!”
吴妈看到从里屋里出来一个娇人儿,眼里闪过一丝艳羡,怪道大少爷追着这位不放,竟是位出落的如此出脱的女孩子儿,一想起自己还奉了夫人的命,使人追杀害过她,却被乔锦林救了,心里一时就想着,要是弄不死她,再被她知道是自己下的手,到时候,自己这条老命,就会散在乔锦林那个霸王的手里,如今乔夫人要收拾她,再一想到莫芯缘,心里狠道,这会她正经能死在夫人和表小姐的手里,却是她盼着的,如此一盆水泼出,将自己摘得干净,于是道:“哎哟!这就是大少爷昨儿个纳的新姨奶奶,可真是让人看着挪不开眼!这位姨奶奶是姓桑?我们夫人请姨奶奶过去!你看看这是多大的脸面啊?竹香院里你可是头一位!”
桑红云避过她的啰嗦,道:“那就请这位妈妈前面带路!”
吴妈一看这位,虽是小家子出来的,说话却是大大方方,不遮不掩,不过,再怎么着也是小家子。
玉萍陪着桑红云出去的时候,给春香使了眼色,春香只一桑红出了门,就去了前院找人给乔锦林带信!
这边,梅姨娘正好从院门口见到了桑红云,笑着上前道:“这位就是爷新纳的姨娘吧,真是出水的芙蓉赛过洛阳的牡丹,这是要去哪啊?”
桑红云去望玉萍,玉萍道:“这是梅姨娘!”
桑红云轻道个万福:“梅姐姐!”
梅姨娘回了个礼道:“我怎么这么眼浊呢,吴妈这样的贵重人儿就站在面前,我竟不知新姨娘要去哪,我是不敢拦着你说话了,快跟吴妈去吧,说不定夫人会赏你个什么见面礼!”
桑红云低头没有吭声,梅姨娘眼前晃了晃,看着走远的桑红云,甩了一下手里的帕子,轻轻在嘴角边抹了一下,吃吃笑道:“昨儿个晚上东厢房里倒是热闹的紧,这会子这位还不定有什么好果子吃呢?咱们回房吧!”说着扭身进了院子,宝儿笑着道:“姨奶奶,表小姐哭着跑出东厢房,夫人怎么可能不为她出气呢,没想到表小姐是个直的,她身边的丫头我一说,就炸了……”
梅姨娘收起笑道:“闭嘴吧,争着让人知道这事是你做的不成?”
宝儿赶忙收了声不敢再说话,殷勤地扶着她,回了房里。
“抬起头来!”
桑红云跟着吴妈一路进了乔夫人的主院,院里来来往往不少的姑娘婆子,几十双眼睛盯着桑红云,一阵抽息声彼此响起,心眼儿灵的,只看着桑红云便生出几份嫉妒,长得美的,竟是有了攀比的心思,此时,乔夫人淳厚的嗓音在主屋里响起。
桑红云跪倒在地,磕了头道:“桑家红云给夫人请安!”
莫芯缘坐在乔夫人的身边,摇了摇乔夫人的袖子,乔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看着桑红云半天,也不说起,也不说不起。她是过来人,此刻跪在地上的桑红云,那眉眼间的懒散与少女变成少妇的媚态,让人看着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这样的人,天生就是男人眼中的尤物,可叹自家的这个侄女,容貌比不上也就罢了,只这样的举手投足间,竟也是风情无限,这又是莫芯缘哪里可以比得上的,都说取妻取贤,纳妾纳色,乔锦林还真是艳福不浅!只是乔锦林费了心思追着纳的妾侍,她怎么会不看重着一些?当初使了人去除了她,谁知道,她竟是个好命逃了,可这好命却不是次次就有的,如今进了自己的地盘,万事更好拿捏!只要是乔锦林爱重的,就是她必除之而后快的。
桑红云依言抬起了头,只见镶着云母石的四顶虎蹄罗汉床上,坐着位三十六七岁左右的夫人,通身的贵气无可比拟,只那带着尖尖下巴的脸上,有几分戾色,让人看着不舒服!她的身边坐着那位表小姐!一脸得瑟地回望自己,眼里竟是傲慢和兴奋!
“桑姨娘,你可知道乔府不是谁能进便进来的地方,大少爷怜惜你,将你纳进府来,可不是让你来显摆的,表小姐是你的主子,你只是比丫环婆子高一点点地奴才,一个奴才也敢跟主子对着干,既敢对着干,就该知道干过之后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