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儿在脑子里寻摸着半天,也没想出并州有一家姓桑的大户人家,抬头疑惑地看向吴妈,吴妈道:“和你一样的也是位姨娘!”
刘桂儿莫名地在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正头夫人就好,可爷却在她们面前没有提过一字半句。心里便有些酸味涌上来,堵在嗓子眼里,不好受。
刘桂儿本是家生子,很小就到了府里做事,只她生的出众,心里有了不该有的念头,想在府里攀高枝儿,早早就瞄上了府里的两位少爷,大少爷是乔老爷原配生的,二少爷却是乔夫人亲生的,刘桂儿一直想着要进二少爷的房里,有了乔夫人在,她的日子也会好过些,谁知道乔夫人却把她塞给了大少爷,更没想到圆房的时候,才知道乔锦林竟是个生猛的,一时让自己欲罢不能,到后来很快便陷了进去。好日子过得好,一摇身又被抬了姨娘,刘桂儿感觉自己的美好生活如糖如蜜,李姨娘不说了,本就是乔锦林房里提上的贴身大丫环,性子纯厚,倒也对她形不成大的威胁。至到娇艳若花,妖娆妩媚地梅枝被乔锦林从外面带回来,从那时起,刘桂儿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在乔锦林心里算不得什么,可是现在,乔锦林的院里又要多个人了,刘桂儿的心里一阵凄苦。有个梅枝已让她妒忌,如今再来个桑小娘子,她还要不要活了。
只她也有一撞事儿,那就是乔夫人把他送给乔锦林那也是有条件的,竹香院里当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她都得想了法子告诉乔夫人。这在乔锦林的眼里就是明晃晃的细作一枚啊!
乔夫人盯着刘桂儿脸,嘴角勾了勾道:“桂儿是个好的,就是再来个新人,你也比她有靠山,不过别怪我不提醒你,到时候,你要是自己生不了,就别怪道别人生出庶长子来!”
这怎么行!自己生不出来,别人也休想!刘桂儿被乔夫人捏了七寸,一听乔夫人的话,立刻便恨起这个桑小娘子来,也立刻就想到了也不能让桑小娘子生出庶长子来。
乔夫人和吴妈看着桂儿的脸色相视一笑,等刘桂儿从正屋里出来,乔夫人才道:“到时候,就看她了!”
吴妈却道:“老爷一直问大少爷的亲事!”
乔夫人冷笑道:“他想要个什么亲事,正头夫人还没进门,他就抬了妾侍,哪个名门望族的嫡女儿会给他,你看着吧,他这并州的霸王名声,很快就会传得更远……至于孩子……”乔夫人端起了桌边的茶碗儿啜了一口里面茶,还是不要让他生出来了吧!
刘桂儿从乔夫人的院子里出来,一路上镯子不安地问她:“到底夫人说了什么,姨奶奶怎么魂不守舍地样子?”
刘桂儿道:“爷要抬新人进门了!”
镯儿惊道:“爷要取正头夫人了?”
刘桂儿摇头道:“倒不是,还是位姨奶奶!”
镯儿按着胸口道:“奶奶怕什么,不就一个新来的?到时候,看咱们的手段,让她在府里待不住!奶奶,我还以为爷要取正夫人呢?吓我一跳!”
刘桂儿揪着手里的帕子道:“爷都二十二岁了!像爷这样的,别人家早有了儿女了!”可她为什么就给他生不下一男半女呢?转而又想着,生下又能怎么样,她的一切都捏在乔夫人手里,乔夫人只要动动手指头,她得到的一切就会瞬间变得一无所有!
镯儿偷偷对着刘桂儿耳边道:“姨奶奶,没有正头夫人不是对姨奶奶更好么,上头没有人压着,只夫人三五不时地叫了姨奶奶去说话,其他的谁又能给奶奶气受!这样的好日子,姨奶奶不过,怎么可好!”
两人说着话,镯儿急着要把这消息告诉竹香院的人,刘桂儿忽然想起乔锦林昨儿个晚对对她说的那些个话来。
“你在竹香院里时日也不算短了,爷不在的时候,你做的,爷也不说你什么,这一会,爷让你给夫人带句话去,东城门外五里地的树林里有些东西,她要有兴趣,就让人去拿!”
桂儿一时怔在当地,转过头向后看去,镯儿不解地道:“奶奶在看什么?”
桂儿道:“我忘了爷让我给夫人代句话!”
桂儿急急转过身,回了乔夫人的院子,还没走近门就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就让桑家娘子活着回了城里,你都找的是些什么人,本来我还想着让芯缘亲近亲近那货,这倒好,守在府门口的人,生生让那货给接走!你说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吴妈的声音传出道:“夫人,那些人都被杀了!就在东城门外五里地的小树林里。”
乔夫人惊道:“你说什么?”
吴妈扑通跪在地上道:“谁又知道大……少……跟……”
话音儿越说越低,桂儿的腿却打起颤来,抚着镯儿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嘴唇抖得紧了,竟是合不到一起,原来爷早就知道她……夫人和吴妈竟是要让人杀了爷要纳的新人?爷这是要借着她的嘴警告夫人!
两人还没转身呢,吴妈突然从屋子里出来,猛地抬头看到站在门外面的桂儿,厉声道:“你怎么还没走?”
刘桂儿只觉得身子像面条儿一样,从镯儿的身边溜到了地上。镯儿惊恐地看着吴妈将桂姨奶奶拖到了夫人的屋子里,吴妈转身道:“还不跟着进来!”
乔夫人也听到外面的声音,面上看不出来,心里却是要将刘桂儿撕成碎片,看着吴妈将软成一淌泥的刘桂儿拖到跟前,也不避开镯儿道:“她好像都听到了!”
乔夫人冷眼看向镯儿:“是吗?”声音温柔似水,可是听在镯儿的耳中,却像一把杀人的刀子,倾刻就落在自己的脖子上,将她逼得窒息。她狠命地点心,随即便跪倒在刘桂儿的脚边。
“给她们两人都倒碗‘红糖水’吧,可怜见的!”
刘桂儿忽地跪直了身子愕然:“夫人,我不渴,我不渴,真的,我刚刚儿还喝过一碗茶才来的!”眼里的不安和害怕让她浑身颤个不停,镯儿的脸色苍白无色,要是此时,她还不知道乔夫人所说的‘红糖水’是什么东西,她便真的是在乔府里白活一场了。
吴妈端了两碗红糖水过来,放在桌边,将一碗举到刘桂儿的眼前,刘桂儿往后退着道:“夫人,夫人我什么也没听见,我什么也不知道!”
吴妈手上使了劲,将刘桂儿的鼻子捏了,使着力气将手里的‘红糖水’送进了刘桂儿的嘴里,刘桂儿半吐半咽地喝下了大半。
镯儿却是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刘桂儿被吴妈差了人送回了竹香院里。镯儿则是留在乔夫人的身边,做了二等丫头,只这镯儿自从那天起,便傻傻呆呆,做什么活儿都出错,不久,便被吴妈叫了人牙子来卖了出去,吴妈给乔夫人的回话道:“镯儿享福了,当愿她重新投胎,做个千金大小姐!”
乔夫人阴着脸,摆了摆她手里的一串东珠儿道:“谁也别想逃过我的手掌去,想要翻浪儿,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活该她们聪明的过了头,他心心念念的这一位,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机灵妙人儿!”
“说是刘姨娘身上沾了不洁的东西,鬼气上身,这会子还躺在屋里,有上气没下气的!”春香站在正屋门前,边说边对着玉萍道。
玉萍则盯着刘桂儿屋子道:“好些年没见过这样的事了!”
春香小声问道:“难道不是?”
玉萍冷冷地道:“管好你这张嘴吧,不定什么时候,就祸害在这上面!”
春香嗔着脸道:“姐姐,知道你在这府里守的时间长,可刘姨奶奶这样出在竹香院里,你让爷怎么想?”
“怎么想!是爷的事!快些做活去,不要在这里看热闹了!”
春香扭了身子进了屋,玉萍则摇了摇头暗道:乔府里哪里有个干净的地方?本来这大少爷的院子还算干净着,这样一来,也跟府里其他院子一样了!爷回来才多长间……
桑红云守着爹娘这些日子没出过门,桑秀才本来想要再去学馆,想想桑红云竟是为着自己和她娘,屈了身子,委身给乔大少爷做了妾。这孩子性子烈,都躲了那么长时间了,这乔锦林竟是不放过,要是知道自己的孩子长大会成这样,他打死都不会生下这样容色过人的孩子。可是现在想来有什么用。桑秀才站在院子里看着桑红云的小屋子里亮着的灯,心疼中带着怅然。
是他无能啊!保不住自己孩子!
桑红云早知道父亲就在院子里站着,可她也不知道如何去劝他,如今已是答应了乔锦林,再过五天,就会离开爹娘,她不敢哭,怕桑白氏那样一个娇样人儿倒下,那时候,没有了她在身边,父亲怎么办?
桑红云将一件宝蓝夹袍的最后一针收了,低下头咬断了针线,抱着夹袍,将脸埋了进去。
乔锦林站在桑家门前,听着里面的动静,院子静得出奇,他听了半天,看到门缝里远远地透出一丝灯光来,终后退了一步对着桑富道:“我先回去,你将这些东西都送进去!”
乔富道:“少爷已经来了,就进去看看!”
乔锦林摇头:“她本是恨着我的,如今我进了门,凭白让她一家三口对着我再生恨,天越来越冷,这些银霜炭正好用得着,你快些送进去吧,我走了!”
乔富看着乔锦林的马转过弯不见了,这才上前敲了门,桑红云一阵风从屋子里出来,开了门,乔富对上桑红云道:“桑娘子,这是我们少爷让送过来的!”
桑红云看了一眼乔富身后的两辆马车,想也不想道:“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是给我爹娘的,我不嫌弃,让他们都放在院里!”
乔富对桑红云这点很欣赏,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清了自己的处境,明白了自己的决定,便不再优柔寡断,悲春伤秋,直接面对,倒比一唯退让,唯唯诺诺让人觉得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