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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11

晚苏也是听父亲顾思无所言。

年少往事,初情萌动。当年的姑姑也不过是和羞嗅青梅的少女而已。不过她的姑姑终是不同于其他女子,她决断果毅,行事颇有一番男子气概,与先帝却是为了一支玉簪子不打不相识。

似是命运使然,几次相遇让他们越来越熟稔起来,但是却一直不知晓对方的真实身份。慢慢地,两人虽算不上情深似海,倒也还算有些交情。后来呢?后来姑姑便因着所谓的家族使命嫁入了皇家,那时的姑姑是不愿意的,因为她一直以为自己心心念念的另有他人,却在入宫的那一晚,在被人掀开大红的盖头时,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孔。

呵,她一直爱着的那个人,竟然一直是假的。他是储君,是她以为的素未谋面的储君。却原来,他们早就见过了。

先帝本就对顾家芥蒂极深,看到那个顾家硬塞给他的女子竟是她时,心中的愤怒难以言表。

他以为这是顾家的阴谋,他想,你们如此做,无非是想让我顾念旧情,让我乱了心思、乱了阵脚,那我偏不如了你们的意。我要冷待她啊,该慢慢地折磨她啊,不然如何对得起你们的一番苦心,不是吗?

只是啊,他不知道,姑姑也不知道。这一对本还算得上良配的人,就因着钟离氏与顾氏的争斗,因着那些避免不了的猜忌,两生嫌隙。

他们彼此冷待着,在权利与荣华中,痴缠了半生。

现在,先帝已经故去,可是,她的姑姑,还在这苦大仇深的深渊里万劫不复。

这,就是命吗?

这就是顾家女儿的命,嫁入皇家,摒弃真情。

顾氏荣耀,赫赫皇家。难道就真的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吗?

顾晚苏不懂,也不想懂。

但是,她终究是沦入了这样的境地,去做她不想做的事,看她不想看的人。

“娘娘,太后娘娘叫您过去。”旁边的小宫女唯唯诺诺地说道。

晚苏如梦初醒之时,顾太后已经站起身来,面容上是少见的柔和,眉目温情地看着她。

她如一片轻风般,姿态袅娜地踱过去,正欲行礼便被顾太后急急搀了起来。

“晚苏丫头,这外头怪冷的,随哀家去屋里坐。”

晚苏轻轻笑着点头,随着她进了屋。

两人在紫檀木案边相对而坐,这寒冬腊月里,顾太后的屋内被一股暖香充盈。

姑姑还是喜焚初兰香,这么多年过去,习惯却从未改变。那么,她爱的那个人,也是没变的吧?晚苏虽是盈盈笑看着顾太后,心里却默默揣度道。

“在宫里住的可还习惯?”顾太后关切道。

晚苏回神道,“这皇宫里的东西哪是顾相府里能见的,姑姑这话莫非是在打趣晚儿?”

顾太后听罢,以袖掩唇,吃吃笑道,“你这丫头,愈发伶牙俐齿了。今儿个正巧皇后与秦将军也在,你便也在哀家这里用膳吧!”

晚苏只觉背脊间一股凉意上窜,原本松弛的手指也攥起来,直接微微有些青白。

她的眼中一直带着笑,饶是顾太后细细打量了几次,也并未看出什么不妥。

顾太后却并未打算就此罢休,一张端丽的脸上现出些许愧意道,“真是哀家疯魔了,明明知道你的心思却······”

“姑姑多虑了,”顾晚苏也再顾不得那些礼数,打断道,“那些事都过去了。”

“哦?”顾太后扬着语调,显得异常疑惑。

顾晚苏稍稍平复了心绪,笑道,“晚儿与秦将军之间本就是个误会,这些事早该和姑姑说清楚的,倒叫姑姑担心了,是晚儿的过失。”

顾太后点点头,“也罢,也罢,只要你知道孰轻孰重便好!”

话音未落,已有宫女在玄关处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与秦将军已经过来了。”

这一顿膳用得极为难受,桌上氛围甚是微妙。

席间,秦衾的目光总是不时望向晚苏,倒是晚苏一脸的温静,言笑之间如天下尽春时的溪水般柔情,全看不出矫揉造作。

秦茵也瞧出了弟弟的失神,心下喟叹,人生如梦,白云苍狗,哪怕曾经相知相爱,也不敢保证有一天会不会站在对立面。

就如此时的秦衾与顾晚苏。

秦国公薨逝那年,秦衾姐弟奉召入京。

姐弟二人,一人嫁入深宫,而另一人与右相的女儿顾晚苏相逢,许下两心相知的生死之诺。

爱情总叫人昏头啊!他们一个是忠烈的秦氏,一个是不臣的顾氏,他们的爱本来没错,只怪却生错了家族。

秦衾知道,他这一生恐怕就只能这样看着那个女子近在咫尺之间,却只能称她一声晚妃娘娘。

她是君,他是臣。

可是,还能奢求什么呢?这结局已经再好不过,怕只怕到那一天,到顾氏与皇族开火的那一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或者她会亲手杀了他。

因为她曾经那样认真地看着他,在漫天的梨花雨中告诉他,顾氏和秦氏终有一天会站在敌对的位置上,而他们,他们二人,哪怕不能在一起,最后死在对方手里,也是无憾的。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外表看似柔弱的女子,竟对政治有着这样高的洞察力,瞧,如今的他们,不就是站在了这样尴尬的位置上,相爱相杀吗?

哪怕心有戚戚,这事实终归是改不了的。

秦衾剑眉微微舒展,举杯道,“太后娘娘,方才初见时您说要颐养天年,微臣愿穷一己之力,只愿娘娘凤体安康。”

顾太后似是没料到他会这样爽快,身形稍稍僵持片刻,满意笑着瞧了一眼秦茵,搁下筷箸,高举夜光杯,“秦将军果然是北齐忠君爱国的将士,哀家多谢秦将军吉言。”

顾晚苏以袖掩唇,将杯中玉液一饮而尽,仰首的片刻,她深深与秦衾对视一眼,他的眼神里是少年的意气风发,这个她爱的人,她了解,他是不可能突然作此改变的,不可能这样快就将对皇族的一腔衷心化为对顾氏野心的助力。

顾太后似乎也觉察出了她的疑虑,转脸从粉妆宫女端着的白玉盘中取下一方雪色锦帕,缓缓拭着略沾酒液的樱唇,一边启唇道,“话已至此,那哀家便打开天窗说亮话,秦将军为何突然作此决定?”

秦衾闻言,呵呵干笑,他就知道顾太后这只老狐狸必定是对任何人都心怀戒备。

秦茵见机接过话,恨恨道,“当然是一为钟离墨璇的薄情,一为······”

她眸光流转间看向晚苏,太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领神会道,“哀家明白了,事成之后,哀家必定不会辜负秦氏一族。”

当晚,顾太后秘密会见右相顾思无,此举全部落入煊靖帝的密探眼中。

北齐的朝廷之争,就要开始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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