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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肖扬准备同马叔叔一起进去,陈单要跟,却被他拦下了,“你就在外面等我吧……”

“可是,”陈单握着拳头,气势汹汹地说,“那他们又要欺负你了怎么办?”

“这位姑娘,”这时,马叔叔走上来,和蔼地对陈单说,“我们不会对肖扬怎么样的,毕竟,在我们的心目中,他早已是我们的准女婿了……”马叔叔的这番话,令肖扬十分动容,他再一次劝慰陈单,“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好吗?”

陈单看看马叔叔,又看看肖扬,终于放开了手,“好吧,那你快去快回。”

目送着肖扬进屋,陈单转身,在楼梯上坐了下来,尽管她现在的心里,仍充满了强烈的不安,不过她也知道,她是阻止不了肖扬的。肖扬进去后,会对马雪说些什么呢?他会哭吗?他会悲伤到不能自己吗?关于这些问题,她无法得到答案,就算有答案,她恐怕也无能为力。啊——自己到底是在烦恼些什么呢?自己到底,是在为这个臭瞎子担心些什么呢?可是,越是这样质问自己,陈单的心情就越是变得复杂沉重了起来,她拄着腮,默默地转身,盯着那扇代表了无限悲伤和悔恨的木门而发起了呆来。

肖扬一来到马雪的灵堂前,就扑嗵一声跪下了,随后,便泪如雨下。一旁的马叔叔看了,眼圈也立刻跟着红了起来。肖扬用他那双空洞的眼睛,紧盯着马雪的遗像,他一句话也没说,只将硕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如断了线一般地滚滚而下。十几分钟后,马叔叔上来搀扶他,“好了,肖扬,可以了,起来吧……”“不,马叔叔,”肖扬却哀声拒绝道:“您就让我再陪马雪一会儿吧,我还有很多话,还想跟她说……”

一个小时过去了,肖扬还没出来,陈单等不住了,她从阶梯上站起来,正想往门里冲时,看到肖扬由马叔叔搀扶着出来了,“姑娘,你快带肖扬回医院去吧,我看他的样子,快要撑不住了!”

“肖扬!”陈单大叫着接过了肖扬的手,“你怎么样啊,没事吧你!”

肖扬脸色铁青,嘴唇发抖,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陈单的心,重重地揪痛了起来,“好了,我们这就回医院去吧!”谁知,肖扬忽然又拉住了马叔叔的手,“明天,明天我再过来……”马叔叔重重地摇起了头来,“算啦,明天你就别再来了,天太早,路又远,你这样的身体,怎么支撑得住呢?”“不……我行的……我一定行的……”肖扬一边气喘着一边执拗地说。陈单在一旁急了,“什么呀,什么明天又要来啊,肖扬,咱能别再这么胡闹下去了吗?”马叔叔微微摇了下头,转身进入了房间。肖扬忽然呻吟了一声,整个人便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

“肖扬,当心,肖扬!!”陈单好不容易才支撑住肖扬没让他摔下去,但他还是慢慢地滑坐在了地上,于是陈单也只好扶着他跟着他一起坐在了地上。“肖扬,你到底怎么样,你可别吓我呀……”她急出了一脑门的汗,而这时,肖扬忽然用力抓住了她的手,一下子抓得她好痛好痛,“肖扬?”“……我没事……”肖扬气喘地说,“我只要稍微坐一下……就会好的……”“可是,”陈单说,“地上好凉,你这么坐着,会感冒的……”“不,我不会的……”肖扬无力地摇了摇头,“只要你别再吵我,我就能很快地恢复了……”

陈单的眼里,不由自主地浮起了泪水,她乖乖地闭嘴了,但仍伸手,轻轻地帮肖扬按摩胸口,好让他不会喘得那么辛苦,终于,肖扬的呼吸渐渐地平稳了下来,原本惨无人色的脸色也有所好转了,于是他睁开了之前一直紧闭的眼睛,一脸漠然地望着面前的那团空气说,“陈单,你知道吗,自从我眼睛瞎掉以后,我就没有一天,不在诅咒着,诅咒着自己,为什么不死掉。”

陈单大吃一惊,“肖扬,你在说什么啊!”

肖扬无比凄恻地一笑,“难道你不明白吗?要是我能早一点死掉,马雪也就不必一直抱着同情心陪在我身边,是我连累了她,她所遭遇的不幸,全是我带给她的,所以,该死的人是我,是我才对啊!”说着,肖扬忽然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朝楼下冲去。

“肖扬,你等等我!”陈单立刻起身追了下去。当她抓住肖扬时,却意外的,被他愤怒地甩开了,“你,别管我,别再管我了!”他一边怒吼着一边又急冲冲地往楼下走去,陈单只得忍耐地跟在他后面,看着他,防止他跌倒。可是,他究竟要去哪里呢?而他刚刚所说的那番话,又究竟包含着什么意义呢?

出了楼道,肖扬走上了大街,他脚步踉跄,却又没有丝毫迟疑。

“肖扬,你等等我,你等等我啊,你别那样乱跑啊,马路上到处都是车,你会被撞到的!”话音刚落,陈单就看见街边有一辆面包车正急驶地朝肖扬开来。“肖扬,当心呀!!”她大叫着扑过去,一把拉住肖扬并把他往后拽去。砰的一声,他俩同时倒地,充当了肉垫的陈单,脑袋被重重地砸在了水泥地面上,痛得她当场就嚎叫了起来。

肖扬听到陈单的惨叫,终于有所醒悟,他起身,大叫起来,“陈单,陈单你怎么样啊?你受伤了吗?快告诉我,你是不是摔到哪里啦?啊?”他惨白着脸,四处寻找着陈单,陈单赶紧把手递给了他,“我在这里啦!吼!该死的,头好痛哦,好像摔出脑震荡了!”

“脑震荡?”肖扬又大叫了起来,“怎么这么严重啊!流血了吗?破洞了吗?会不会头晕?有没有想吐?哎呀,你赶快打电话叫救护车来吧,快啊!”

看到肖扬那副情急的表情,陈单呆住了。她完全没想到,肖扬会这么关心她,这么紧张她,她此刻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奇异的感受:有一点点意外、一点点开心,一点点感动,更有一点点喜悦和无法形容的满足,一时间,她不禁痴痴地望起了肖扬的脸,同时,也把刚刚的那场不快,彻底抛到了脑后。

见她不吭声,肖扬忽然痛骂了起来,“你这是怎么回事呢?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冲出来呀?无缘无故的,就把自己摔成了这样,这万一要是哪里摔个不好,破个相什么的,嫁不出去的话,张妈还不得恨死我了?”

什么?嫁不出去?陈单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嘟起嘴,负气地说,“我嫁得出去嫁不出去关你屁事哦!再说了,”她默默地瞪了一眼肖扬,“要不是你自己在前头乱走乱闯的,我干嘛要拉你啊!”

“你还顶嘴!”肖扬怒了,“不管我乱走乱闯也好,那都是我的事,不关你的事,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好,小小年纪,哪里还有让你冲出来保护我的道理?”

“你这是什么话啊!”陈单也怒了,“你帮助过我,照顾过我,你还说你是我的哥哥呢,那么,我为什么就不能帮助你照顾你呢?看到你受伤,看到你被人欺负,我哪有不站出来保护你的道理呢!”

肖扬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半晌后,他摇了摇头说,“你呀!你以前不是常说,你最讨厌我了吗?为什么现在,又要这么地帮我呢?”

“因为,因为……”

陈单答不上来了。因为她的心好乱,乱得就像一锅粥一样。她担心肖扬,心疼肖扬,为肖扬难过,更为他而感到痛惜,“因为,我觉得对不起你啊……”她哭了起来,“要不是我那么不听话,故意在你面前找马雪的麻烦,你俩也不会吵架,你俩不会吵架,她也就不会闹着要你过去,如果你那天没有过去,说不定,说不定你俩也不会遇上那场车祸……”

肖扬的眼眶红了,他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陈单,“小傻瓜,你都在说些什么呀,这些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根本就不关你的事……”“就关我的事!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可千万别再想不开的把错都揽到你自个儿的身上去,好吗?好吗?”

陈单的话,令肖扬大受震动,他伸手抹去了陈单脸上的泪,叹口气说,“好了,我们走吧,去找个地方坐一下,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了。”“好好好!”陈单忙站起身扶住他的手说,“我们这就去找个地方坐下来,来,你跟着我,慢慢走。”

他们走进了附近的一间西餐厅,陈单安顿肖扬在沙发上坐下来,又向服务生要了杯热水,帮肖扬服药。

看着他吃完药后,陈单问,“肚子饿了吗?要不要点点东西吃?”肖扬点了点头。于是陈单招手叫来了服务员。可是菜上来了,肖扬却没有动筷。“咦?你怎么不吃?不饿吗?”肖扬说,“你吃就好了,不用管我。”“那怎么行呀?”陈单大叫起来,“不吃饭的话,一会儿可就没体力坐车回家了,你是不是手没力气?那要我来喂你吗?”说着,陈单就冲到了肖扬的座位旁边,拿起他的叉子,叉起一块肉准备要往他嘴里塞去。

肖扬把头撇了过去,“我说了,我不饿……”

“你不饿!你居然还敢说你不饿?”陈单气得摔下了叉子,她叉起腰,指着肖扬痛骂了起来:“你就老实说吧,你是想找死是不是?刚刚在路上,你想让车来撞你,现在到了餐厅,你又想绝食!你这算什么?殉情吗?你想用这种方式向已经死去的马雪表你的忠心吗?”

肖扬一脸悚然地望着陈单,片刻后,他咬住了下唇,脸上呈现出了悲愤至极的表情。刹那间,陈单方寸大乱,她并不想惹恼肖扬的,不是吗?她哭着扑到肖扬的腿上,连声嚷起来,“肖扬,你就说句话嘛,你告诉我,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一点,才能让你变得坚强一点,你这个样子,叫我看了,实在是快要难过死了呀……”

陈单从没想过,有一天,她竟会对肖扬说出如此煽情的话,要搁以前,她恐怕早就羞愤交加地无地自容了,不过在当下,她却完全没顾得上,因为她实在是被肖扬的绝望给吓坏了。

她不想让肖扬死!她不能让肖扬死!当时充斥在她脑海里的唯一念头,就只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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