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在温天姈跟栩栩之间徘徊,脑海中的问号却是越来越大,让人怎么也想不通。
“忌廉,这么巧,你也在。”温天姈对阮忌廉还算客气,而且极有分寸,还顺便解释了下自己到来的原因,“我有点事情想要麻烦汤先生,你们见过他了吗?”
说话时,她刻意往栩栩这边扫了扫。栩栩立刻会意,汤迦霖临时需要处理的事情是温天姈捣的鬼,她只是想跟她证明,只要自己稍一出手,就可以掌控所有局面。
栩栩想:这女人还是有点本事的。
看着她踩着高跟鞋慢悠悠地被秘书领到特别会客室,栩栩忍不住晃了晃头—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把她打败,那她就想错了!
她有她的名媛高招,栩栩也有栩栩的屌丝妙计。
反正,走着瞧!
最激动的那个人反倒是某位先生,在温天姈走开以后黑着脸将栩栩拉进电梯,气呼呼地冲她问:“温天姈跟汤迦霖又是什么关系?”
栩栩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大概……也许……好像……天姈也想追汤先生吧……”
话说完,感觉某人的火气“噌”地飞蹿了起来,栩栩感觉自己的肩膀快要被阮忌廉捏碎了:“你们……你们一个两个的,眼睛都瞎了是不是?我比他帅上一百倍好不好!为什么你们都要喜欢他?”
在栩栩的人生准则里,很难出现“妥协”二字。
可是最近,她觉得自己变得很没有下限,因为,她好像总是在妥协。
特别是—在旁边开车的这个男人面前。
唉,但她又能怎么样呢?跟一个暴怒的疯子争执是不明智的,何况他刚才又是处于极度癫狂几乎要崩溃的状态。
他坚持要送她回家,那就送吧。
大不了不理他!
栩栩果然没有理他,从上车开始,她一直偏着头望窗外,闭紧了嘴巴。
阮忌廉虽然渐渐平复了情绪,但心里却还是窝火到极点,终于忍无可忍地将车子停在路边,想要心平气和地跟她好好说几句话,嘴巴张开,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第一次,他在一个女人面前,居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失败,他明明就是喜欢她、在乎她,却不知道如何能向她证明这份简单的爱。
游戏玩得多了,就像“狼来了”的玩笑,到最后真的想表白,反而连自己都觉得有气无力。
他要怎么告诉她?或许,他可以按照她认可的方式去交往,他愿意为了被从前的自己视作洪水猛兽的“结果”去努力。
他昨天夜里回到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忽然想着,如果人生在走到某个起点的时候,注定要有一个人陪在身边,那这个人是叶栩栩的话,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乏味糟糕。
她给他的感觉,是即便两人只是在一起吃泡面,也是那么的新鲜有趣。
这种话,要怎么告诉她?鼓足勇气说出来的话,会不会被践踏?
终于明白栩栩说的那种害怕真心被人厌倦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了,原来,竟是这样的渺小而伤悲。
能够理解到她的心情也好,阮忌廉想,至少,他又对这个女人的了解多了一些,而且有些时候男人就应该要比女人承受得多一些才对。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冲她开口:“栩栩,其实我……”
“砰!”
打断他士气的状况是,身后突然撞过来一辆银色雷克萨斯。
阮忌廉手疾眼快地揽过栩栩的头紧紧护住,但似乎身后的那辆车只是在停靠的时候吻了他的车屁股一下,并不是车祸来临的前兆。
他抬起头来,想着后面那几位大概都是菜鸟级选手,阮忌廉气呼呼地打开车门,准备下去教训一通。
可是……
“有没有搞错,没事儿干吗停路边,这边有停车位吗?”
“就是,莫名其妙就停在这不动,害我们撞了过来!”
“啊呀,我们的车撞成这个样子,怎么办?”
……
三个女人一台戏,可阮忌廉觉得,自己面前的三个女人,简直可以演个几季的肥皂剧了。
从她们的穿衣打扮就可以看出级别,大概是因为她们的丈夫突然发家的缘故,而且还是依靠矿产这一类,所以致使太太们身材丰腴,又十分偏爱皮草与珠宝。这类人简称—富婆。
看来跟她们是说不通什么道理了,阮忌廉便也不去争辩,干脆掏出电话打给保险公司,可那三位富婆却在面面相觑之后以为他要找什么关系,立刻凑过来将他团团围住:“喂,小子!你想干吗,还打电话,以为谁家里没关系吗?”
“就是,吓唬谁啊!”
“说吧,老娘的车弄成这个样子,你打算怎么办!”
……
阮忌廉简直欲哭无泪,自己今天走的是什么霉运啊,居然会遇上这几个变态大婶,重点是他又不能动手,但大婶们又喜欢推推搡搡,围着他口沫横飞,真是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都给我闭嘴!”
叶栩栩终于忍无可忍,打开车门吼了一句之后,重重地关上了车门。
“不会开车还跑到路上到处招摇,追了尾还强词夺理怪人家停得不对。我在想,你们老公在外面找情人,你们也会怪情人长得像狐狸精吧!”栩栩一鼓作气,好久没有对付过女人,这次对手又是相当的胡搅蛮缠,生怕自己在气场上败下阵来。
刚刚,就在车子被撞的一瞬间,阮忌廉的那个伸手护住她的动作,让她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栩栩觉得自己有些乱,但是那些将阮忌廉团团围住的女人更乱,她们简直有种想要干脆把他逼死的无法无天劲儿。
真是笑话,就算要逼死他,也轮不到她们!
栩栩骂完,双手抱胸靠在车前,富婆团们先是一愣,紧接着有一个回过神来,指着她问:“你是谁啊?”
另一个也迅速反应:“就是,干你什么事?说话那么冲,以为自己是太妹呀!”
到底是谁说话冲?栩栩在心底对这几个无理取闹的家伙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是轻扬含笑:“我是谁?我是那个快要被你们折磨疯的男人的老婆,你们的嘴巴最好都给我放干净一点,要打架也尽管冲我来,要是谁敢再碰那男人一根汗毛,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落,现场包括阮忌廉在内的几个人皆是一愣,栩栩忍不住冲阮忌廉皱了皱眉:“你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滚到车上去!”
“哦。”回过神来的阮忌廉脑筋还有点转不灵,好歹动作还算麻利,飞快地坐回车里。
富婆们十分艳羡地看着一个“听话老公”乖乖服从指挥调度的画面。
栩栩则趁着她们几个没有回神,趁热打铁地冲着她们道:“你们也给我老实坐到车里等着,一会儿保险公司的人会来处理赔偿,谁要是过来跟我乱三八,就别怪我开车乱撞,反正我们家的保险买得很足。”说完,她便转身坐进了车里,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嚣张霸气。她透过后视镜去看富婆团的反应,看她们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像是互相商量了几句什么,最后嘴里碎碎念着坐回车里去了。
栩栩终于松了口气。她可真怕自己镇不住她们,被她们群起而攻之,那场面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呀!
她不经意转过头,却发现旁边的阮忌廉正十分耐人寻味地冲着她笑。
栩栩下意识地皱皱眉毛,问:“你贱笑什么?”
“我是得意啊!”阮忌廉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又忍不住笑道,“居然娶了个这么泼辣有型的好老婆!”
陪着阮忌廉一起处理完车险之后,他原本打算要跟她四处转转,却接到了秘书的紧急电话,栩栩乐得他能一个人走,便大方地表示自己可以一个人回家。
阮忌廉对待工作还是比较认真的,但是对栩栩感情上的认真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证明的,便只好暂时压下悸动,为她拦了辆出租车,自己则叫了司机来接他去公司。
栩栩刚回到家,就听见门铃响起,心里不自觉地升起一抹期待,但紧接着又摇头否定,便带着那种“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他明明都回公司了呀”的心情打开了门—
“栩栩,我好烦啊!”
林络绎形容枯槁的黯淡模样出现在门口,吓了她一跳。
鲜少看到络绎流露出少女式的烦恼,而当她第三次摇晃栩栩的胳膊嘴里嚷着“我完了我完了”的时候,栩栩终于可以认定,她爱上了纪东耀。
因为,那种自以为可以把控但一颗心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沦陷,然后又为自己的沦陷深感忐忑不安的心情,她非常了解。
“比那个更糟!”络绎忍不住抓了抓头发,“算了,我们喝酒去吧!”
或许,对于二十五岁以上的女人来说,只有慢摇吧里飘摇聒噪的气氛才最适合聊心事。因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你才可以肆无忌惮地讲出那些不符阅历,甚至有些幼稚的言语,但别人未必都听得到。
络绎对栩栩说,她最开始看到纪东耀身边美女环绕,只觉得那是他的生活,她完全没有必要去嫉妒生气。可是慢慢地,她却觉得,自己非常讨厌看到那些年轻缤纷的面孔,她们丰富着他看似充盈却空虚的人生,而他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我跟他表白了。”络绎喝了一口威士忌,望着栩栩,“我知道他只是想给我个教训,逼着我低头。而我先前之所以假装不驯,宁可被他耍得团团转却没有屈服,只不过是想留在他身边,多看看这个男人,也看看自己的心,到底要不要靠近这样一份感情。”
“我猜猜,对于你的表白,他很得意吧?”栩栩望着络绎,忽然忍不住有些心疼,她这样清醒,到底最终会收获到什么样的归宿呢?
“没错,得意到羞辱了我一通之后,把那些他以为我会很在意的照片摔给我,宣布游戏结束。”络绎冲酒保晃了晃酒杯,对方立刻又为她送上了一杯。
“其实,他是在替你宣布吧—”栩栩举起手跟她碰了一杯,“游戏结束!”
看着络绎笑得没心没肺,栩栩想,她要是真的有这么神经大条就好了。
她是爱着纪东耀的,不管他是否成熟,风流花心,她仍然是莫名其妙地爱上了,但那又怎么样?她曾经看过一段话:一个人爱上了富士山,可是怎么办呢,他又搬不动富士山,唯一的办法,是他朝着富士山走过去。
络绎走了过去,看得清楚,她是无法改变纪东耀那座富士山的,所以她选择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