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总结了这段臆想的中心,栩栩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却发现面前的汤迦霖正一脸专注地望着她似笑非笑,眼底荡漾着一层温柔的宠溺。
“咳咳……”栩栩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太久了,故作镇定地望着他,“刚才,说到哪里了?”
汤迦霖见她有些慌乱,故意沉默着没有开口,笑吟吟地看着她如何找台阶收场。
果然,栩栩脸上情不自禁地笼罩红潮,声音也显得很不自在:“……我看看,是琥珀的形成吗?”
汤迦霖摇摇头。
“珊瑚类珠宝发展史?”
汤迦霖继续摇头。
……
虽说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十分有趣,但汤迦霖决定还是别那么坏,有些乐趣不见得非要一天都享受完的,便冲她道:“栩栩,我们刚才说到,如果你在D·R的设计工作是因为我母亲的缘故才失去的,那你完全不必有所顾虑,只要你想回去,我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呃……这算是史上反射弧最长的后知后觉吗?
他不会是才知道汤夫人对自己恨之入骨,在朋友圈所能及的范围内将她拉进了黑名单吧!
不过好在,辞职丢工作这件事,还真不是因为她。
但汤迦霖敢于越过母亲的权威开诚布公表示要帮自己,栩栩还是很感激的。
还有,自己刚才真的把所有授课内容都讲完了?在一边回顾林络绎的狗血八卦的同时?想想还真有点不可思议呢。
她决定还是立刻结束这堂教学比较好,至少给自己的顾问身份保留一点体面,便拒绝了汤迦霖一起吃晚饭的邀请,改为由他送自己回家。
两人在路上并没有说几句话,他车里的音乐设备相当赞,始终立体环绕着一首歌,《Stand by me》,浪漫悠扬的旋律让人相当享受,像他给栩栩的感觉。
真难得,有个那么刁钻难搞的妈妈,但他却可以完全不受其影响,让人觉得非常绅士,而且可爱。
或者,暂时在他身边打工,为自己酝酿下一份工作之前承上启下,她会收获一段不坏的回忆的。
还有,他真是帅啊!
绝对不是她花痴,而是汤迦霖爱笑的模样,真的是很耐看,有棱角却不凌厉,脸颊上的大酒窝在近距离观察下,让人时刻有沦陷的危险。
几乎同一时间,栩栩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另一张面孔—那个人的样子就很有攻击力了,就是那种知道自己有多英俊潇洒且十分以此为荣的臭屁样,目光恨不得随时随地都在放电,王子病晚期,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爱惨了他。
光是想着,她就忍不住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在汤迦霖疑惑的目光中懊恼不已,拜托,好端端为什么要想起阮忌廉?
而不出一分钟,栩栩很快就想问问苍天大地,为什么阮忌廉会在她家附近出现?
他不仅出现,而且貌似已经在小区门口等了很久的样子,远远看见汤迦霖的车,就已经目露凶光,紧接着看到栩栩从车上走下来,立刻便气得拳头攥紧,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不等栩栩跟汤迦霖告别,便简单粗暴地打开车门,直接将她拽过来扛在身上,任凭她大惊失色,挣扎叫喊,一把将她塞进自己车里,扬长而去。
从一辆车的副驾驶转移到另一辆车的副驾驶……栩栩在阮忌廉帮她系安全带的时候还处在震惊当中,直至他启动车子足有五六分钟的时候,仍然没有将惊吓完全消化掉。
她最好有点记性!
阮忌廉在心底愤愤不已!可恶,这个女人,在他明确表示每天都会来纠缠她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去泡男人!泡的还是汤迦霖那个男人,她分明就是故意的吧!
这世界上,除了汤迦霖,她跟任何一个男人见面,都不至于让他不爽到极点—可是偏偏,她真是太会挑人选了,居然是汤迦霖!
这个女人,存心是想要气死他啊!
阮忌廉感觉自己的愤怒已经膨胀到即将爆炸,忍不住斜眼瞄了下旁边的栩栩,不知她是惊吓过度还是怎么的,双眼流露着相当程度的迷茫不解,甚至还伸手抓了抓头发。
傻掉了呢……阮忌廉稍感安慰,毕竟,比起她每次在他面前的无法无天,他还是很期待什么时候能把她震慑住呢—哪怕只有一下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阮忌廉已经沉浸在喜悦中无法自拔的时候,才听见旁边的栩栩小声问道:“喂……你这是要开去哪里?”
栩栩当然是早就回过神来,只是还有点不大能接受他将她从汤迦霖车上像物品一样掳掠劫持过来,但为了自身的安全起见,她选择了沉默。
可是,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而阮忌廉的行车路线相当陌生,甚至四周有种荒郊野岭的即视感,纵使她再淡定,也不得不出声发问,以示存在。
而听到她的问话,阮忌廉似乎才从自己的一连串情绪中回过神来—呃,对哦,他要开去哪儿?
怎么不自觉就开到这条路上来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有些突然,比如撞见她坐在汤迦霖那家伙的车上,比如将她抢下来那一瞬间他只想扬长而去,却根本就没有计划要带她去哪里。
但是,没有方向的方向盘自己安排了路线,像是冥冥之中的心之所向,阮忌廉远离市区越来越靠近的终点,其实是他的房子。
没错,是他的房子,或者再确切点,是他的家。
车子开出了市区至少两个小时,绕过了一小段城郊区,又经过一片空旷的土地跟人工种植的树林,月光下,一栋北欧风格明显的林间木屋别墅映入眼帘,清新如画的质感带着童话般的不真实,让栩栩在看到它的一瞬间,立刻就忽略了本该跟阮忌廉大声质疑的理直气壮,而是忙不迭地走下车,跑到房子面前,确定它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
虽然阮忌廉很是满意栩栩的反应,可他心底却无法抑制地迷惘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呢?
即使迷惘,他仍然带着献宝一般的心情,走到别墅旁边的电力房,用力拉下了电闸开关。
毫无防备的一瞬间,别墅四周的景物在灯光的照射下立刻壮观华丽,栩栩这才发现,在别墅的后方,不仅有树林,还修了一个人工湖!
而别墅的前面,也就是栩栩脚踩的地方,是人工痕迹严重的翠绿草坪,四周围着非常漂亮的木栅栏,在灯光的照耀下,整个人犹如置身梦境,极富旖旎质感。
此情此景,就算某人刚刚在路上很有想要发脾气的冲动,现在也没空不爽了吧!
栩栩甚至比平时更加友好近人,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跟阮忌廉之间的恩怨,一心着迷于眼前的风景,绕着房子看了许久,终于走到门前,冲阮忌廉问:“喂,这里面有没有能看见火焰燃烧的壁炉?”
她声音清亮,且富有朝气,完全不见平时全副武装的傲慢与骄矜,整个人被一股异常浪漫的纯真所包裹,连阮忌廉都十分意外,在这个他为自己打造的小庄园里,她的存在显得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也许,这就是他鬼使神差带她过来这里的原因吧。
他跟她待在一起,虽然大部分的相处都不算融洽。可是,偶尔沉静下来的片刻,却让人有种不愿抽离的安宁。
这就是她跟他身边所有女人都不太一样的原因吧!其他人总是无休无止地向他索取,用看似不着痕迹却目的性十足的方式,哪怕偶尔乍现出一抹触动,却因为太过厚重的心机,让人感动不起来。
她是现今社会很难得的一种人,不闪避不算计,态度坚决而肯定—好吧,虽然她给自己坚决而肯定的答复是没戏,可是至少,她有够坦诚啊!
阮忌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要在她身上找点优点出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平复自己有悖寻常的举动。
对于栩栩的问话,阮忌廉干脆直接地走过去,用最复古的铁钥匙打开门锁,弯腰做恭敬绅士状:“进去看看,不就知道有没有了?”
栩栩毫不掩饰心中的兴奋,立刻推门而入。
房间的装饰比起外部的典雅华丽,又多出了几分别具韵味的精致,天然石块的墙壁与原始木艺结合得古朴而庄重,却并不让人觉得沉闷,一楼客厅里果然有一个大壁炉,旁边还贴心地堆着一小堆柴火,栩栩不自觉走过去,有种想要生起一团火焰的冲动。
这感觉也太不真实了吧?总觉得像在哪个动画片里见过,慈祥的老婆婆坐在壁炉旁边缝补衣服,善良的小兔子会跳过窗子送来柴火与松果,老婆婆的小孙女在二楼的卧室里睡得正香……
不对不对,这不是动画片里的情节,这是—
“很不错吧!”
阮忌廉很满意她的反应,径自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外的湖泊与树林一齐映入眼帘,让栩栩不由自主地再度发出惊呼。
她跑到窗前,看着眼前美丽绝伦的大自然美景,生平第一次有种艳羡的感觉,那就是—有钱人,真好!
而就在刚刚,她想起这一切场景似曾相识的原因,是因为她爸爸曾经对她说起过,要为她建造这样一栋房子。
要很宽敞,周围全是草坪跟树木,他要在树林与草坪中央,用石头跟木头盖一栋无人打扰的大房子,里面要有书架跟大长桌子,还要有一只能烧土豆泥的壁炉,他会做一条很大的围裙给妈妈,让她坐在火堆旁,给他们父女俩熬一大锅的土豆泥。
这是爸爸的梦想。
是爸爸许给她的梦想。
埋藏在心底的纠结与想念被毫无预警地撕开了裂口,即将倾泻时,却听见阮忌廉在旁边很随意地提道:“我之前出差,路过一次突尼斯,在机场遇见一对很有意思的中年夫妻,他们说等到工作结束,要在退休的时候建造这样一栋房子……我在旁边听了很有趣,觉得我也应该弄一个这样的地方,比较幸运的就是,我不必等到退休以后。”
这是在嘚瑟呢吧?栩栩不禁撇了撇嘴。可是……等等,突尼斯?中年夫妻?栩栩急忙回头抓紧他的胳膊,焦急不已地冲他问:“你说清楚点,突尼斯哪里?那对中年夫妻……是中国人吗?你们是什么时候遇到的?”
“突尼斯迦太基机场……”阮忌廉不解地冲她眨眨眼睛,虽然疑惑,却还是认真回答,“没错,是中国人。大概是一年多以前吧。”
一年多以前?栩栩不禁瞪大了眼睛,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可还是不自觉将他见到的那对夫妻与自己失踪许久的父母联系到一起。
会是他们吗?在跟她失去联络之前,遇见过阮忌廉并且还被剽窃了梦想的夫妻,真的是她的父母吗?
注意到栩栩脸上异常激动的起伏变化,阮忌廉很是不明所以:“喂,你怎么了?问这些干什么?”
她应该引起重视的主题,不是他又酷又炫的行动力吗?怎么扯到一对无关紧要的中年夫妻身上了?还是—他根本就不应该大嘴巴告诉她自己盖这栋房子的创意是拾人牙慧?
在这女人面前,他好像是个恋爱新手,总是想尽办法引起她的注意,却总是不得章法。
栩栩却是一点没有顾及他的内心辗转,仍然处在对父母的挂念当中,一刻不停地追问他:“后来呢?你有没有跟他们聊到什么?他们是做什么的?在国内哪个城市生活?你知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这一连串的问题,终于引起了阮忌廉的不爽。拜托,他随口一提的两个人,而且又是机场偶遇,他又不是闲得没事干的八卦大妈,哪会跟他们聊那么多有的没的!
他想要发飙讽刺,却见栩栩的表情混合着焦急与矛盾,倒像是有什么心事,而且,还蛮沉重的样子。
原谅他匮乏的想象力,实在不知道那两个在记忆里已经渐渐模糊的影子,跟眼前这个最近常搅得他心神不宁的女人有什么联系。
可是,既然她这么在意……
“你要不要喝点红酒,我在这里修了个不错的酒窖哦!”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阮忌廉开了瓶零四年的戴斯米拉,反正,只是渲染下气氛,在这栋森林风浓郁的小房子里,甩大手笔反而显得太土鳖。
眼见他动作优雅地将红酒倒入醒酒器中,栩栩心里已经急得发疯:“阮忌廉,拜托你现在不要搞什么情调了,麻烦快点告诉我,那对夫妻到底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栩栩现在已经把那对夫妻假想成自己失踪的父母了,虽然荒唐,却又禁不住这种好不容易找到线索的欣喜,她只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追寻梦想的旅途中。
可是,任凭她已经急得快要跳脚,阮忌廉巴不得这种主动的局面越久越好,将倒好红酒的高脚杯递给她,又随手调了个灯光开关,屋子里立刻呈现出一股被月光笼罩一般的幽蓝色。
拜托,这种大少爷泡妞的鬼把戏很过时好不好!栩栩在心底冲他翻了个白眼,故意没好气地坐在布艺沙发上将红酒一口干掉,斜眼睨他:“喂,别搞鬼了,你到底要不要说?”
这反应可一点也不在他的预料之外,阮忌廉笑着给她添了些酒,自己则是慢慢向她凑近,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蛊惑与引诱:“你真的想知道?”
栩栩完全没有把他的泡妞老梗放在眼里,任凭他靠近的距离逾越了能够挣脱的界限,皱眉道:“你快点说好不好!”
事实证明,不管你的对手看上去有多愚蠢,都不要轻敌—特别是,那个对手还是个男人的情况下。
当栩栩发现,阮忌廉轻轻一个反身便将她制服在沙发上的时候,自己除了瞪大眼睛表示惊讶跟愤怒,便再无能为力了。
“阮忌廉,你干什么?快放开我!”通常,女人们在说这句台词的时候,也深知自己的恐吓无济于事,却还是忍不住虚张声势。
得逞者脸上,此刻自然是挂着胜利的笑意,他相当轻松地控制着局面,耐心地凑近栩栩,像猎人靠近他的猎物,目光精准而锐利:“急什么,你不是想知道那对中年夫妻跟我说了什么?”
闻言,栩栩果然停止挣扎,屏住呼吸心怀侥幸地望着阮忌廉。
阮忌廉喉咙里逸出一声低笑,突然低下头,凑近她的颈间,压低了声音冲她问:“那你得先告诉我,你跟汤迦霖,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