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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六卷1

多莉带着孩子们,在波克罗夫斯克她妹妹基蒂家过夏。她自己田庄上的房子完全坍塌了。列文和妻子说服了她来和他们一起消夏。斯捷潘?阿尔卡季奇非常赞成这种安排。他说非常可惜,公务缠身使他不能和家人一起在乡下度夏,要不然这对他来说真是莫大的幸福。他留在莫斯科,只是偶尔去乡下呆一两天。除了奥布隆斯基一家老小和家庭女教师以外,今夏到列文家作客的还有老公爵夫人,她认为照顾怀有身孕的无经验的女儿是她应尽的责任。此外,基蒂在国外交的朋友瓦莲卡,曾应诺在基蒂出嫁的时候来看她,也履约到自己朋友这里来作客了。所有这些人都是列文妻子的亲戚朋友。虽说这所有的人列文都喜欢,但他总觉得有点遗憾,因为像他自己所说,他列文的世界和秩序被这些纷至沓来的谢尔巴茨基一家人吞没了。这年夏天他的亲戚里边来他们这里作客的就仅只谢尔盖?伊万诺维奇一人,但是他也不是列文气质的一个人而是科兹内舍夫气质的一个人;因此,在这里列文的精神荡然无存了。

在列文家久不住人的房子里,现在有这么多人,几乎所有的房间都住满了,而且几乎每天坐下来吃饭的时候,老公爵夫人都得数一数人数,数到第十三个人(西俗认为十三是不吉利的数字。)的时候,她就把一个外孙或外孙女分到另外的桌上去吃。细心料理家务的基蒂为了采办鸡、火鸡和鸭子,也忙得不可开交。因为客人和小孩夏天胃口好,这类食物吃得很多。

全家人都坐到了餐桌旁。多莉的孩子们同家庭女教师和瓦莲卡在计划着到什么地方去采蘑菇。科兹内舍夫以他的聪明和学识,博得了全体客人近于崇拜和尊敬,也居然参与谈论起采蘑菇的事,这使大家感到惊奇。

“也带我一道去吧。我非常喜欢采蘑菇呢,”他说,望着瓦莲卡。“我认为这是一种很好的活动。”

“啊,我们非常高兴!”瓦莲卡说,微微涨红了脸。基蒂和多莉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博学、聪明的科兹内舍夫提议要跟瓦莲卡去采蘑菇,这证实了最近萦绕在基蒂心头的某种猜想。她连忙跟母亲说起话来,这样使她的眼色不致被人注意到。饭后,科兹内舍夫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在客厅里的窗旁坐下,他一面和他弟弟继续已经谈起的话题,一面不时地望着孩子们出发采蘑菇必然经过的门口。列文坐在窗台上他哥哥旁边。

基蒂站在她丈夫身旁,显然在等待着这场她不感兴趣的谈话结束,为的是要对他说句什么话。

“你结婚以后好多方面都变了,而且是变好了,”科兹内舍夫微笑着对列文说,同时对基蒂笑笑,显然他对这场谈话似乎也不怎么感兴趣,“但是你那种好发怪论的脾气却仍然没有改变。”

“卡佳,你站着可不好呀,”她丈夫说着,给她搬过来一把椅子,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噢,是啊,不过现在没时间了,”科兹内舍夫看见孩子们跑出来了,补充说。

塔尼亚穿着绷紧的长统袜,在大家前头斜着身子奔跑着,挥舞着篮子和科兹内舍夫的帽子,一直向他跑来。

她大胆地跑到科兹内舍夫跟前,那双酷似她父亲的美丽的眼睛闪烁着,把帽子递给他,做出要替他戴上的姿势,用她那羞涩的、温柔的微笑来冲淡她的放肆的行为。

“瓦莲卡在等着哩,”她说,小心翼翼地替他戴上帽子,从科兹内舍夫的微笑可以看出来她可以这样做。

瓦莲卡换上了一件黄色印花布的连衣裙,头上包着雪白的头巾,站在门口。

“我就来,我就来了,瓦尔瓦拉?安德列耶夫娜,”科兹内舍夫说,喝完了咖啡,把手帕和烟盒分别放在口袋里。

“我的瓦莲卡多么迷人啊!呃?”科兹内舍夫刚站起身来,基蒂就对她丈夫说。她说这话声音那么大,使科兹内舍夫能够听得见,她显然是有心想使他听见的。“她多么美丽啊,简直美极了!瓦莲卡!”基蒂大声叫道,“你们会到水磨房的小树林子里去吗?我们会来找你们。”

“你完全忘了你的身孕,基蒂!”老公爵夫人急忙走到门边说,“你不能这样喊叫啊。”

瓦莲卡听到基蒂的喊声和她母亲的责备,便迈着轻快的步子,飞快地走到基蒂面前。她动作的快捷,弥漫在她生气勃勃的脸上的红晕,都表明她内心深处出现了某种异乎寻常的事情。基蒂知道那不寻常的事情是什么,所以尽在留神地注视着她。她现在呼唤瓦莲卡,只不过是为了那件重大的事情为她祝福,照基蒂的想法,那件事情今天饭后一定会在树林里发生。

“瓦莲卡,假使有某种事情发生的话,我一定很快活,”她一面吻她,一面低声说。

“您和我们一同去吗?”瓦莲卡羞赧地对列文说,装出没有听见基蒂说什么话的样子。

“我要去的,可是只到打谷场就停下来。”

“哦,你去那里什么事?”基蒂说。

“我得去察看一下新买来的货车,”列文说,“那么你去什么地方?”

“凉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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