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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1)

第十八章 (1)

唐吉诃德在绿衣骑士的城堡里大受款待,及其他种种趣事

唐吉诃德发现唐狄亚果的房子在农村里算是宽敞的。粗石砌成的门额上方镌刻着家徽;前院有藏酒棚,门廊里开着地窖,四处都有大酒坛。这种酒坛是托波索的特产,看到它,唐吉诃德又想起了被魔法变形的杜尔西内娅,他长叹一声,顾不得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管有谁在身旁,爆发出一阵感慨:

““啊!誓言,曾赖你慰我愁肠,尽管是断绝了更大的希望。”

啊,这些托波索的酒坛子,你们使我想起了我甜蜜的誓言,它虽带给我最痛苦的悲伤!”

如前所叙,唐狄亚果的儿子是个学生,喜欢诗歌,他与母亲一道出来欢迎唐吉诃德时,听见了后者的这番话。看到父亲带回家的这个怪物,母子俩都很惊讶。唐吉诃德下了驽骍难得,非常彬彬有礼地请求吻女主人的手。唐狄亚果说:

“太太,这位绅士是高尚的唐吉诃德?台?曼查,是世界上最有智有勇的骑士。你一向多礼好客,请好好招待,不负先生盛名。”

听了这番话,那位名叫唐娜克利斯蒂娜的太太对唐吉诃德非常客气,非常尊重,唐吉诃德应酬得也很得体。随后他和那位年青的绅士也应答如仪,从年青人的谈吐,唐吉诃德认定他是一个有头脑的聪明人。

原作者在这里插了一大段描写,介绍唐狄亚果家中的各种陈设,把乡间富绅家特有的动产不动产一一列了清单。但译者认为省掉这些小事较好,它们于这部史书的主题毫无裨益。史书重在事实,冗文一律删去。

唐吉诃德被让进一间漂亮的房里,桑丘替他脱下盔甲,于是这位骑士就只穿了一条紧身马裤和一件麂皮紧身上衣,上面沾满了盔甲的铁锈。脖子上一条未上浆的素色翻领,学生装式样;脚上穿一双上蜡的皮鞋,小腿部分已溅得颜色斑驳。他的贴身宝剑挂在海狗皮的腰带上,贴在腰上,这使得很多人认为他长期有腰痛的毛病。外面罩一件质地考究的褐色布长袍。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要了五桶水(也有说六桶的,精确数字仍有争论)洗头洗脸。洗下来的水还可看到乳白色,这得谢谢桑丘的嘴谗,把那些倒霉的奶酪放在头盔里,弄得他主人一头一脸。唐吉诃德就穿着这一身衣服,潇洒轻松地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刚才我们提及的年青绅士唐洛兰索在那里等着陪他,直到开饭。女主人已去准备丰盛的饭菜,她要让客人知道:她是懂得如何待客的。

唐吉诃德卸装时,唐洛兰索曾问他父亲:

“爸爸,您带回来的客人究竟是什么人?他那名字、相貌,还有您给他的骑士头衔,都使我和妈妈如坠五里雾中哩。”

唐狄亚果答道:“说实话,孩子,我也不知道如何对你说。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条:我亲眼看见他干过世界上最荒唐的事,可又亲耳听见他说过与其行为大相径庭的许多明智话。你还是亲自和他谈谈吧,摸摸他的思想的脉搏,用你的智慧去判断他是否是疯子。不过说实在的,我觉得他明智不足,疯狂有余。”

于是唐洛兰索就陪唐吉诃德聊了一番。这位骑士说:

“先生,您的长处我并非一无所知。您父亲唐狄亚果?台?米朗达先生和我谈起过,您有很高的天赋,而且是个大诗人。”

年青绅士答道:“先生,我也许是偏爱诗歌,但决不是大诗人。不错,我有点喜欢吟诗作赋,也喜欢读一些优秀作者,但要说我已属他们之列,那是太不着边际了。”

唐吉诃德答道:“我很赞赏您的谦虚。这种美德在诗人中可不常见,他们几乎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物。”

唐洛兰索说:“凡规律都有例外,也许有个把诗人名符其实,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唐吉诃德答道:“这种可能性极少。先生,您父亲说您正在魂牵梦绕地作诗,不知是哪种诗体?如果是逐句铺张诗,我对这种写法倒是略知一二,希望能先读为快。如果这诗是准备参加诗会的,我建议您只要二等奖,因为一等奖总是徇私的,它照顾的是作者的地位而不是才能。得二等奖的最名符其实,因此,三等奖也许可以看成二等奖,而一等奖顶多不过是第三等,这与大学颁发学位的方法如出一辙。但是不管怎么说,得到第一的名誉都不是件小事。”

唐洛兰索暗自想:“到现在为止一切正常,我还不能认为你是疯子。再往下瞧吧。”想到这里,他对唐吉诃德说:

“先生,您似乎是常常光顾学校啊。请问您学的是哪门专业?”

唐吉诃德说:“游侠骑士专业。它可以与诗学并肩比美,可能还略高一筹。”

唐洛兰索说:“我不知道这是一门什么学问。说实话,我还从没听说过哩。”

唐吉诃德答道:“这门学问包括了世界上所有其他的学问,至少也是包括了一大部分。干这一行的,应该精通法律,理解公平分配公平交易的原则,使人人都觉得合理。他应该是个神学家,阐述自己信仰的理由,通过辩论来维护自己的宗教。他对药物学应有专长,尤其是植物药物这一分支,这样他才能知道药草的特性,找到可以治病的草药——在荒山野地,游侠骑士是没法找到医生的。他一定得是天文学家,懂得天体运行,通过星体就可看出晚上的时间,命运已把他扔到了什么地方。他更应该精通数学,这门学问是学武的人时时用得着的,其理由太多,就不一一赘述了。他一定得兼具宗教和伦理道德,这且不谈,先从小节说起:他必须能像鱼一样会游泳,会钉马掌、修马鞍或辔头;再谈高尚一点的:他对上帝与意中人应忠贞不二,思想纯洁,言辞谦恭,慷慨大方,见义勇为,遇困难不气馁,对穷人要慈悲。最重要的是:他维护真理,一死不惜。上述这些品德,是一个优秀的游侠骑士必须具备的。现在,先生,凭你看,骑士学的教授容易做吗?这门学科难道不可以与大学里最高深的课程相比吗?”

唐洛兰索答道:“假如是这样,那我看它优于所有其他学科也当之无愧。”

唐吉诃德叫起来:“先生,您说假如是这样,是什么意思?”

唐洛兰索回答说:“先生,我的意思是:我怀疑现在、乃至过去、是否有过游侠骑士,特别是具有这么多宝贵品德的游侠骑士。”

“您的话恰好证明了我常说的,”唐吉诃德说。“现在的大多数人怎么也不相信世界上曾有过游侠骑士。先生,我完全相信:要让这些人信服过去曾有、现在还有游侠骑士,除非上帝创造奇迹。这些心存怀疑的人的观点根深蒂固,不可能承认这一事实。我不会劳神费力让你了解他们和你自己犯了多大的错;我要做的只是:求上帝让你知道你是错了,让你知道游侠骑士在古代是多么有用,而现在如果有这种行当的人相助会有多大的好处。可现在只有骄奢淫逸,贪图舒适,这是对我们罪过的惩罚啊。”

唐洛兰索暗自想:现在我们的绅士荒唐的一面已初露端倪了。不过他那份荒唐也有几分道理。如果我不是这么看,我就真是个傻瓜了。

这时喊他们吃饭了,谈话结束。唐狄亚果把儿子拉到一边,问他对这个生客有何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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