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祥(1881~1965年)图书馆学家。浙江海宁人。建国后,任浙江省图书馆馆长、西泠印社社长。校注出版有《说郛》、《罪惟录》、《洛阳伽蓝记》等多种古籍。
近代浙江人文荟萃,俊星飞驰,弘扬中华文化多有人才,其中一个就是张宗祥。
张宗祥前期任教,中后期主持图书馆。他熟读古籍,并且通过抄书深化读书。这种方法,在20世纪学人中并不多见。
他长于校雠学,喜诗词、戏剧。精于书法也擅绘画,与沈尹默相契,同以书法名世。
不论什么书,必须当日看完
张宗祥从小爱读书。他自称“自幼如饥如渴,不择精细,以腹为度”。1894年,张宗祥十三岁,甲午海战中国海军溃不成军,他读《普天忠愤集》,切齿清朝的腐败,从此他喜欢报纸和史书,读《宋史》慕文天祥之为人,改原名恩曾为宗祥。十七岁,自恨读书晚,愤于时事,散课后常与同乡蒋百里到双山书院争着看书,日夜不断,每月有六、七晚读书到天明。他们约定,不论什么书必须当日看完,互相提问,答不出,罚停看其它书籍。成名后,乡人传说:“武有蒋百里,文有张冷僧。”(蒋百里的学生有唐生智等,张宗祥的学生有陈布雷等)。就在这个时期,他读完了《左传》、《唐宋名家诗文集》。
鲁迅戏称他是“打字机”
张宗祥寻访孤本、善本,他一生最大的贡献就是抄校古籍。
20世纪初期,他到京师图书馆后,因为要阅读古籍,就自己动笔抄录。抄书一遍胜读十遍。如元末陶宗仪的《说郛》,各处收藏残缺不一,无一完本,他就尽力搜集,一边校读,一边抄录,在白棉纸上恭恭正正抄了十二卷本《说郛》。他还认真细读了《嵇康集》,并用了两个月将它抄完,供鲁迅研究。他借来孤本、善本,一日可抄一卷,影抄者三日一卷。通常用小楷可抄写一万五、六千字,如果书主追索甚急,就夜以继日,约能抄二万四、五千字。鲁迅等朋友戏称他是“打字机”。抄书是张宗祥平生癖好,数十年来乐此不倦。他刻印“著书不如抄书”,且作有楹联自勉:“分明去日如奔马,收拾余年作蠹鱼”。从1915年到1965年的五十年间,计抄有六千余卷,可惜抗战胜利,木船装运手抄本由三峡而下,船沉,手抄本沉入江底,现仅剩二千余卷存浙江图书馆。编有《铁如意馆手抄书目录》一卷。张宗祥所抄之书,不但数量多,而且质量高。他的学生回忆往事,“先生据案坐,手抄秘籍,下笔滚滚,点画多姿。晤对终日,师仍抄书不倦,一面吸烟,一面挥毫,一面谈话,片刻不停,五官并用,而无一字舛误。”
张宗祥抄书自有独特的方法。通常他抄书如摆围棋谱,先自一页书的中心谱写上几个字,再由中心谱射向四角,也有自一页书的四角谱写几字,再由四字摆谱引开,以致使全篇完了,能做到一字不误,一句不漏。每部书抄毕后,还都写了提要,说出自己对这部书的看法。
王充《论衡》就校注了四遍
张宗祥是一位惯坐冷板凳的大学者,他抄的书大多是善本、孤本和稿本,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因而他在抄书前,首先要做的,就是校雠。抄书应先校雠,校勘就须多读书。过去有校勘尚未精确,所以在他漫长的岁月中,绝大部分功夫花在校勘古籍上。“时欲抄校古书籍,毕一生之业。”经他校雠之书,有来自不同版本的,就在有关条目之后,加以“宗祥案”三字。
他研究古籍,时常与单不庵、朱蓬仙等研讨,与鲁迅更为密切,他们经常谈数小时,谈不完还会同宿夜谈。
张宗祥三十二岁点校“二十四史”完毕,三十五岁校《资治通鉴》。校订古书已出版的有《国榷》、《越绝书》、《洛阳伽蓝记》、《穆天子传》、《说郛》、《云谷杂记》、《足本山海经图》、《校正三辅黄图》、《吹剑录全编》等,《续明文海》是他患肺癌时坚持完成的。
他校订古籍的目的,在求于世有用,而不以求古为胜。他说过:“善本之旨,在于正讹脱,别异同,以征往事,非专以历年长久而宝之也,历年长久而宝之,是玩好矣,奚贵手书?”
他每校注一书常达三、四次,如王充《论衡》就达四遍。有些书在出版后发现另外的版本即另加眉批,如《说郛》在他七十多岁时发现另一种版本,就逐条在扉页上用毛笔小楷补注。
张宗祥读古书,更爱护古书。文澜阁《四库全书》自咸丰年间被损毁后,先由丁氏兄弟收集补抄,继又有钱念劬补抄,虽恢复了大部分,但缺书尚多。1922年张宗祥回浙江出任省教育厅长,就兴致勃勃去完成这一补抄工作。亲自奔走沪杭之间向浙江人募款,并节省自己工资筹划此事。历时两年余(1924~1926年)雇用抄写生二百余人,用款一万六千多元,抄得缺书二百十一种,计四千四百九十七卷,二千另四十六册,并重校丁氏抄本五千六百十卷,书签全部是张宗祥自己动笔写的。文澜阁《四库全书》的恢复,始由丁氏开其先、钱氏随之,成于张宗祥。
茅盾称他“汉学好,字好,画好。字好极了!”
张宗祥精于书法也擅绘画,著有《书法源流论》、《临池随笔》、《论书绝句》、《论晋人书法》及《冷僧书画集》等。
对于书法,张宗祥确实遍学百家。自幼承外祖父沈韵楼之绪,注意书法。十岁,临写颜真卿《多宝塔》。十五岁,临《颜氏家庙碑》。十七岁,参临小楷《麻姑仙坛记》。二十二岁,得旧拓《淳化阁帖》,开始写行草,间临《矛座三谢大麻姑仙坛记》。三十二岁,临“北海”得明拓《恩训碑》,略悟唐人用笔的方法。三十四岁得《麓山》、《法华》各碑,又临《龙门造像》、《张孟龙碑》,兼习汉隶《史晨》、《西岳华山》。从三十四岁到三十八岁,各碑参互临习。他每日练字,从不间断,讲究用笔、用墨和章法。他说方笔易而圆笔难,方而有力易,圆而有神难,他用笔主张软硬兼施,用毫也是软硬并用,而对执笔之法不强求一律,各安其所安,他的章法浑如长虹一气呵成。
他擅长行草书,信手写来,几分钟就完成一纸。中壮年时书法潇洒挺秀,晚年显得气魄雄壮。杭州灵隐寺的楹联和横匾“妙壮岩域”得到周恩来的赞扬。温州文天祥江心寺诗碑、国庆十周年献礼《毛主席诗词》册页等都是他的书法佳品。
张宗祥有“识宝大师”之称号,他能辨认古书画的真伪,还能鉴别各朝代的瓷器和玉器。陈叔通每次访他,评一字、一画、一器能说上几小时。
张宗祥之所以成为书法家、“识宝大师”,是与其主张遍学百家、吃透一家、自成一家之学习方法分不开的。
茅盾称张宗祥“汉学好,字好,画好。字好极了!”当得知他去世,连说三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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