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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一个月过去了,明天就是婚礼举行的日子。

早在昨天,定做的结婚礼服就已经送来了。婚礼举行之后,我和罗切斯特先生将前往欧洲蜜月旅行,在这整整一天,我都在忙着准备行李,现在已经准备就绪,四个装满了行李的箱子在墙角摆成了一线。

到晚上九点的时候,我已经无事可做了。

从忙碌中抽身出来,我突然感到焦躁和紧张,我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件事。这件事情是如此离奇古怪。我没有告诉任何其他人,我想,罗切斯特先生会解开这个谜团的。

可是,罗切斯特先生昨天上午离开桑菲尔德,到三十英里外的农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窗外,风在使劲地刮着。风已经刮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更加猛烈了。树木被吹得倒向了一边。天空中,源源不断的乌云被风赶着朝一个方向奔跑。

自从发生那次有惊无险的火灾之后,罗切斯特先生一直住在图书室。我担心图书室里的壁炉是否生好。在这样一个狂风肆虐的晚上,旺旺的炉火对一个从外面归来的人而言是很有必要的。我来到图书室,点燃了蜡烛,拨旺了炉火,把罗切斯特先生的扶手椅放到离壁炉很近的位置。一切安排好之后,大厅里传来了钟声,已经是晚上十点。

我开始坐立不安,于是,走下楼,来到大厅门口,朝远处的道路张望。

月亮隐匿在厚厚的云层里。在依稀的月光下面,道路上空空荡荡。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但愿他回来!但愿他回来!”我在心中大声喊道。难道出了什么意外吗?我突然有了一种可怕的预感。

这时,开始下起雨来。我不管不顾地冒着雨朝前走去。我心里只要一个想法,我要去迎接他平安归来。我快步走着,差不多走了四分之一英里的时候,一阵“”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一个骑手的身影从黑暗中疾驰而来。

那是我非常熟悉的身影。那条高大健壮的纽芬兰大犬紧随其后。

罗切斯特先生也看见了我,他把帽子脱下来,在手中挥舞着。

很快,罗切斯特先生就疾驰来到我身边,他弯下腰,大声喊道:“上来吧!”他紧紧抓住我的双手,把我一下子拽到马背上。他紧紧地搂着我,问道:“简,这么晚了你还出来接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害怕,我紧张。”我说。雨将我淋湿了,寒冷使我说话的声音在颤抖。罗切斯特先生把披风裹在我身上,把我搂得更紧了。

回到桑菲尔德,我赶紧去房间里换衣服。

当我再次来到图书室时,罗切斯特先生正在吃饭,他希望我陪他一起吃,因为以后将有很长时间不能在桑菲尔德用餐了。可是,我一点胃口也没有。

吃完饭,莉亚把餐具端走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罗切斯特先生坐在壁炉前,我在他膝前的一个矮凳子上坐下。

“简,刚才你说你紧张,你害怕,”罗切斯特先生问道,“告诉我,紧张害怕什么呢?”

“先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仿佛做梦一样。”我抬头注视着他,“包括您,都像一个捉摸不定的幻影。”

“简,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说,“不信的话,你就摸摸我吧,依然有血有肉,还有心跳。”他边说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即使如你所言都是真实的,”我死死抓着他的手臂,仿佛一松开他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可是,接下来会怎样呢?我希望时间就此停止,这个时刻永远也不要结束。”

我悲伤的眼神和语调让罗切斯特先生困惑不已。

“我离开的这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莫非菲尔菲克斯太太或者其他人说了什么,使你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这时,钟敲响了十二点。

“先生,确实发生了一件事情。”我说。

我告诉他,只不过这件事情和菲尔菲克斯太太以及其他佣人毫无关联。如何讲述这件事情呢?我想,还是从结婚礼服开始吧。昨天下午,索菲亚叫我上楼去看取回来的结婚礼服。在礼服的盒子里,我发现了罗切斯特先生特意从伦敦给我买回来的昂贵面纱。我说过,我不要珠宝首饰,自然,也不需要这样华丽的面纱。就是因为这个,我要找到他说个清楚。我来到图书室,谁知罗切斯特先生还没有回来,房间里空无一人。

见不到罗切斯特先生,我整个下午心神不宁,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心情依然无法平静。风在窗外呜呜地刮着。隐隐约约,我听到风中夹杂着一种低声的哀鸣。我不清楚这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时隐时现,时远时近,让人疑窦丛生。后来,终于听出来那是狗吠声。我安然睡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风雨交加,我走在一条泥泞的小路上,罗切斯特先生奔走在前面离我很远的地方,我拼命追赶,还是无法赶上他。

后来,我又做了一个梦,梦见桑菲尔德成了一片废墟,杂草丛生,房子的正面只剩下一堵孤孤单单的墙壁。我在墙顶上坐下来,我看见罗切斯特先生骑着马朝远方疾驰而去。突然,墙坍塌了,我从高高的墙顶跌落下来。

“我吓出一身冷汗,醒来了。”我说。

“简,是那些梦使你紧张和害怕,”罗切斯特先生安慰我,“别去想那些虚幻的痛苦,只想现实的幸福吧。”

“前言讲完了,先生,接下来是正文。”我说。我的话让罗切斯特先生的神情紧张不安,这令我不解和吃惊。

我接着讲下去。

我醒来之后,一道亮光使我眼花缭乱。那是梳妆台上的蜡烛的光芒。我的结婚礼服和那条昂贵的面纱都放在衣柜里,这时,衣柜打开了,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接着,出现了一个身影,她把结婚礼服和面纱举在手里看着。眼前的一幕让我全身发麻,手脚冰凉。

这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陌生女人,身材高大,一头蓬乱的长头发,一张没有血色的可怕的脸,一双充血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俨然一个传说中的吸血鬼模样。她盯着面纱,之后将它披在头上,站在镜子前端详了许久。突然,她将面纱取下来,恨恨地撕成两半,丢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

窗缝里透出微光,天快亮了,这个魔鬼般的女人拿着蜡烛朝门外走去,经过我床边时,她停下来,将蜡烛举到我面前。她的脸就在我的头上晃动。我吓得昏了过去。

“先生,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她是干什么的?”我问道。

“简,那是梦境,是你大脑过于兴奋的产物。”

“先生,相信我,那是真实的。”我差点嚷了起来。

我告诉罗切斯特先生,我当时也这样认为是梦境,可是早上起来,我看到了那条面纱,躺在地上,撕成了两半。

罗切斯特先生的身体抖了一下,呼吸急促起来,他紧紧地搂着我。

“简,一定是格雷斯·普尔,一个怪人!她进入你房间,因为你半睡半醒,就把她看成了魔鬼的模样。想想她是如何伤害我和梅森的吧,谢天谢地,幸好只是撕毁了一条面纱,而没有伤害你。”

这是罗切斯特先生的解释。至于他为什么还要把格雷斯·普尔留在桑菲尔德,他说以后再向我详细说明。事情似乎也只能这样解释了。尽管我不满意,我还是竭力微笑着看着罗切斯特先生,装出满意的样子。

已经是晚上一点了。窗外,风和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亮挂在一碧如洗的空中。

夜,恢复了它的宁静。

我准备回房间去,但罗切斯特先生建议我到育儿室去,与索菲亚和阿黛勒睡在一起。我照他的吩咐做了。

我却无法入睡,想到即将到来的明天,我的心中就忐忑不安,交织着喜悦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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