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昌邑侯夫人赐的毒酒。”
丫鬟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她是易谨宁的贴身侍女没错,但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想死就得付出代价。她默念佛经上的经文,希望提前化解小姐身上的怨气,莫要死后缠上她。
“送她上路!”
残忍的一句话在冰冷的空气中久久没能消散开去,狠狠地充斥着易谨宁的耳膜,她可不可以不要听到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那样的无情冰冷,教人怎生忍受?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的心狠狠地揪着,那里很痛,像无数把利剑,穿透胸膛,刺破心脏,直滴血。
易谨安回过身来,冰冷的眸子折射出无尽的恨意。
“为什么?因为一样的容貌,我不讨家人欢心,你却能逗得家人开怀;一样的容貌,我要嫁给性格暴躁的侯爷世子,你却能嫁给身份尊贵的郡王爷;一样的容貌,我夫君后院姬妾成群,你却独受夫君的宠爱……我不甘心!”
不甘心?是嫉恨蒙了双眼!
易谨安的眸子突然变得阴鸷起来,杀意浓浓。
“动手!”
话落,先来的那个丫鬟凶狠地按住她的手,端起那杯毒酒就是一个猛灌,易谨宁虽然虚弱却还有力反抗。
“小梅,还不快去帮忙!”
厉声呵斥顿让呆愣念经的小梅回过神来,慌手慌脚地去按易谨宁的双手,易谨宁狠狠地瞪她一眼,她险些栽在地上。小姐的眼神,好像地狱来的修罗。
“做死呀,你来灌酒!”那丫鬟把酒杯递给她,自己死命地按住易谨宁的手,“快,灌下去!”
一杯毒酒尽数灌入易谨宁的嘴里,小梅还使劲儿地捏着她的喉管让她吞下去。既然做了,就不能回头。
腹中的绞痛一阵阵袭来,大冬天的,易谨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好痛,好痛,这就是死亡?呵,原来死亡并不简单啊!
“啊!”剧烈的疼痛终于让她失了底线,丢掉了最后一点尊严。她不想叫喊的,她不想哭的。可是,痛啊!身体上的疼痛和心底的疼痛纠合交集,她再也无法忍受这摧心蚀骨的折磨。
一切还没结束,易谨安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在她面前抖了抖。
“你还没那么容易死,这毒发作虽快,却不是当场毙命。来,让你看看自己在自己眼前消失是什么滋味!谁让我不想看见你这张脸,连你身体的一丝一毫都不愿意看见?你知道吗?每当我见到这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我就会想起成亲当日郡王嘴里喊着你的名字,我觉得恶心!”
“化骨水!”易谨宁突然不叫了,也不呼痛了,她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痛意。她恶心?她还有资格恶心么?
“你还不是特别笨嘛!”又是嘲讽一笑。
化骨水洒在身上,丝丝白眼从脚底升起,双脚开始消失,腐尸的恶臭味传来,两个小丫鬟忙捏住了鼻子。易谨安笑得肆意,笑得猖狂,笑得花枝乱颤,笑得泪水横流。燃烧吧,腐蚀吧,再见了,我的妹妹!
易谨宁亲眼看着自己的双脚一点一点的消失,然后再到大腿,再然后,没有然后了。意识还未消失那一刻,她狠狠发誓:若有来生,此生所受,我定千百倍报之!
意识消散,伊人已逝,尸骨不存。
若有来生,此生所受,我定千百倍报之!
噩梦的缠绕让易谨宁刷地睁开双眼,心底一阵发凉,她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双腿,还在。再看看自己的左手,光滑细腻,青葱如玉,没有密密麻麻的伤痕。她又小心翼翼地抬了抬自己的右手,能动,没折。欣喜之余,动作太大,惊动了正在灯火旁做绣活的丫鬟小桃。
小桃放下手中的针线,甜甜地笑着,“小姐,你醒了,再多睡一会儿吧,天还没亮透呢!”
易谨宁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痛,不是做梦。她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自己竟然重生了?可不是?这新挂的她喜欢的云烟纱幔床,这屋子新买的水晶珠帘挂饰,这丫鬟侍候在侧专心做绣活儿的情形,不正是她及笄那年的重现?
她清楚地记得,丫鬟小桃因为顶撞了姐姐被她发卖出去,嫁给虐待狂张军,没过多久就死于狠心丈夫的皮鞭之下。而眼前的小桃,还活生生坐在她面前啊!眼睛里慢慢聚集了雾气,她对不起小桃,这个真正护她的人,她该用什么来弥补?
“小桃……”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小桃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小姐很是善良,从不打骂他们这些奴才奴婢,教他们不要自卑,不要看轻自己,更不让她们自称奴婢。不像大小姐,表面温柔地可以滴出水来,实则心肠歹毒。上一次她因为不小心打翻了小姐的药,就被她狠狠地杖责三十大板,到现在后面还隐隐作痛。
“没事,我是高兴!”高兴什么?高兴能够重生再活一回,高兴小桃还活蹦乱跳地站在她面前,高兴终于有机会手刃仇人让那些害她之人血债血偿,她发过誓:若有来生,前世所受,定让那些人千百倍付出代价。
对呀,小姐都要及笄了,当然高兴。小桃收拾好手中的绣活,给她递过来一个漂亮的荷包,脸色有些羞赧。
“小姐,我是个丫鬟,没有多少银钱买礼物给你做及笄礼,这个荷包,你收下!”
泪水模糊了双眼,前世也是这样,小桃送她的荷包她一直珍藏着,直到一天被歹人偷了去。
那一次,是一年一度的赏荷宴,因为天气实在炎热,她只穿了极薄的云烟纱裙,戴了简单的几件首饰,刚好配上小桃给她绣的荷包。谁知,一个急匆匆的身子撞过来,然后,她的荷包就不见了。宴会临近结束,一个长得甚是猥琐的男人拿着她的荷包,说是她送的定情信物,跪求易老夫人将她嫁给他。那人是礼部侍郎的庶子,纨绔无礼之极,整天就知道流连烟花之地,这样的男人,她如何能嫁?可是,荷包上绣的那个宁字怎么也无法让她摆脱嫌疑,她差一点就嫁给了这种无耻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