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个分工……朱蕤挑眉:“你要那么多钱,有甚么用?”
花朝月想了一下:“其实也没甚么用。”
呃?朱蕤不由微讶,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看她神情十分自然,他便笑道:“既然没用,那为什么还要花尽心思去求?”
她一本正经的:“我觉得做人总该有一点追求啊!有人求长生,就有人求长乐,有人求名,就有人求利……”
朱蕤脱口而出的:“你可以求长相守……呃……”他忽悟失言,急别开了脸。
花朝月并不在意,随口道:“长相守?像我爹我娘那样吗?千万年对着同样的一张脸?烦也烦死了。”
朱蕤抽了抽嘴角,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然呢?你觉得要怎样才好?”
花朝月眨眨眼睛:“当然要经常换啊!”
“经常换?”换人还是换脸?他跟她,说的真的是同一件事吗?他难得的露出了呆呆的表情:“什么意思?”
花朝月用“你笨但是我不说”的隐忍目光看着他,温柔的:“没关系,不懂就算了……”
“……”难道不是解释到他懂为止吗?朱蕤无语的别开了脸。
这会儿茶楼中座无虚席,旁边人都在闲聊,好不热闹,朱蕤耳朵本极灵,虽然嘈杂也句句听的清楚,遥听到有人道:“……据说这次有三十几万两哪!想来宁县水灾那儿,很快就会有人施粥施药了……”
另一人道:“随州和宁县离的甚远,拈花郎再历害,毕竟只有一人,就算快马加鞭,赶去也需月余……”
先前说话的那人压低声音:“据说王知府在当地颇有政声,百姓都称他王青天……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若非拈花郎出手,谁会相信他也是贪官……”
朱蕤越听越是皱眉,他本来一直以为所谓的随州拈花郎,只是夜笙歌指使宋县令做怪挑拨,现在看来,随州居然真的出了事?难道是他想左了,这其实是两件事,有人冒拈花郎之名做案,然后宋县令借此事试探……跟夜笙歌全无关系?
茶点陆续上来,甜香扑鼻,花朝月虽然刚刚吃过饭,但闻着这味道又嘴馋起来,于是兴致勃勃的举起了筷子。下一刻,身畔凉风乍起,她只觉得小腰儿一紧,眼前已经换了一副情形。
花朝月有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儿来,一直抬着手臂,保持着那个举筷欲挟的姿势……看着聪明伶俐的小丫头找不着北的小样儿,朱蕤忍笑忍的嘴角直抽,然后淡定的抛了个盘子到她身上:“慢慢吃。”
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他,他挑眉耍帅:“怎么?你想吃的不是这盘?”
她幽怨的看着他,然后嘟起嘴巴:“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不会再变一盘出来?”
朱蕤一脸严肃的道:“当然会。”一边做势掀开衣襟翻找。花朝月顿时张大了眼睛,藏在衣服里的点心,热乎乎软塌塌说不定还有汗味,那还能吃吗?于是她迅速道:“这盘点心我最喜欢了蕤哥哥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情急之下连筷子也来不及用,拿了一块就放进了嘴里。
朱蕤撑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尾巴甩掉了,怎么样,开不开心?”
花朝月嚼着点心白了他一眼:“就算要甩,你就不能先给我一点暗示?我可以配合你啊!”
“怎么配合?”朱蕤笑道:“尖叫一声么?”
花朝月想了想,似乎她的确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忿忿的别开了脸……她自始至终没有发现,她是被搂着小腰儿抱上来的,甚至此时,她还整个人倚坐在他怀里……如此近的距离,盗字前面还有一个侠字的拈花郎看着她滑嫩嫩水当当的小脸,抑不住的心跳加速。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比想像中还要好……
他的眼神在她的俏脸上流连,花朝月忽然想到了什么,飞快的转回头来,他询问的挑眉,花朝月急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人为什么要跟踪我们?他分明是怀疑你就是拈花郎啊!那我们就闲逛给他跟就好了啊!你这样忽然飞出来,轻功这么好,不等于直接告诉他们,你就是拈花郎?”
朱蕤斜眼看她,忍笑咳了一声,一脸的大义凛然:“我本来就是拈花郎,为什么怕人知道?”
“……”花朝月无语的瞪着他,不怕人知道你装什么朝廷命官啊……她忽然双眼一亮:“难道你已经准备动手了?所以不怕身份败露?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朱蕤失笑,习惯成自然的伸手,又去揉她的头发:“小丫头,怎么聪明成这样?”
“哪有,还是蕤哥哥最聪明!”她讨好陪笑,一边偷眼看他神色,寻思着如何下说词,要动手拿银子当然要先商量好是三七分还是二八分啊……花朝月想了半天,拈起一块点心,送到他口边:“蕤哥哥,你也尝尝。”
绵软甜香的点心碰到了唇瓣,朱蕤大大一怔,红潮瞬间直冲到了耳根……所有的俊帅高贵镇定自若潇洒倜傥全部飞到了爪哇国,无半分谈情说爱经验的青涩原形在一块点心面前彻底暴露……他迅速的垂下了眼帘,蝶翼般的密密长睫轻轻颤动,咬着唇想说话,偏生不知要说什么……
花朝月愕然的看着他变幻的神情,他五官本极明朗俊美,这突来的羞赧,宛如挥洒写意的山水画上,乍然勾抹了一朵红茶,冷淡坚毅中的鲜艳,无法忽视的冲击,陡然撞入视线……竟让她心头莫名的一紧……
下一刻,朱蕤迅速的整了整脸色,伸手握了她的手,将点心直送入自己唇间,嚼都没嚼就大笑道:“味道不错!”神情稍嫌夸张,耳根潮红未褪……
花朝月实在讶异,张大眼睛看着他,一边舔了舔手指上的糖屑……
朱蕤迅速的别开了眼,干脆麻利:“今天晚上就动手,银子全给你。”
这算不算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怎么忽然这么好说话了?花朝月一喜,急要坐起,他便伸手握了她的素腕,扶她起身。她完全没有要追究她为什么在他怀里的事情,好像一点也不介意被吃豆腐,这让他悄悄松了口气,却不知为何,又有些淡淡的不快。
就在这当口,他一眼瞥见她腕上的镜子手镯里,清清楚楚的映出了不远处的檐角,一个劲装男子正蜷缩在树影中,只露出半张面孔,静静的看着他们。
朱蕤微吃一惊,原来跟踪他们的人不止一个,而且看上去身手居然不错?这绝无可能是宋县令的人……只不过,不管他们是什么人,要找拈花郎的麻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朱蕤微微抿唇,看花朝月扶着树枝瞻前顾后,索性背转身:“小花儿,我负你。”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的趴在他身上,他脚尖轻点,无声无息的一长身,便从树上轻轻跃开,脚下就是闹市,竟不曾惊动半个行人,甚至连树干都只轻微晃动。花朝月笑道:“你的轻功好历害。”
朱蕤唇角微弯,淡定答:“要做侠盗当然要能跑,坑蒙拐骗的不叫侠盗,叫骗子。”
喂!花朝月瞪着他的后脑勺,她明明是在夸他啊,干嘛这么含沙射影的!再说她哪有坑蒙拐骗了?像笙歌楼那次,还有笙歌楼这次,她分明是凭着……伴生座骑的本事啊!花朝月忽然发现有生以来最成功的盗抢经历,全都是在笙歌楼,盗历真够苍白的……
朱蕤脚下飞奔,虽然负着一个人,速度仍是快的拖出了残影,听她一声不吭,不由微觉懊恼……其实他刚才真的没想戳她痛脚,他只是……被她夸了有点紧张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而已……
第二条尾巴被轻松甩开,一路跑到了城郊,他的速度才慢了下来,花朝月立刻巴着他的肩膀,拈着一块帕子拭拭他的额角,温柔安慰,“没关系,能跑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
“……”朱蕤顿时无语,她以为他跑的没劲了吗?满心想着不要跟她计较,可还是忍不住足下发力,噔噔噔跃上了极高的树梢,速度快的宛如流星赶月一般,她低叫了一声,他脚尖已经在树梢上一点,向外跃出,在空中唰唰连转了三圈,然后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这身手着实非一般的酷帅,就算是江湖菜鸟也会叫一声好……可惜他背上的人什么都不是……花朝月挣扎了一下,他便把她放了下来,她伸手按着翻腾的胃,一脸委曲求全:“其实我觉得吧……我们不用飞这么高,下来的时候如果飞不稳很危险的。”
什么叫飞不稳!他明明是在耍帅啊!朱蕤抿着唇看她,油然生出一种俏媚眼做给瞎子看的感觉……四目对视,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她的伴生座骑是一只鸟,虽然不知是什么品种,但最次也是只灵兽,那,高空飞行甚么的,简直比吃饭喝水还容易,他身为一个人类,居然脑抽到跟一只鸟比飞行!
一念及此,懊恼十分,朱蕤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储物袋,手一挥,四只箱子便掉了出来,朱蕤随手掀开盖子,脚尖踢起地上的石头,咣啷一声抛了进去。
花朝月恍然道:“偷龙转凤!”
朱蕤点头:“对。”
“那么……我是说……”花朝月眨巴着眼睛看他,他在说话的时候,仍旧不断踢起石头,身形俯仰,劲腰转侧,发丝衣袂不断轻轻旋起,又翩翩回落,衬着俊面星瞳,看上去当真赏心悦目,她说了一半,居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朱蕤听她说到一半停下来,微讶回头,一眼就看到她双手托腮,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脚下顿时就是一滑,幸好及时回神,中途拧腰弹起,滑步平移,总算没当场摔到地上。
朱蕤自觉狼狈,偷眼再看她时,她一对水亮大眼正狼光闪闪,他慌的向后一退,一脚踩到一块石子,整个人向地上跌去。可他毕竟是名满天下的拈花郎,再是慌张也不会真的摔倒,就见他劲腰微拧,在空中翻转,已经倒了一半的身体划了一个弧,重又挺立,衣袂飘扬,长身玉立,无心亦是飘逸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