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每一天,东方语都会带上她自制的蜜饯来监督墨白喝药;而墨白自从尝到甜头后,从不需要她再动手强逼,而是每次主动以极快的速度喝了药,然后眼巴巴地望着东方语,等着她塞一颗甜香的蜜饯入他嘴里。
东方语为了表现她同甘共苦的精神,十分义气地每天柱着拐杖揍着大碗药汁当着墨白的面咕噜咕噜灌入肚,她腿上与背上的伤只需外敷药即可,她每天喝的药其实是给她体内积了十年八年的毒解毒。
日子一天天过去,墨白的病情渐渐稳定下来,不再需要每天喝药,而她也不必再依靠拐杖来走路,在此期间,她还发狠地研读医书,墨白自她提出要求后,也不知从哪弄了大堆医书回来,刚开始时,东方语读得十分吃力,因为医书大多是繁体篆刻字,后来在墨白精心教授下,她渐渐可以流畅阅读,半个月过去,她的医术尤其是中草药方面的进境可谓一日千里。
唯一让东方语心情郁闷抓狂的是,墨白依然不肯让她把脉,就连问也不许她问一言半字。
“咚!”
东方语低着头,心不在焉从墨白房间走出来,忽然便撞上一堵高大的人墙。
“喂,你是哪来的丑丫头?难道把眼睛带到脚底下走路吗?你看看,你把东晟国最好看的鼻子都撞歪了!”清冽的声音含着一丝痛楚,声音很动听,但这张嘴吐出的字可就不怎么动听了。
东方语摸着发痛的额抬起头来,距她不过一步的人墙,正使劲揉着,据说是全东晟最好看的鼻子。
东方语略略退后半步,努力昂起头,才看清这堵人墙的容貌;光洁饱满的额,眉宇神韵风流,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睛,高挺鼻梁下,十分诱人的薄唇;着一身淡雅常服,典型自命风流翩翩纨绔子弟的模样,此刻,一双似笑非笑十分勾魂的桃花眼同样正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
哼哼,见过臭美的,但没见过比他更臭美的!
长得倒也算人模人样,不过这厮,竟敢骂她“狗眼看人低”……
东方语低低冷哼一声,微眯着眼眸,盯着比她高出一头的人墙,笑意掺着隐隐寒光,道:“公孔雀走路一向把眼睛带在头顶上,因为它总爱把自以为最漂亮的尾巴对着人。”
她瞄了他弯曲举起的右臂,悄悄提起拐杖,看这厮举手投足间,贵气天成,穿着打扮又是上好的锦锻,他可以堂而皇之带着酒进入到这里,一定是与墨白非常熟识之人。
但这酒……东方语用力咬咬牙,眼底有冷芒飞快闪过:“瞧阁下风流倜傥的神态,我看,就连开屏的公孔雀也要却步三分。”她笑意晏晏中,右手拐杖重重地顿在男子绣着金丝边,干净得一尘不染的靴面上。
这个丑丫头……竟敢将他比喻成爱显摆的公孔雀……
脚趾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惊得跳起来。但东方语很失望地看见,他右手托的酒坛依旧稳稳地被他抓在手里。
东方语随时做好防守的姿势,等着他发怒,但下一瞬。
自诩风流的男子拧起川眉,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盯着靴面,突然弯腰蹲了下来。下一秒,东方语看见他的举动,立刻愣在当场,果断地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闭上,睁开,摇头,继续揉眼睛,她没看错!
那个自诩长着全东晟最好看鼻子的臭美家伙,从身上掏出一方洁净到不能再净的帕子,俊美的脸庞露出哀伤欲绝的表情,小心翼翼地一下又一下擦拭着靴面;她不过用拐杖戳了一下那靴面,上面不过留下一个淡淡的印子。
她发誓,那靴面上连半点多余的灰尘都没有。
可她看他擦得那用心细致,很怀疑她的拐杖刚才是不是沾了什么肮脏的东西戳到他的靴子上!
“又凶又狠的丑丫头,你想砸我的酒可以直说,为什么要弄脏我的靴子!你知不知道做成这双靴子有多么不易!含城百花苑冬梅纳的底;万月楼引荷的刺绣;再由望江红的翠柳缝制而成;这三个人三双手,有全天下最好的手艺,最重要的是,这三个人有三双最干净的手;可你……你这个丑丫头,竟然把它给毁了!”
东方语听得一愣一愣,她虽然不知道他口中那三个女子是何许人也,但他用了两个最来形容,想必确实是十分难得的!
等等……最干净?
东方语看着仍在低头惋惜而哀怨喋喋不休的男子,一双清亮眼眸转了又转,这家伙……该不会有洁癖吧?
眸光转了转,将男子从头到脚再细细打量了一遍,越看东方语眉头皱得越深。这个臭美的家伙不仅有洁癖,还是程度不轻的洁癖。
她扶额,无声叹息!
眼睛乱瞄乱转,看见男子虽在认真地努力地要擦去靴面的印子,但他托着酒坛的右手却依然牢牢把着酒坛,没有一丝松懈。
东方语悄悄地挪动脚步,悄悄地再次提起拐杖,往那只酒瓶上缓缓地瞄准,正准备一举敲下去,将酒坛敲个四分五裂。
“昱公子?”夏雪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转出来,吓得东方语手一凝,赶紧放下拐杖:“你这是……”
男子哀怨地站了起来,一双勾魂的桃花眼控诉地盯着东方语,满含惋惜与痛心道:“小雪,墨白那小子在里面吧!”
“昱,你这家伙还在外面嚷嚷什么呢!我老远就闻到酒香了!”温醇醉人的嗓音从里面飘出来;东方语听着微微上扬的语调,表明那长得跟妖魅一样的男子现在心情不错。
“小雪,这脏东西麻烦你替我处理了。”男子说着,将刚才擦拭过靴面,其实一点也不脏的帕子扔给夏雪,自己则托着酒坛勾着浅笑大步往里面走去。
东方语皱眉,望着夏雪,担忧问:“这人谁啊?臭美得跟只公孔雀似的。”
夏雪瞪了瞪眼,微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们只知道他叫昱公子。”
“那他与墨白的交情很好吗?”东方语望着那抹快隐没的人影,加快语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