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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众人皆是又惊又怕,一声儿不敢言语,黛玉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英莲与湘云慌慌张张上来搀扶,贾母一叠声儿的命人去请太医,黛玉苍白着小脸儿,强忍道:“不相干的,不过急火攻心,血不归经罢了……”一语未了,泪如雨下。

她怎么也想不到,皇上竟会猝然驾崩了,他才五十八岁,正是年富力强、雄姿英发的年纪,自上次离宫到现在,不过五月光景,当时他还脸色红润,满面光彩,怎会说驾崩就驾崩了呢?大清朝在他的带领下,蒸蒸日上,眼见就要越发繁荣昌盛,他却再也看不见了,她不敢想象,离了雍正帝的大清朝,还能称之为大清朝吗?

短暂的伤痛过后,黛玉哽咽着回贾母,说立时要进宫去,贾母叹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皇上驾崩,全大清子民都伤心欲绝,但只再难过,亦是无济于事的。”她哭道:“几月前,皇上还康健得紧,怎会突然驾崩了?指不定只是暂时厥过去了,偏太医们又不会治,误传罢了,横竖我要去瞧一瞧的。”

贾母皱眉道:“旁的不说,你小人儿家家的,无品无级,那里是想进就能进得了宫里去的?”黛玉流泪道:“顾不得那许多了,我先坐了车到宫门,再想法子进去罢。”

见她执意要去,贾母只得命人去备车,又命派多多的人跟着,紫鹃见状,忙回房取了一身素色衣服与她换上,又带了一件同色的披风。正欲出门时,就有人来回怡亲王府来人了,贾母因命邢王二夫人接进来,不是别个,却是云珠嬷嬷。她亦是满脸泪痕,说是奉命来接黛玉进宫,贾母正因她一人上路不放心,自是感激万分,亲自送至二门外,打点着二人坐车上了路。

一时到得西华门,云珠拿出弘晓的腰牌一晃,那守门的侍卫便开了宫门放行。

整个皇宫被照得如白昼,乱烘烘人来人往,随处可见痛哭流涕的宫女太监。小太监架了车直奔养心殿,老远便听见,里面哭声摇山振岳。雪雁先下车扶了紫鹃,二人又一道扶了云珠与黛玉下来。

早有苏培盛亲自接了出来,他哭得泪人儿一般,见了黛玉便道:“姑娘,您可算来了……”一面引着她进了停灵之室。

就见弘历、弘昼、弘瞻、弘晓并一些黛玉不认识,却与弘晓差不多装束的男子,正跪在灵前痛哭,想来皆是皇室子弟。又见熹贵妃打头,领着一群白脸素服的妃嫔们,跪在另一面哭泣。

顾不得避嫌,黛玉直接行至熹贵妃面前,跪下道:“请娘娘屏退大伙儿,容黛玉为皇上检查一番。”

众人方瞧见黛玉来了,也有认识她的,也有不认识的,都一脸惊艳的看着她,黛玉只觉又气又恨,都这会子了,这些人竟还有此等闲心!弘历亦是满心不悦,正欲开口,就见弘晓起身出列,行至黛玉身旁,低低道:“我知道你敬重皇伯父,特意接你来送他最后一程。”

黛玉并不答话,只转头看着弘历道:“可否请王爷命大家回避一会子。”她知道此时此地,真正能做主的,只有实为长子的弘历与实为后宫之主的熹贵妃母子罢了。

熹贵妃扶了两个宫女的手起得身来,哽咽道:“这会子皇上的龙灵还未远去,竟要亵渎龙体,本宫万不能答应……”其他的妃嫔们亦附和道:“万不能惊扰了圣驾。”

“回各位娘娘,”黛玉淡淡道:“就是因着皇上龙灵未行远,黛玉才恳请检查一番,指不定还能起死回生。”

熹贵妃流泪叹道:“皇帝大行乃何等大事?我等岂敢妄下定论,才刚太医院一干太医都已瞧过了,皇上确确驾崩了……”说着又大哭起来。

黛玉仍坚持要瞧一瞧,弘历因流泪道:“额娘,依我说,竟让林姑娘检查一番吧,她本就医术高妙,此前皇阿玛的宿疾,亦是经她手治愈的,指不定天佑大清,有奇迹发生呢?”弘晓、弘昼等人亦在一旁帮腔着劝告,苏培盛更是跪在地上不住哀求,那熹贵妃到底强他几人不过,只得示意大伙儿退下。

一时屋内只剩下熹贵妃、弘历三兄弟并弘晓几人,苏培盛忙起身来,引着黛玉到得屏风后的龙榻前,轻轻掀起明黄色、绣有飞龙的布幔,雍正的遗体便映入她的眼帘。此时的他,显是已重新装扮过了,身上穿着簇新的龙袍,一脸的安详恬淡,恍眼一瞧,好似只是睡过去了一般。

强忍着眼角的泪水,黛玉轻轻执起他那冰冷的、早已没有脉搏的手腕,又轻轻翻了一下他的眼皮儿,知道已然无救了。她颤抖着问道:“苏公公……皇上病了多久了?”

苏培盛哽咽道:“前儿夜里,皇上便觉得有些儿不舒服,但仍照常听政,并召见各部官员,至昨儿早朝后,病情便加重了,奴才因传了太医来瞧,说是太过劳累所致,只歇息歇息便罢了,皇上遂不以为意,如往常一般理政。至昨儿夜里,皇上病情忽然加重,竟吐血了,唬得奴才了不得,忙去回了熹娘娘,又回了各位王爷,大伙儿都守在御榻之侧,不错眼珠儿的奉侍。不想今儿一早,皇上病情愈加恶化,至子时三刻,因进药无效,便龙驭上宾了……”说到后面,他已是泣不成声。

黛玉终于忍不住仆倒在地,大哭道:“作什么都不派人来与我说道一声儿,这病原不是无药可治的,皇上,黛玉来迟了……”众人亦跟着哭将起来。直哭了大半日,因弘历恐哭坏熹贵妃,弘晓恐哭坏黛玉,强忍着劝住了,众人方渐渐消停。

彼时天已将黑,苏培盛因道:“回贵妃娘娘,回各位爷儿,这会子皇上已驾崩,很该召齐内务府管事与礼部官员,商议梓宫早日归陵之大事。”

“罢了,你唤众人到西暖阁吧,”熹贵妃疲惫道:“本宫过会子就来。”说罢因命弘晓一道前往,他忙拿眼瞧黛玉,见她冲他微微点了一下头,他方跟着去了。

西暖阁里,雍正之重臣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鄂尔泰、张廷玉、李卫、田文镜,并一些宗亲郡王贝勒、满汉文武大臣、九卿皆恭敬分站成两列,静候熹贵妃等人的到来。

少时,弘历兄弟几日簇拥着熹贵妃来了,众人行礼毕后,张廷玉出列恭敬道:“回娘娘,先皇已大行,当务之急,乃正大统明新皇,大行皇帝曾示臣与鄂大人有密旨二封,上书有新君之名,分藏于养心殿‘正大光明’匾额后之‘建储匣’,与圆明园烟波致爽殿内,请娘娘派人去取出。

熹贵妃依言派苏培盛前往取来,就着灯光一瞧,上面赫然写着“传位于第四子宝亲王弘历”字样,又写着“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鄂尔泰、张廷玉”为总理事务大臣。

众人忙就地跪下,口称:“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早有苏培盛带着八个太监,簇拥着他至北面靠窗的宝座下坐定。

弘历只楞了一楞,便会过神来,双手分置于宝座两旁,朗声道:“众卿平身。”待众人起身后,他方缓缓道:“皇阿玛御驾归天,内务府应尽快将卤簿、大驾全部设齐,待大殓后,将梓宫放至乾清宫,等候奉送至泰陵。”又示意苏培盛,他忙接着唱道:“皇室宗亲各自回家进行斋戒,各部院大臣官员在各自衙门中集体住宿斋戒,其余散闲官员,则齐集于午门斋戒住宿。斋戒期满以后,满朝文武皆不准作乐,禁止丧服嫁娶活动。各军民百姓,要在二十七日中摘冠缨、服素缟,一年内不得嫁娶,百日内不得作乐,四十九日内不得屠宰,二十七日内不得祈祷、报祭。京城自明日,各寺庙观宇需鸣钟三万次……”

听着苏培盛长篇大论的念着这些个礼仪习俗,弘晓只觉悲痛欲绝、心痛难当,恨不得立时杀了自己,皇伯父原可以不走的,怪只怪他一时疏忽,竟只想到太医院的一群庸医,却忘了医术卓绝的黛玉。原本因着他年底便要成婚,兆佳氏并没有动身去扬州,而是让胤祥乔装一番,与林如海一道进京来,这会子皇伯父却驾崩了,他该以什么面目去面对他的阿玛、去面对全大清的百姓们?

是夜,新继承大宝的弘历,亲自为大行皇帝守灵,上下人等见新皇尚且如此,自是不敢怠慢,皆是一夜通不曾合眼。

至天明时,就有礼部尚书来奏请新皇登基,之前钦天监已派官员分别到天坛、先农坛、太庙告知祖先。弘历先还不依,说要替皇父守灵七七四十九日,方正式登基,偏皇叔允礼、允禄再三再四的劝,其余大臣亦跪求再三,他方在苏培盛等人服侍下,换了新制好的明黄色龙袍衮服,乘坐御辇到得保和殿,其时乾清宫正门已垂帘,以示丧事暂停。到保和殿降舆后,众人簇拥着他先到中和殿升座,三品以上的官员们,按“文东武西”的方式跪于御道的两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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