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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墨子

【原文】

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所入者变,其色亦变。

【注释】

选自《墨子·所染》。苍:青色。

【译文】

(丝)染了青色就变成青色,染了黄色就变成黄色。浸染的染料变了,丝的颜色也随之改变。

【赏析】

“篷生麻中,不扶则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说的就是外界对人的影响力。这是墨子见到染丝后而引发的感叹,通过染丝着色来比喻贤臣与奸臣对君主治国的影响,并列举了大量的历史事例。如齐桓公染于管仲、鲍叔牙,晋文公染于舅舅犯高偃,则统治了天下。而夏桀染于干辛、推哆,殷纣王染于崇侯、恶来,则国破家亡,身为刑戮。所以,统治者一定要任用贤能的人,“近贤人,远小人”,这样才能使自己不犯或少犯错误。从臣君关系推及到生活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的普通百姓身上,他们时时刻刻受着社会的熏染,所以创建一个健康的社会环境是至关重要的。如果大家能有意识地建设一个良好的教育与生活环境,逐渐改变自己不良的生活习惯,便是为自己拥有良好的思想品德做准备。

【原文】

君子自难而易彼,众人自易而难彼。

【注释】

选自《墨子·亲士》。自难:严以律己,难为自己。易彼:宽以待人,放宽别人。众人:普通人,庸人。

【译文】

贤明的人对待自己很严格,对待别人却很宽松。平庸的人则宽容自己而苛求别人。

【赏析】

君子常常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标准来提高自己的修养。他们对自己严格要求,从难从严;而对待别人却比较宽容,因而自己进步很大,“是故为其难者,必得其所欲焉”;而那些修养不高的人遇事却总爱责怪别人,所以自己老是止步不前,“未闻为其所欲,而免其所恶者也。”这一思想在孔子及儒家学说中也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它成为贤明人士的座右铭。

【原文】

名不可简而成也,誉不可巧而立也。

【注释】

选自《墨子·修身》。简:简单、轻易。巧:取巧、弄巧,欺诈伪装。

【译文】

名声不会轻易简单地得到,荣誉也不能靠欺诈伪装来赢得。

【赏析】

美好的名声不是随便就可以成就的。那些不做实事,只会夸夸其谈的人,只会让人们对他产生讨厌和反感;那些仅有一点成绩,就夸大自己功劳的人,众人不会取信于他。要想得到大众的认可,就要埋头苦干、脚踏实地,并且要懂得谦逊做人的道理,这样才能取信于民,才能名扬天下。所以,名誉靠投机取巧是得不来的。当然沽名钓誉者也是存在的,但这些虚假不会得到人民的认可,最终也只能是“雁过无痕”,什么也没有留下。

【原文】

志不强者,智不达。

【注释】

选自《墨子·修身》。

【译文】

志向不坚定的人,其智慧就不能得到充分的发挥。

【赏析】

远大的志向和积极的行动有着相辅相成的关系。一个人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就必须有坚持不懈、努力奋斗的精神。如果没有切实的行动,再好的志向也是空谈。许多的大成就,都是志向与勤奋相结合的结果。常言道:“有志者事竟成。”

【原文】

爱人者,人必从而爱之,利人者,人必从而利之;恶人者,人必从而恶之,害人者,人必从而害之。

【注释】

选自《墨子·兼爱中》。从:跟从,引伸为效仿。恶(wY):憎恶。

【译文】

凡是爱别人的,别人也必定跟着爱他,给别人好处的,别人也必定给他好处,憎恶别人的,别人也必定跟着憎恶他,损害别人的,别人也必定跟着损害他。

【赏析】

墨子在此强调了“兼相爱,交相利”的观念。他认为世间的许多事情,不论是感情,还是利益,彼此间都存在着一种相互交换的关系。在与人交往中,用一颗博爱真诚之心去爱别人,那么你就会得到他们的认同。为别人做一些有益的事,这样就会得到别人善意的并且有利于自己的回报。相反,在与人交往中,如果只顾自身的利益、安危,置他人于不顾,甚至是不择手段、巧取豪夺,那么也会得到应有的报应。这就是损人者亦不利己。总之,与人交往,不要抱怨,要学会付出,才会得到回报。

【原文】

言必信,行必果,使言行之合,犹合符节也,无言而不行也。

【注释】

选自《墨子·兼爱下》。合符节:古代符节,以竹制成,长六寸,诏令兵符,皆以此为信。用的时候,剖之为二,每方各持一半,合在一起的为信。

【译文】

言出必守信,行为要果断,使他们说的和做的放在一起,就像符节一样的符合,没有一句话不实行的。

【赏析】

这句话体现了墨子提倡的言行一致的观点,实际上也就是做人要讲求仁义,要诚信为本。不但口讲仁义,还要身体力行,只有这样才能取信于民,以仁义之道修身养性,治理国家,建立个人与他人、个人与社会之间的理想秩序。这种思想不仅在几千年前提倡,在当代的社会主义文明建设中更应积极提倡。只有使每一个公民做到言行一致,言而有信,社会才能有良性的发展和进步。

【原文】

万事莫贵于义也。

【注释】

选自《墨子·贵义》。

【译文】

万事没有比义更为贵重的了。

【赏析】

这句话短短七个字,却铿锵有力地表达出了做人要以“义”为根本。义是士人立命立身之本,是存在于身体内的思想道德修养,在某种意义上,它比身体更重要。所以墨家的“贵义”思想,同儒家的“修身”相近,都是强调人的思想道德修养,特别是士大夫阶层的思想道德修养。

【原文】

瞽不知白黑者,非以其名也,以其取也。

【注释】

选自《墨子·贵义》。瞽(gX):瞎子,盲人。取:择取,辨别。

【译文】

盲人不知道黑白,不是因为那名称,而是实际的辨别。

【赏析】

这句话体现了墨子“实先名后”的思想。墨子认为没有具体的感性认识做为基础的抽象概念,不算是对事物的真正认识。因为名是由实来决定的,只有对客观的存在(即“实”)有了真实的认识,才能对“名”有深切的体会。墨子“实先名后”的思想,肯定了认识对象的客观实在性,将认识的外部世界看作是独立的存在,在认识论上坚持了唯物主义的观点。

【原文】

天必欲人之相爱相利,而不欲人之相恶相贼也。

【注释】

选自《墨子·法仪》。欲:希望。相恶相贼:恶,恨;贼,害。

【译文】

上天希望人们互相友爱互相帮助,而不希望人们相互仇恨相互残害。

【赏析】

这两句话充分体现了墨子“兼爱”“非攻”的思想。一般认为墨子是“农与工肆之人”的代表,这些人在政治和经济上都是低微而弱小的,在弱肉强食的社会里,找不到保护自身利益的力量,于是就虚构了“天”,用天的意志、意愿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和希望。天之所欲所恶,就是以墨子为代表的农工阶层的所欲所恶。墨子希望天下所有的人都能相亲相爱,共同创造美好家园。

【原文】

爱人利人者,天必福之;恶人贼人者,天必祸之。

【注释】

选自《墨子·法仪》。恶人:坏人、凶人。

【译文】

爱护他人,有利于别人的人,天一定会降福于他。仇视他人,残害别人的人,天一定会降祸于他。

【赏析】

“天”就是人民,只有爱人民、利人民,人民才会爱戴他,福也会降临在他的身上。反之,那些仇视人民、残害人民的人,人民必然会奋起反抗,推翻他的统治,大祸也必然降临。如上古时期的贤明君主大禹、商汤、周文王等,他们以维护百姓的利益为己任,为民请命、万死不辞,因此人民爱戴他们,拥护他们,从而使得国家繁荣昌盛。而那些暴君如夏桀、商纣王、周幽王等,他们对人民实行暴政,搜刮民脂民膏,人民终于不堪忍受其辱,起来推翻其统治。所以,他们所得到的福祸,不是世外神仙降给他们的,而是由人民的爱憎造成的,这里表现了墨子人民性的思想。

【原文】

以德就列,以官服事,以劳殿赏,量功而分禄。

【注释】

选自《墨子·尚贤上》。以:按。殿:评定。分:同“颁”。

【译文】

按品德安排官位,按官级担任相应的职务,按功劳评定奖赏,按功劳大小来颁发俸禄。

【赏析】

这几句话表达了墨子对任用人才的看法,其中不但包括了对人才的品评,还包括了一些赏罚原则。因为贤者的德能不同,官职大小也应不同;官职不同,所做的事也应不同。如果大才小用或小才大用,就会给国家造成危害。所以,对他们的任用应以品德、才能作为标准,从而分配相应的职位。对于工作出色者应给予奖赏和提升。这种对人才的赏罚措施有利于发挥人才的工作积极性,至今值得借鉴。

【原文】

国有贤良之士众,则国家之治厚;贤良之士寡,则国家之治薄。

【注释】

选自《墨子·尚贤上》。厚:坚实。薄:薄弱。

【译文】

国家拥有贤良的人多了,那么国家的统治就会坚实;贤良的人少了,那么国家的统治就会薄弱。

【赏析】

人才是国家的根本,因此,能够崇尚和重用人才则是国家兴盛的保障。在此,墨子把国家中人才的多少与统治的安危联系在一起,从中告诫统治者,要想国泰民安,就得广纳贤才。这一尚贤思想为后来人才概念的发展演化打下了基础。

【原文】

故古者圣王甚尊尚贤而任使能,不党父兄,不偏贵富,不嬖颜色。

【注释】

选自《墨子·尚贤中》。党:同伙。偏:不正,偏向。嬖(bL):同“爱”,贱而得宠的叫做嬖。

【译文】

所以,古代的圣王很尊崇贤人而任用能人,不与父兄结党,不偏向富贵,不爱恋美色。

【赏析】

春秋战国之前,奴隶制王朝一直推行的是宗法式的世卿世禄制,朝中的官员只能在与王者有血缘关系的亲族中选用。在此,墨子一反成规,提出了不党父兄、不偏富贵、任人唯贤的选举原则,从而打破了宗法制度任人唯亲的选举原则,扩大了选任范围,直接否定了宗法制度和各级贵族做官的特权。这种任人唯贤的选举制,后来被历代明君所采用。它不仅有明显的进步性,还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原文】

诽之可否不以众寡。说在可非。

【注释】

选自《墨子·经下》。诽:作批评讲。非:反对。

【译文】

批评的正确与否,不以批评的多少来衡量,这可以从被批评者的反驳加以证明。

【赏析】

在这句话中,体现了墨子对评判是非功过的标准的看法,带有一定实事求是、批评与反批评的意味。他认为,确立一个人或一件事的正确与否,不是看它受到的批评有多少,而应看这批评是否符合客观实际,是否中肯。批评者是否能够被被批评者驳倒,即讲求批评的质而不是量,因为有的人在批评别人的过程中,往往并没有完全了解事物的真相,或是人云亦云,或是心怀鬼胎,所以其批评就带有偏激性。因此,我们必须坚持以科学的态度真诚而客观地去评判事物,这样不但帮助了他人改正错误,同时亦提高了自己。

【原文】

彼举然者,以为此其然也,则举不然者,而问之。

【注释】

选自《墨子·经说上》。然:不错的,对的,正确的。问:追究,责问。

【译文】

有人举出事物的正确方面,认为事物就是这样,而有人指出事物不是这样的,就去追究。

【赏析】

这几句话体现了墨子科学的求证观。墨子认为,要想知道事物的正确与否,最好用“非”的一面对它进行不断的评判、订正,即用反证法来得出正确的结论。同时,对于别人提出的异议,要认真对待,从别人的异议中提出有利于自己的证论,才能使自己的论证得到巩固。如果找不出有利于自己的论证,就说明自己的观点是错误的。科学研究要的就是求是,求正。

【原文】

孝,以亲为芬而能能利亲。不必得。

【注释】

选自《墨子·经说上》。亲:指父母。芬:同“份”。能能利亲:指能兼利双亲。

【译文】

孝,把侍奉父母当作自己份内的事才能兼利父母,而不必非要得到爱双亲的名声。

【赏析】

“孝”是中国传统伦理道理中一个重要的概念,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它对于社会人伦、家庭观念以及政治统治的巩固都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为历来统治者所提倡。墨子在此提倡的“孝”也具有社会功利的思想,他认为孝不仅是孝顺父母,而且还关系到国家贫富、人民众寡、社会治乱。但这句中却也包含自己对“孝”的理解,不仅体现出了他一直所提倡的“兼利”的思想,亦表达出了行孝要重在对父母有孝心,而非只徒有孝顺之名的思想,这对于后世行孝具有教育作用。

【原文】

所为不善名,行也;所为善名,巧也。

【注释】

选自《墨子·经说上》。善名:此指沽名钓誉。巧:巧诈。

【译文】

所作所为不是为了钓取美名,才是品行高尚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沽名钓誉,这是行为巧诈的。

【赏析】

修身养性、提高德行不仅是儒家的修身法则,亦是墨家的重要思想。墨家认为每个人在社会上的行为都应以他人为重,不注重功利,不计较个人名利,更不能沽名钓誉。否则,就只能是欺名盗世之徒,与盗贼没什么两样。这是墨家注重实践功利的反映,并以此区别于儒家注重形而上学的修身原则。

【原文】

且用工而后已者,必用工而后已。

【注释】

选自《墨子·经说下》。工:通“功”。已:成功,成材。

【译文】

那些靠后天用功才能成才的人,必须努力才能成功。

【赏析】

人天生聪明固然好,但天生的聪明却是可遇不可求的,然而它却可以通过后天的学习得到。要想后天成才的人,只要坚持不懈的努力,就能使自己变的聪明能干,进而成就一番事业。但是如果自暴自弃,认为自己天生脑袋比别人笨,就只能一事无成。同样,那些先天聪明的人,如果后天不努力也会落到别人后面,从而不能成就自己的事业。王安石《伤仲永》的故事就是很好的例子。

【原文】

取高下以善不善为度。

【注释】

选自《墨子·经说下》。高下:指地位的高低。

【译文】

一个人地位的高低应该用善与不善来衡量。

【赏析】

墨子在此提出,评价一个人地位的高低并不能只看其在社会上的地位和是否拥有金钱、名利,而是应该看这个人的品德。他也许高官厚禄,但未必是善良之人,也未必能获得人们的尊敬。就像高山一样,不是所有的高山,人们都去敬拜它。那些地位卑贱的人,也有许多因为品德高尚而得到世人敬仰的,就像水处在高山下面一样,柔弱可亲。由此,作者说明了善与不善到处都有,随处可见,“善”不是地位高贵的人的专利,“不善”也不是地位卑贱的人的标识。由此可知,选用人才不能看他地位的高低,而要切实的看他本人的德行和才能。

【原文】

者之恭,非为赐也;饵鼠以虫,非爱之也。吾愿主君之合其志功而观焉。

【注释】

选自《墨子·鲁问》。(diDo):同“钓”。恭:恭顺。虫:通“蛊”,毒。志:主观意象。功:客观实效。

【译文】

钓鱼人的恭顺,并不是为了给鱼以恩;下毒药喂老鼠,并不是爱它们而给好吃的。希望君主能结合人的主观动机和客观效果来观察人。

【赏析】

墨子在此以鱼和老鼠为例,从主客观两个方面向君主阐明了考察任用人才的标准。告诫君主不能只凭客观表现出来的恭顺与仁爱作为选用人才的凭据,还应考察主观动机,是否在恭顺背后藏着钓鱼的目的,在仁爱后面藏着杀伐的动机。这就是所谓的“口密腹剑”“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一选用人才的思想,至今令人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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