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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又到了冬天,祥云居的壁炉里,炉火映红了紫萍的脸。

芷云珠穿一件素白的宫绸丝棉睡袍,站在卧室里的窗子前面,看着外边飘着的大片大片的雪花。

“茉儿,你在想什么?”胤祥看着怔怔的茉莉,轻声问道。

“你看,这颗水滴,多像一滴眼泪。”

“为什么是眼泪?难道它不能是别的什么?比如珍珠,比如水晶……”

“那些东西都是无情的,只有眼泪,带着情。”

“哦,是的,只有眼泪,是有情的,可是有情,又怎么有泪?”

“伤情,绝情,不都会有泪吗?”

“伤情,绝情,应是无情,无情,应无泪。”

“哦,有情,又爱,有幸福,也会有泪,那是幸福的眼泪。”

“茉儿,我会让你幸福,但不会让你有泪。”胤祥牵过她的手,把冰凉的指尖含在口中……

去年的这一幕依旧在芷云珠眼前浮现,那么的甜蜜。

瓜尔佳氏怀孕了,这是一个让皇家人听了都喜欢的消息,不管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大家都对胤祥表示了祝贺。

芷云珠嘴角展现出一抹浓浓的无奈。

第一个女人,为他生了第一个孩子……

胤祥,你究竟还有多少是属于我?

咚咚咚……

门声响起,芷云珠不得不收回了思绪,转身去开了门。

“格格,老爷叫人过来说,今儿是消寒节,家里的几位小姐都被老太太接来了,就是嫁到蒙古去的五小姐也回来了。老太太执意要接了格格回去一起过节呢。”紫萍站在门外说道。

“好吧,也有十几天没回去看娘亲了,收拾一下,咱们回去。你去叫家人先回去吧,说我换了衣服就来。”

“是。”

芷云珠刚换下中衣,手中拿着一件紫色缂丝银鼠窄袖袄尚未穿上,便听见外边紫薇急匆匆的说道:“十三爷,格格在换衣裳呢,您等会儿进去。”

“换衣裳,她要出门吗?”

芷云珠示意紫萍去开门。

芷云珠自己穿上了长袄,系着衣带,转身对刚进来的胤祥浅笑道:“今儿下朝早些。”

“今儿是消寒节,所以早些回来陪你。”

“你的福晋有喜了,你要多陪陪她才是,我正要回家去看看娘亲呢。”芷云珠依旧是浅笑,她在现代社会时曾经注意过无数次大街上的孕妇,连出门散步都是丈夫陪在身边,大肚翩翩的样子好可爱。一个女人,能为这个男人心甘情愿的生孩子,是多么的不容易!

“茉儿……”这也是胤祥的一个心结,其实在他的心里,他巴不得瓜尔佳氏不贤惠,巴不得她不能生育,这样,他就可以找个理由把她送回她娘家去。可是偏偏事与愿违,瓜尔佳氏不但娴熟聪慧,对胤祥体贴入微,而且还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我跟你一起去。”

“这是我们家的家宴,你一个贝子,去了反而会拘谨。”

“我要去见见云晖。”

“改天吧,今儿是他闭关的日子,他的内功到了一个提升的阶段,昨天性音大师跟我说过了,要他闭关一个月,潜心修炼,争取早起炼成千叶指。”

胤祥无语,轻叹了一声,把芷云珠拉进怀里,拍了拍她消瘦的背,然后放开她。他知道,芷云珠是个很懂事的女孩子,她从来不无缘无故的跟他耍赖,有的,只是这淡淡的忧伤。其实有很多时候,胤祥多希望芷云珠能像别的满洲贵族的女孩子一样,冲着他大吵大闹一顿,再耍耍大小姐的脾气。

可是芷云珠不会,她只是淡淡的忧伤和冷静的理智。

“回去吧,我走了,晚上回来。”芷云珠轻轻的推开胤祥,开门下了楼。

“晚上我去接你回来。”胤祥看着她消失在纯白色的欧式房门外,心中忽然空空的。

康熙四十二年冬天,兵部尚书马尔汗府上的奴才们来来往往,好不忙活,阖府上下一片节日的喜庆。

今天是九九消寒节,也是六格格芷云珠的娘亲云碧莲的生日,老太太做主,要好好的庆贺一下,一来是为碧莲过生日,二来呢,是大家一起过个消寒节。

既然是娘的生日,芷云珠作为女儿是必须到场的,如今她是马尔汗家的骄傲,京城上下,谁不知道马尔汗有个能干的女儿,多才多艺,又深的皇上的喜爱。皇亲国戚哪个有儿子且跟芷云珠年龄不相上下的都暗中叫着一股劲,只想把这个小格格纳入自己家中,那将来,好日子多了去了。

但是想归想,大家可都按兵不动,等着呢。为啥呀?一来,马尔汗现在为兵部尚书,官职虽然不是很高,比不上什么王公大臣,芷云珠更不是正经的金枝玉叶,可马尔汗手握兵部大权,这可是不争的事实。再说了,芷云珠跟四贝勒和十三阿哥走的那么近,这些臣子们,谁还敢找那不痛快啊。

闲话不多说,只说这日芷云珠从自己的祥云居与十三阿哥不快而别,自己做了马车回府,一路上她只无聊的靠在车里,一副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格格,您怎么老没精神啊,今儿可是夫人的寿诞呢,您准备礼物了吗?”紫萍在边上提醒着,生怕心情不好的主子一会儿忘了这事,落得没面子。

“我叫你拿的包袱你拿了吗?”

“拿了,那不是格格随身用的东西吗?”

“我没什么随身用的,那就是我给娘的礼物。”芷云珠依旧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自从她回到了这个家里,云碧莲的精神便恢复了正常。可以说,芷云珠已经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她对这种官宦家族里的恩恩怨怨没什么兴趣,反正她只是借用了他们家一个被遗弃的孩子的身体罢了。

马儿的蹄子吧嗒吧嗒的落在青石马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极有节奏,像是一种古朴的打击乐。

“格格,到了。”尚书府的老查已经被马尔汗指给芷云珠专用,一个身怀绝世武功,有着大大小小近百场战役的老人,便成了芷云珠赶车的老汉。

“知道了。”紫萍先出来,等着查云寿摆好的脚踏下了车,转身又搀扶着主子下车。

芷云珠身批一件艳紫色裘皮斗篷,上面带着同色系的昭君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下了车,抬脚进门,早有门上的下人一溜小跑报进去,便有众位姨娘带着丫头迎出来,见了芷云珠,更是一番铺天盖地的夸赞,丫头们都纷纷请安。芷云珠便对身边的紫薇说:“紫薇,每人赏一两银子。”

“谢格格!”一两银子,这里各房的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每月才一两银子。这些端茶倒水看房子的小丫头们,每月也就五百钱,此时一听格格一赏便是一两银子,哪个不喜笑颜开。

“咱们六格格就是大方,一出手便是每人一两。”马尔汗的小妾,叫做翠烟的在一边笑道。

“小姨娘说笑呢,难道父亲还会少了姨娘的银子?若姨娘真的手上紧,回头只管打发丫头来找我要罢了。”很讨厌这样浓妆艳抹的女人,芷云珠眼皮不嘹她一下,径自进了老太太的正房。

“给老太太请安。”芷云珠对这上面花梨木罗汉床上的老太太行了个万福。

“乖孩子,快起来吧。”

“谢老祖宗。”芷云珠站直了身子,又到自己娘亲的跟前,双膝跪下,磕了三个头,说道:“女儿给娘亲拜寿,愿额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一边紫萍忙把手中的包裹递上去,碧莲亲手接了,又拉起了芷云珠,爱怜的拥在怀里,拉着她的手来回摩挲。

“哟,格格给姐姐准备了什么好礼物?姐姐也打开叫我们开开眼吧。”还是翠烟在一边笑道。

云碧莲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欲理她,但转念一想女儿如今不比从前,她的礼物定能让人刮目相看,自己何不打开,叫大家都看看?

于是云碧莲轻轻的解开了包裹。

里面是一套极品锦缎做成的衣服,石榴红的罗裙,裙角绣着富贵牡丹,枣红色的达婆衣,绣着百蝶穿花,五彩蝴蝶栩栩如生,富贵牡丹天地同春。黑色丝绒线滚边,既压住了颜色,又显得稳重大方。

但凡官宦之家,穿衣服是有讲究的,向来大红衣裳,只能是正室才能穿。而像云碧莲这样娶来做二房的,又是青楼出身,是没有资格穿大红色的。如今芷云珠在她生日这天,送了这样一身衣服,无疑是向马尔汗家扔了一颗炸弹。

云碧莲的眼睛里闪着一丝惶恐,她看了一眼眼神严肃面带不快的老太太,又看看一脸无所谓的芷云珠,不知该说什么好。

“额娘,这是女儿送给你的礼物,何不这就换上,让女儿看看合身不合身?”

“这……”听了女儿的话,云碧莲又看了看上座之中那威严的老太太。

“这会子要开宴了,等会儿回你房里再试也不迟。”老太太不动声色的给挡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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