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你只要知道，这一次，柯吟风她决对无法拒绝我。”
柯吟风在街道的拐角处追上了花灵儿。她追上灵儿时，灵儿正摔倒在地上，失声痛哭。她的身上满是雪花和泥污，一张粉嫩嫩的小脸通红，不知是冻得还是气得，或者是运动后的结果。柯吟风心揪了起来，她弯下身来，抱住了灵儿的身体。
怀中的灵儿身躯一僵，猛地将柯吟风推开。
柯吟风愕然的看着她。从她扬起的小脸上，她看到了悲伤和排斥。
“灵儿……”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灵儿咬着唇，大眼睛里滚动着泪珠。
她一边哭泣，一边责问：“三哥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说他是喜欢我的吗？你不是说他心中没有别人吗？为什么……为什么他却说喜欢的是你？为什么？”
为什么？
柯吟风愕然地看着花灵儿，听着这个平时文静而乖巧的女孩对她声声愤怒的指责。
这个问题她也不知如何回答。她从没想过浩然会喜欢她，会对她产生男女之间的情爱。一直以来，她以为浩然只把她当成亦母亦姐亦妹的家人，毕竟，两人的心理年龄相差太大，她虽然也欣赏他，喜欢他，但是却没有涉及到男女这间的情爱。
一直以来，她认为花灵儿和浩然是相配的。而浩然，也会喜欢花灵儿的。她真的一直这样以为，也许就是这种假想和笃定，才使她常常对花灵儿说些鼓励的话，告诉她浩然是喜欢她花灵儿的。
难道，她错了吗？
“灵儿……”她试探着伸出手想要抚摸花灵儿的脸，花灵儿别过脸，她的手僵在空中。
“灵儿，对不起，我不知结果会是这样。”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才是和他相配的女孩。所以……”
她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往下去说。
“灵儿，浩然他还年轻，也许现在，连他自己也不懂自己的心呢。我知道，在你们心里，你们信任我，依赖我，很多决定都愿意听从我的意见，即使是浩然，也是这样。而这种情感，极容易让人误解为是爱情。难保浩然没有这样的误解，不是吗？”
花灵儿扬起满是泪痕的脸，怀疑地看着她，抽泣着问：“真……真的吗？”
看见花灵儿情绪稳定下来，柯吟风心中暗松了一口气。她朝花灵儿眨了一下眼睛，笑道，“当然是真的。你还怀疑我吗？”
“可是……你喜欢三哥吗？”花灵儿不安地问她，一双惶惑的大眼睛闪着点点泪光。这样的眼睛让柯吟风心中某一处又酸又涩、又怜又痛。
“傻瓜，浩然那么出色，我当然喜欢她了。”假意忽略掉花灵儿骤然变色的脸，柯吟风促狭地笑道，“怎么，紧张了？你呀，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喜欢也分好几种呀。有兄弟姐妹间的喜欢，有朋友之间的喜欢，还有好多好多种喜欢呢。”
花灵儿听懂了，她的眼睛骤然一亮，盯着柯吟风问：“那……你对三哥是哪种喜欢啊？”
没想到灵儿还真是一个勇敢的女孩。柯吟风心中暗忖，这些问题她都问得这般直接，一点也不象平日里那个娇羞而又文静的灵儿会问出口的。
“灵儿，你多虑了。”柯吟风叹口气，握住灵儿的手，认真地说道，“灵儿，浩然是个出色的男孩，他的心灵纯洁美好，只有象一张白纸一般的人才能配得上他。灵儿，这几年来，你也多少了解我的性子。我是个很固执很世故的人。我经历过许多的风雨，受过不少磨难，我的心不再柔软鲜活，上面布满了风霜雪雨，满是伤痕。每天，它都沉重地跳动着，每跳一次，都让我感到生活的无奈和沉痛。可是，所有的一切，我都不能逃避，因为一逃避，我就输了，输给了生活，输给了自己。灵儿，我说的这些，也许你不懂。对人生，对生活，我比你们看得多，经历得多，快乐的时侯当然也有，但都很短暂，大部分是苦难和辛酸。我的心也渐渐地变得麻木和坚硬，象块没有生命的石头。灵儿，我感受不到我身体里血液的流动，我感受不到爱的激情和冲动，我也感受不到做为女孩该有的软弱和娇羞，我甚至都感受不到我自己就是一个女人。在我的世界中，爱情现在褪变成很小的一块，只占生活中极小的一部分。我所看到的世界，可能与你们看到的不同。其实，我有时很羡慕你，可以简单的活着。可是我，却做不到。看见不平的事情，我会郁结于心，急于去改变。我对自己要求很高，自然对别人也要求很高。如果有谁爱上了我，我想也不一定是一件幸运的事。唉，灵儿，我也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的我，没有能力去爱别人。”
那天，柯吟风向灵儿倾诉，这对柯吟风来说，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五年来，她习惯于独自忍受着一切苦难，习惯于将所有遇到的压力自己消释。她无法向浩然他们任何一个人倾诉，因为他们还只是孩子，又怎么能承担她的烦恼和压力呢？今天，为了能消除花灵儿对她的排斥和心中存在的芥蒂，她第一次向他人坦露自己的心声。她不知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也不知以灵儿的年龄和生活阅历是否能够理解，但是，她愿意尝试着向她沟通。她想告诉灵儿，她的心比他们苍老了许多，她是没有办法象她那样投入地去爱一个人的。
在柯吟风的安慰下，灵儿心情渐渐地平复了。她跟随着吟风回到小院，一眼就看见等在门口的浩然。灵儿的眼骤然就亮了，可是浩然的目光只匆匆地扫过她一眼，就投注到吟风的身上。
“你……你们回来了？”他说，语气中没有平常的温和和平静，却有莫名的不安和希翼。他一眼不眨地注视着吟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嗯。”吟风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就抓开灵儿的手，径自走进院门。只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来，对浩然和灵儿说道：“你们好好谈谈吧。浩然，你不可以让灵儿难过，知道吗？”说最后一句时，语气中已带明显的警告意味了。
浩然心中一滞，忽然感到说不出的郁闷和难受。
吟风走进屋去，院门口独留下浩然和灵儿。
浩然看着灵儿冻得通红的脸和手，轻叹了口气，对她说：“你跑到哪里去了？快进屋去吧，看你浑身冻得……”
灵儿的眼红了，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手绞着衣角，抿着嘴唇，低着头一声不哼。
“灵儿，进屋去，好吗？外面真的很冷。”浩然柔声劝道。
“三哥。”灵儿抬起头，眼睛亮得象那大片的雪地，亮晶晶地直盯着他，“我……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很低，但是却字字清晰，象只锤子敲打在浩然的心口上。那敲打使他感受不到欣喜，却有着生生地疼痛。
“灵儿，我……”他迟疑着困难地开口，小心地措辞，“我其实……”
“不要说，三哥。”灵儿急急地打断他的话，脸色苍白，而眼睛却异样地通红，“我……我不想听你说了，我……我进屋去了。”
“灵儿！”浩然拉住灵儿的手，阻止她逃脱。他的眼睛清亮有神，充满着怜惜、内疚还有绝决，这样的眼神让灵儿心如刀割，几乎无法呼吸。
“灵儿，我知道我要说出的话对你来说很残忍。可是，我不想欺骗你，让你活在一个美丽而又虚假的梦幻中。”
“不，三哥，我累了，我也冷，我要回屋去。”灵儿哆嗦着嘴唇慌乱地说道，用力挣开浩然的手。
“灵儿，长痛不如短痛，你听三哥说，这是为你好。”浩然双手握住她的肩头，大声喊道，“灵儿，你听着，我喜欢你，但只是把你当成妹妹。我从来没有想过让自己成为你能托付一生的良人。灵儿，你漂亮，温柔，你会找到更好的男子来共结连理的。”
他说了，他还是说了。
灵儿如遭雷击，五脏俱裂。她的血液凝固了，她的心脏也几乎停止跳动了，她绝望地睁大了双眼，头脑一片空白地望着浩然。
浩然看见她那痛苦而绝望的神色，心中也觉愧疚和疼痛，但想到吟风，他咬了咬牙，连声道歉：“灵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让你伤心了，可是，我仍是要和你说清楚。”
灵儿呆呆地看着他，两行泪水从眼眶中流了下来。那泪越流越多，象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灵儿，对不起，对不起。”浩然除了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道歉的话外，找不到安慰的语言。他能了解此刻灵儿心中的苦和痛，因为刚才，他也深深地品尝到这种被所爱的人拒绝的滋味。如果能够，他希望那个受伤的人是他。如果能够，他希望做任何事情还弥补对灵儿的伤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