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多么了不起的海中妖魔。”迈克大笑道。欧内斯特带着他的步枪向艉构架探过身去开了一枪。这发子弹击中了这条鲨鱼的脊鳍的底部,接着在后面形成一大片红色条纹的云状物。“现在它就会心甘情愿地来了。”
斯特拉特看着他的大鱼又作了一次新的洄游。“当然啦,哼,就那样告诉他。”
随着一带血的痕迹,又有一条鲨鱼露出水面。
“鲨鱼上来了!”道斯从他船顶的休息处大声喊着。欧内斯特抓取一根钓竿,缓慢地把钓线向第二条鲨鱼抛去。那是一条更大的加兰诺。欧内斯特有一条有条纹的东方狐鲣在钓钩上,在装好诱饵之前,这条新发现的鲨鱼有两次很快地游过。鲨鱼用很大的力气撞击它,以至头和脊鳍都猛地跃出水面。
“行啊,你这狗娘养的,让我们看看你捉到什么。”欧内斯特咆哮着说,一面移动着钓钩。那条大鲨鱼在水面上兴风作浪,颠簸不已,激起泡沫。“给我一次战斗,你这没有合法身份的人。”他用力拉那沉甸甸的钓竿,并且注视着鱼的跳动。欧内斯特转向舵轮。“灵活地移动油门,面包,让我们使这条鱼十分疲劳。”当传动装置拉回到空挡时,引擎发出嘎嘎的响声。斯特拉特一直忙于鲨鱼的事,不过他还是有太多的线在外面。
凯蒂向上看着她丈夫,他正在“皮拉尔”号船的船顶上拍电影。“你正在拍这个镜头吗?约翰。”
“哦,是的,这是大得令人难以看见的东西。真的太了不起!”他说道,不时被向内转动着的贝尔·豪厄尔牌电影摄影机的胶卷有节奏的“咔嗒”声所打断。
“道斯,你受到攻击了吗?从狗娘养的样子来看它要游出水面吗?”欧内斯特问道。
“是的,那鱼倒是道道地地漂亮的。”
萨卡向凯蒂侧过身来加了一句:“那种漂亮就是我不游泳的原因。”
“不管怎么好,我恳求它。”欧内斯特诙谐地取笑说。
“不,并不总是这样,”脸孔晒得黑黑的珊瑚岛的本地人加了一句,“这条古老的溪流可能是我的冥河事出希腊神话,指环绕冥土四周的冥河。。”
“所有这些有关游泳的谈话的主旨是什么?我有一条鱼上来了。”主席笑着说。
“好啊,”道斯兴高采烈地说,“我在整理胶卷。把它弄上船去。”
不过斯特拉特的鲨鱼是放在更轻的滑车上,仍在吐出钓线,而老爹稳定地控制着将他的鱼放入船中。最后,欧内斯特需要把大鱼拉上来的手钩。“萨卡,抓住钓钩。”
可是当老爹的鱼来的时候,它突然间因受惊而逃窜,它的尾巴激起一阵短时间的溅泼声,这条大的鲨鱼沉潜在一小块漂浮的带褐黄色的海草下面。最后,过了几分钟,老爹把牙齿尖锐的怪物一同带上来了。
当斯特拉特的鱼在另一次很快的洄游要离开时,他的绕线轮又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好啊,我的朋友。”欧内斯特说道,“我超过你成为捕鱼的带头人。”
“真的,你说得对。”斯特拉特满口同意。
“干得好,老师傅。”道斯在上面感到高兴脱口说出这话。当欧内斯特很快地摆动着鱼叉时,萨卡握着接钓绳,他把钓钩拿上来插进鲨鱼跳动的鳃。这把钢制的工具用力插入肉中,那条鲨鱼猛地一动,对着木制的船身发出拍击声。然后,一切看上去似乎已妥善解决时,欧内斯特和萨卡举起六英尺长的鲨鱼头放上左右摇晃的船。当鱼的尾巴碰撞着船的边沿时,那条鱼又剧烈抖动,血向四面喷射出去。“你这淫乱的畜生。”老爹发出低沉的怒声。
在充满着肾上腺素和睾丸激素的汹涌澎湃的巨浪中,海明威从他的腰带中拿出一支科尔特牌、供打猎人用的、口径为22英寸的手枪。他瞄准着鲨鱼两只眼睛向容易操纵的部位,想要一枪命中鲨鱼的脑子,使它立刻毙命。可是刻意安排的计划,有时也会有误失,这一枪肯定徒劳无功。
就在欧内斯特紧握扳机的时候,那条鲨鱼又晃动了一下,撞击着木制的鱼叉使发出劈啪作响声。没有打中目标,子弹飞过黄铜制的剥离物,粉碎了。铅的碎片撞击了欧内斯特的两条腿,而鱼叉的裂片又击中了他的右臂和面孔。喧闹和骚动压抑了手枪发射的声音,而欧内斯特心中有数发生了什么事情。
“唉,我会是一个可怜巴巴的狗娘养的,”老爹说道,眼睛扫视着鲜血从他的双腿汩汩地流出,“我被击伤了。”
凯蒂惊恐万状地凝视着血淋淋的伤口。“天啊,你的两条腿。”她抬头望着她丈夫。道斯·帕索斯已经爬下来进入船尾舵手座了。
“你究竟伤得怎样?老海Hem.是对海明威(Hemingway)的昵称。。”道斯问。他把电影摄影机递给凯蒂,弯下身去更仔细地看了一下。在膝盖骨下面有一个小的三英寸深的裂开处,另外有一个蘑菇状的伤口,以及沿着一条小腿大约有六处伤口的血不停地滴下来。
“并不很厉害。”老爹耸耸肩说,“我并不感到有什么痛,甚至也没有什么不舒服。”斯特拉特和道斯·帕索斯扶着海明威过去坐在一张柳条编制的用于甲板上的躺椅上。“多少有些不舒服而要呕吐的感觉。哦……我的胃部。”
斯特拉特把欧内斯特的一只脚抬上来,把它放在柳条箱上。“得啦,海明威,难道你不愿告诉我们你只是一点皮肉之痛而无其他伤吗?”
“不过完全是我的皮肉问题。”老爹说道,接着有点要恶心呕吐的样子。他向盛满海水的甲板上的水桶猛冲过去。
“你将休克吗?海明威,”道斯说道,“令人瞠目结舌的怪事。我们最好开船回去。”
面包和萨卡帮助把甲板打扫干净。
“我们怎么帮你呢?老爹。”凯蒂问道。
“最好弄到碘酒和热水。查明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凯蒂到“皮拉尔”号船的船舱里去了一会儿。面包和萨卡放出鲨鱼,并看到它沉入浅黑而清澈的水中。“迈克,”欧内斯特大声嚷道,“把那根钓线收拾起来。我们回家。”
斯特拉特把钓线弄上来,把钓竿收藏起来。他在船舱有遮盖物的船顶下面出现,看着欧内斯特伸直的双腿。“真遗憾,海明威。我没有听到任何枪响声,而认为你在戏弄我们。”
面包向欧内斯特转过身去说:“队长,你要喝些饮料吗?”
“还不要。”欧内斯特回答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气。“耶稣,那条该死的大鲨鱼,浪费我整个负责捕捉时间。开始一次钓鱼的行程真是千难万难。”
“你确实总是喜欢使情况变得轻松愉快。”道斯大开玩笑,并从凯蒂手中接过一满锅烧滚的水。凯蒂传过来一块毛巾和一瓶碘酒。“你知道,”她大声叱责欧内斯特,“这事可能已经使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了精神上的打击。”
“哦,凯蒂,你自从中学以来就认识我。”他因疼痛本能地畏缩着说,“你知道可能会要受到严厉惩罚……啊……”当道斯把腿的伤口较深的地方的血擦干净时,欧内斯特歇口气继续说:“要是我不能带鱼和全体船员回家,也带不回客人。面包,我们还是转回西礁岛更好。”
“是的,船长。”面包回答道,突然加大油门向前开行。他慢慢地把驾驶盘向后转,直至那个喜欢运动的捕鱼人转向东南方向,然后随着引擎轰鸣,“皮拉尔”号船乘风破浪,掠过水面,在水平面上出现。
他们在午前到达西礁岛,欧内斯特在海上医院办理住院登记手续,并且接受一次破伤风针剂的注射。医生把十二颗打鸟弹大小的铅的碎片,除了一颗外都捡了出来。不过镊子达不到那颗是最大和最深的。那块碎片在欧内斯特的有生之年一直留在他的小腿里,然而,它并没有使他的步履慢下来。只卧床休息六天后,欧内斯特又准备设法去比米尼,不过这次他并不是沿途一直垂钓。由于他伤口的治愈,他感到最佳药物大概是新鲜空气和阳光。
海明威在1935年6月号《老爷》杂志上曾经撰文写及这次意外事故,在一篇题为《再次陷入枪祸之中:湾流来鸿?》:“在去比米尼途中,我们要朝向湾流中心线很好地曳绳钓鱼,看看我们能出现什么东西。在那里有不少看上去很好的潮流,有无数飞鱼栖息,其中我们必须前后来回穿过那里到古巴去,而你们不能告诉我们可能会偶然碰上什么。你们的通讯员没打算使自己在腿部有所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