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晴川会明白的,而不是继续颓废悲伤下去。
“听见没有,快快传膳!快去!”戴权听得欢喜不已,抬脚踢了踢身边的小太监,赶去传话。到底是王爷厉害,一出马就劝好了皇上,王爷威武!……
水月庵,凤姐心急如焚,她借口斋戒求子,离了贾府。带出来的皆是自己的亲信,行事比在贾家那深宅之中要便宜许多。这些日子,她从猜疑到求证、从震惊到愤怒、从痛彻心扉到谋划报复……只她虽有此心,可在贾府却势单力薄,孤军奋战。除了平儿和从小跟她的彩明可完全放心,连丈夫贾琏亦指望不。辗转反侧多时,她咬牙豁出去了!贾家要绝她的孩子,她便要整个贾家陪葬!
她以将小红许配给贾芸为许诺,得了贾芸的帮助。到了水月庵之后,白日里对外称念经诵佛,实则是青纱罩面,暗中出去同贾芸帮着请的大夫见面。而贾芸,则以为凤姐得了什么不可见人的病,方求到他,毕竟贾琏花成那个样子,难保干净。因而也顺水推舟,做个人情,顺便得了小红。
这一见不要紧,直叫凤姐如跌落万丈深渊。大夫直言,凤姐大概常用微量的红花来避孕,日子长了,身子受影响甚重,想坐下胎,很难。即使侥幸怀上了,稍微的不注意就会滑胎,一般是保不住的!这也是为何,她遭受了些惊吓,当晚那般快便掉了胎。
果然,她的饭食中被人下了红花,这样,便知道猫儿小产的原因了!凤姐钢牙咬碎,强忍着泪,请大夫为平儿诊脉。结果更是残酷,二人遭遇相同,平儿甚至更重,已不可能有孕了。
主仆二人重金封了大夫的口,回庵中抱头痛哭了半晌。平儿几欲求死,被凤姐拉住,只言若是不得报仇,死了也是白死!
如果这恶人单单针对她王熙凤,何以对平儿下手比对自己还重!若说下人,平儿的人缘可是极好的,并未得罪哪个,反而那些人被自己惩治,还会求平儿说情。那么便是,这个人是个有脸面主子,平儿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奴才,且根本不希望贾琏有子!
怪不得,自己小产那段日子,下面总是不干净,一度虚弱的甚少吃喝方止!怪不得,平儿跟了贾琏这般久,也没的消息!
凤姐几下子便明白了,她刚嫁入宁府不久,便有孕生下巧姐,后来过二房帮忙理事,王夫人说心疼她辛苦,便安排二房的小厨房为贾琏院子供应饭食,时常亲自过问,增减菜色,那时的自己,无比的有脸面!可自打那之后,身子便再没有消息,上次碰巧坐下的哥儿也掉了……大房嫡子唯有贾琏,日后袭爵也是贾琏,可若贾琏无后,便要从宝玉日后的儿子中过继……幸亏巧姐不是男孩子,否则也无法安然长大!是老太太的意思?是二老爷的意思?还是姑妈?……原来自己帮她忙前忙后这般多年,却始终是他们的眼中钉!利用自己理家,顺便绝了大房的嫡嗣!
她不能束手待毙!不管是谁,她太了解了,这三人都不是好东西!若不能以牙还牙,便是鱼死网破!饶她是一介女流,却是个杀伐决断不眨眼的利落之人,她不会隐忍,她要报复!害她失了孩子,失了再为人母的权利,那么她要让贾家付出惨重的代价!
强压下愤懑与哀伤,冷静的整理出目前的形势。这朝堂,豪门世家居多,皆是盘根错节的关系,便是这一日不如一日的“贾史王薛”四大家子,也有不少自己的路子,单是贾政一个,便可轻易为他人谋实权的官缺。
若说与贾家最为势不两立的,就是林家,她若想复仇,若想保全自己和巧姐,便只能投靠林家!可自己终究曾是贾母面前的红人,林家能相信自己吗?不管信不信,她都要试试!今儿一早,她已打发彩明悄悄回京去求见林家老爷或夫人,带去了自己口授而彩明代笔的书信,并咬破手指,按上了手印,可到现在彩明也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这信到底能不能到林姑爹的手中?凤姐忧虑,若是回京以后,短时间内,可再也出不去了……
正胡乱琢磨着,却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香气,沁人心脾,不多久,只觉得眼前模糊,支撑不住,只靠在躺椅上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刺激气味,呛得她难受。睁开眼,却忽然发觉自己已被挪到床上,待看清眼前人,更是吓得花容失色!一个浑身黑袍的男子,正拿这一个青色瓷瓶放在自己鼻子前,那刺激的味道,就是这里发出的。
“你是谁!”凤姐白着脸滚坐起来,直向床里躲去,紧紧抓着自己的领口,并用余光打量着周身衣裙。
“二奶奶放心,我只是奉命办事,自然不会意图不轨。”那人见凤姐醒了,便将瓶子塞好收起,裹了裹黑袍,坐到桌边,同她保持一定距离。这人不过二十上下,鼻直口阔,身材魁梧的紧,一看便是个武将。
“奉命?你奉谁的命?”凤姐压着嗓子,怕外面下人尼姑等听见,屋子里大半夜进了男人,自己还被迷晕,传出去可是没法子活了。
“二奶奶自己送出去的书信,怎么这会儿忘记了?”那人见她紧张,笑道:“二奶奶放心,这院子里的人,都睡的香甜,自然不会听见。”
“你是林姑爹……不,林大人的人!”凤姐一股子喜悦冲上头顶,这么说,林家相信她了?
“可以这么说。”这人微微一笑。
“那壮士来此,意欲何为?”凤姐忙道:“我信中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诳语!”
“这个,我一个奴才便不好确认了。我家主子现在要见你,二奶奶可敢随我出去?”这人起身问道。
“这……”凤姐犹豫的看了看外面的漆黑,把心一横:“好!我去!”……
过了十几日,本就热闹非常的京城,因为突如其来的一道旨意,炸了。
皇家与莫家定下的亲事,取消了……
梨阳自此很久没有出现于人前,有人说,是出家为尼;有人说,是被暗中赐死,一时间纷纷扬扬。而最高兴的,便要属有女在宫中的府邸。皇上迟迟不要子嗣,后宫也不册封二品以上的位分,皆是因为那个莫梨阳胡闹,竟然想要独霸皇宠!便是老天也不能答应,这不,遭报应了吧,皇上怎么会为了一个不识大体又不贤惠女人而弃祖制国体于不顾呢!
消息传播的很快,没多久,便传到了贾家。
王夫人可是出尽了恶气,先是在屋子里好一阵咒骂莫家,而后急匆匆赶到贾母那里去报喜。众人弹冠相庆,皆道这一下子,莫家可真的失宠了!
薛宝钗自打那日被破了身子,强撑着回了贾府。窝在被子里无声的哭了一晚,这一次,她输的好惨!可恶的林黛玉,她一定知道莫蓝对自己做的一切,一定都是她授意的!该死的狐媚子,迷惑了莫家两兄弟,毁了自己的清白!
虽痛恨,虽委屈,却不敢对任何人说,更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否则,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今日乍然听得莫家的事,她简直要乐疯了!莫梨阳,她也有今天!皇上也不要她了!萎靡了多日的宝钗,破天荒的精心梳洗打扮一番,拎着扇子出去各房里游走。
薛姨妈知道女儿当初因为莫梨阳的关系而落选,定是出了口恶气,自己初听说,也觉得十分的畅快!可想因而又想到女儿的终身,她又不得不叹了口气。虽然薛蟠受了栖月宫的赏识,可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更别提能帮着宝钗说个好婆家的事了。每过一天,薛姨妈便多了些愁绪,在她眼里,贾家已经很不得了了,没有什么可挑。
总之梨阳的事,如同惊蛰的响雷,震得蚊蝇鼠蚁纷纷探出了头,意图谋求些许机会。
碰巧这时,先皇后的祭日要到了,按制,水晴川与水溶要去京郊祭祀。
“我明儿要跟随皇上去俪泉山,半月之后回来。”莫萧挽着黛玉的手,走在湖边,叹道:“半月,太漫长了……先皇后娘娘,便是在俪泉山行宫中病逝。因而每到祭日之时,皇上同北静王爷都要去行宫,路上慢慢腾腾的便要废掉一日,而后五日闲暇放松、一日祭祀斋戒、后五日自省,加上回来的路程,可不是要半个月了……”
“这我知道。”黛玉随手拉过一枝探出花圃的花,低头嗅了嗅,又松了手:“二哥哥自去吧,平日里闲散些也就罢了,这种随王伴驾的美差,可不是人人都有!”团扇托在腮边,莞尔一笑:“只不过外面传的很凶,都说莫家已经失宠了呢!我看也是,这二公子平日里几乎是挂名吃空饷的,为何忽地差事多了起来?却原来是皇家养不起你这个国舅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