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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说完又咬牙发狠道:“什么三叔三婶儿,根本就是专门离间人家夫妻感情、打人家家业财产主意的泼皮无赖,我碍着大家都系林姓同宗,勉强给了他们三分薄面,他们倒好,竟真蹬鼻子上脸,拿自己当起我的硬正长辈来了,早知道就该交代门上,说什么不放她们进来的!”

一面又高声唤人。“来呀,去门上传我的话儿,以后那边三老太爷一家不论谁来,不必来回了,一律打出去!”

伺候在外面的众人闻得一向温文儒雅的老爷生气了,心里都突突的,忙答应了一声,便去了两个。

这里如海罕见的发了一通脾气后,终于不若方才那般生气,却见贾敏坐在榻上,早已无声的哭得哽咽难耐了。当下他便又悔又痛起来,忙几步上前挨着她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急声宽慰道:“方才都是我的不是,敏儿你快别伤心了,我也只是一时情急,才会说了那样重话的。你才大病初愈,身子还未好周全,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不然让我和玉儿父女两个怎么样呢?”一面又打点起精神说了好些劝慰的话儿。

贾敏原就因自己生不出儿子而一肚子的委屈了,这会子又闻得一向疼爱她有加的相公居然破天荒的对自己说重话儿,——虽然他本意是好的,心里自然越发不自在,是以这一哭便直哭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方渐渐止住。

黛玉躺在榻上,或许是出于血浓于水、母女连心的原因,忽然觉着十分心疼贾敏。以前看原著时,她对贾敏的印象几乎都来自于侧面描写,因此一直以为后者系那等家世良好、母亲疼爱、丈夫可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之人,却不想,她仅只因为生不出儿子来,便衍生出了这么多的烦心事,果然是“花无百样红,人无千日好”啊!

她忽然非常想能为她做点儿什么。虽然她现在的身体还很幼小,根本不能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但能引得她至少开心一丁点儿,那也是好的呀!

于是她尝试着叫道:“娘—娘亲—,笑笑——”却因舌头还不能自如的平翘翻动,听起来“娘”叫得有点像“狼”,“笑”则叫得像“叫”。她自己都禁不住暗自好笑,原来学说话竟这么难,那她以前小时候是怎么学会的?完全没有一点印象。再则,这就是如海口口声声夸的‘我林如海的女儿,自然是最聪明不过的,没见她八个月上便会唤爹娘了’?汗,看来她这个老爹是个十足的“女儿控”啊。

但饶是她说得如此含混不清,听在如海与贾敏耳里,亦是够喜出望外的了。夫妻两个霎时忘了方才的不愉快,都赶着她欣喜的说道:“玉儿方才说什么,再叫一遍呢。”

黛玉原便是存的引贾敏开心的念头,这会子见她满脸的欣喜与期待,自然不肯让她失望,因又尝试着奶声奶气、一字一顿说了一遍:“娘—亲—,笑—笑—”

贾敏见女儿这么小已会体贴自己,几乎不曾喜极而泣,忙轻柔的抱了黛玉在怀亲了又亲,毕了颤声叹道:“好孩子,难为你这么小,已懂得依贴母怀了,不枉我那般艰难的生你一场啊!”说着已是滚下泪来,但她忙又抬手拭了去。

黛玉知她此番掉的是喜悦的泪,因此并不着急,只是眨巴着一双扑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一旁如海见女儿清楚的叫了妻子“娘亲”,又亲热的望着她,心里不由有点酸溜溜的,因上前轻轻捏了捏她白玉一般的小脸,笑道:“时间过的真快啊,转眼玉儿都会叫娘亲了,我记得她刚出生那会儿,仅只小猫一般大呢,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才会清楚的叫我‘爹爹’呢。”

如今黛玉已非真正八个月大的婴孩儿,如何听不出如海话里话外的醋意?暗自好笑的同时,已爽快的糯糯叫了一声:“爹爹——”然后向他张开了双手,意思是要他抱。

如海被她叫得愣了一下,但旋即回过神来,眉开眼笑的便伸手抱住了她。

黛玉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又拿小脸蹭了蹭他的脸颊,霎时如海便被宝贝女儿撒娇的动作弄得浑身轻飘飘起来。贾敏在一旁看着,也是满脸柔和的笑意,温馨的气息随之溢满了屋子大大小小的角落。

虽被宝贝女儿的一声“爹爹”引得之后几日都心情大好,如海到底未忘记当日爱妻的伤心与委屈,之后遂先是寻由头将那两个妾室打发了;又特意登门警告三老太爷,暗示若以后其再任由妻女媳妇们登门惹贾敏生气,他便不再承担家学及祖茔一年四季所需要的供给,仍若先时那般,让大家伙儿凑份子去。

那三老太爷之所以成为林氏族长,不过是因林家近几代以来都人丁稀薄,仅余他一人年纪最长,其他族人不好意思同他争抢;且其他人大多家底不丰,要忙于生计,没有多余的时间管其他事去,这族长之位才落到了他头上。

他做了族长之后,一开始亦是捉襟见肘,若非之后如海瞧不过去,又恐家学无钱请不来好夫子,误了族中子弟的终生,提出以后都由他来承担一应费用,他这个族长亦不见得能坐得安稳。因此一闻得如海说要停了供给,他自是慌了神;又想着如海夫妇年纪亦不算大,难保将来生不出儿子来,倒是别将他们先得罪的狠了,说不得只能满口应下他的要求。待回家后,便严辞警告了妻女儿媳们,令她们以后除非年节,不得去林府打扰贾敏。

如此一来,贾敏那边自然清净许多,不过每日打理一下家事,闲暇时便教黛玉说说话儿,或是与如海作作诗下下棋,日子十分过得。

光阴荏苒,时光如箭,展眼已是四年多过去,黛玉亦从几个月大的婴孩儿,长成了一个五岁的半大姑娘,——虽然在她自己看来,五岁分明还是儿童,无奈她现在所处的时代是以早婚著称、女孩儿一般都是过了十岁便可以议亲了的清朝,那怕她理解接受不了,少不得亦只能“入乡随俗”了;当然,也不出所料的出落成了个美人坯子,一望便可知在她再大上个几岁的将来,会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在这四年间,她已弄清楚了现在系康熙皇帝当政的初中期,正是大清朝国力逐渐增强的关键时期,因此她的心里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大清朝国运昌盛了,大家伙儿的日子自然会更好过;喜的是她以后极有可能会见到自己崇拜的偶像雍正皇帝。忧的则是林如海身居如此关键的扬州巡盐御史之位,将来只怕不可避免的会被卷入到康熙中后期的“九龙夺嫡”当中去,到时候可该怎么样呢?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如海与贾敏能再多活上二三十年,而非像原著里那般,已没有几年好活的了!

好在除过为这件事情担忧意外,总体来说,她这四年多都可算过得比较完美。在这里,她不但有了疼她爱她的父母,圆了上一世她一直梦寐以求的美梦,还有了重新再活一次、重头再来过的机会,因此每每得了空儿,她都会在心里暗自感谢上苍对自己的厚爱。

这一日巳时初刻,黛玉被打小儿跟她的丫头雪雁春纤两个簇拥着,正欲到后面儿厨下与贾敏做药膳去。冷不防两个人影自月洞门前笑嘻嘻晃了出来,欠身笑道:““姑娘今儿个又要做什么好吃的?咱们可又该有口福了。”不是别个,正是贾敏房里的两个大丫头夕颜与夕陌。

——自两岁起由贾敏手引口传着识字后,她便刻意表现出了对中医浓厚的兴趣,以便将来能名正言顺的与自己与贾敏调养身子。幸得如海与贾敏都是那种极为开明之人,并不若绝大多数古人那般,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不独极为支持她的兴趣,认为她能多一技傍身,将来绝然有益无害;还特意去市面儿上与她搜罗了许多与中医有关的书来,又不时请时常来府里走动的大夫来指点她一二,因此两年下来,黛玉的医术较之前世,倒是精进了不少,只是碍于现在年纪终究太小,她不敢全部表露出来,因只能以药膳的形式,隔上三二日便精心做上一锅,以调养贾敏与自己先天孱弱的身体罢了。

黛玉笑着令二人免了礼,方抿嘴笑道:“就我那点儿微末手艺,如何当得起姐姐们这般夸赞,姐姐们分明是在笑话儿我呢。不过昨儿个夜里我倒真想出了个新鲜的菜式来,正打算今儿个午饭时试着做了孝敬娘亲去呢。”

夕颜夕陌闻得此话儿,忙都笑道:“若姑娘那等手艺都只称得上‘微末’了,这扬州城只怕就再找不出第二个好手艺的人来了!”这话儿固然有奉承黛玉的意思,但亦能说明她做药膳的手艺,确实已有一定的功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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