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天你的表现不错,小爷我很满意。不如这样,今日午餐你留下来和我一起吃。”楚慕又道,完全是肯定的语气。
乔叶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堂堂小王爷纡尊降贵让她这个平民医师留下来共进午餐,已经是天大的赏赐了,也算是他委婉的谢意。
可是,她才不想,一丁点的是非都不想再沾上。他只是她的病人,而且还是会无理取闹的病人,她记得很清楚。
“小王爷说笑了,小人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不敢逾矩。”乔叶回道。
没想到这好言好语的拒绝却还是触到了楚慕的心结,他从软榻上坐起身来,一把挥开了她的手,回头,好看的琥珀色桃花眼冷冷地盯着她:“小王我应该告诉过你,不要对我说‘不’,否则我的脾气一上来,我自己都拦不住。既然不愿意留在清逸王府就餐,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乔叶心里暗骂,可是正如他所说,他有强迫症,不是强迫自己,是强迫别人。因此,她只能顺着他问。
“天下无美。”楚慕见她不再反抗,心里高兴了一些,用手揉了揉刚刚睡得有些僵硬的脖子,道:“听说那个地方是花柳巷新开的红馆,小王我想去看看,顺便带你去玩玩。”
乔叶的手在身侧握了握,道:“小人也听说,那个地方很贵的,普通人根本玩不起。”既然要去的是她的地盘,她也就不怕了,而且,不如趁机宰他一笔!反正这些王爷有的是钱,不捞白不捞!
“小王我是普通人吗?”楚慕睨了她一眼,“走,跟爷走吧,带你这个小家伙去长长见识。”
“好。”乔叶应了,心里却暗笑,长长见识?没见识的到底是谁?
可是刚刚出了门,便见那个美人苍堇走了出来,对楚慕盈盈地笑道:“主子,今晚是凌妃娘娘的寿宴,您可不能这个时候出去喝得醉醺醺的,到时候叫都叫不醒可怎么好?”她的语气很温柔,听起来软绵绵的,十分动听。
凌妃娘娘的寿宴?
乔叶一个激灵,对了,十日已经到了。既然如此,相府的那些人也必定是要去的,这样一来,她今晚就不用那么着急回石竹院了,他们一走,就没有人找她和娘的麻烦了。
“这么快就到了?”楚慕拧眉,回头对乔叶道:“小家伙,那今日是玩不成了,你先回去吧。改日小王我再带你去玩。”
乔叶点头:“知道了。”顺便送了一句:“小王爷的头痛之症不宜饮酒过多,您要注意。”
做戏要做全,医师也是要关心病人的,对不对?
没想到楚慕却哈哈大笑起来,好看的桃花眼弯弯,大手用力地拍了拍乔叶的肩膀:“知道了,小家伙。回去吧。”
乔叶无语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上面的鞭伤过了这么久还隐隐作痛,楚慕果然是个有毛病的主,八百年没有被人关心过似的,听了这么一句平常的话就开始发疯了。她以后再也不说了。
少年灰白色的袍子转过了屋角的那棵高大的白玉槐花,楚慕的眼睛收了回来,唇边的笑意敛尽:“今晚是凌妃寿宴,吩咐暗夜十二骑打起精神,摘星楼一有情况立刻来报!”
“是!”苍堇也一改往日的温吞柔婉,眼神变得凌厉如刀,身手极快地消失在了射影楼前。
远处的白玉槐花开得真好,雪白、晶莹、一尘不染。
“二公子,那个穿着灰白衣裳的小子就是天下无美的老板,小的已经打探过了,天下无美所有的设计都是这小子弄的,上次咱们一起进去看到的黄衣丫头是掌柜的。这小子平时游手好闲,根本不见他冒头,专吃软饭!”随从一脸的鄙夷,啐了一口道。
男人一身棕色锦袍,上绣着云纹图案,眼睛盯着那辆豪华拉风的马车停了下来,身穿灰白衣裳的少年下了车,径自往天下无美暗黑的大门走去。他的眉头不由蹙起,喃喃道:“怎么是他?”
那个他在成衣店里遇到的小子,他记得当时他的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狐狸,也许是因为刚刚更衣的缘故,他的手心里攥着来不及收起来的碧玉戒指。
呵,碧玉戒指——碧璃之眼,那是楚国战神七皇子楚离的专属之物,既然戒指在他的手上,说明他和楚七的关系非比寻常。男人盯着“天下无美”的金字招牌看了许久,难道这家把他的倚红楼的生意挤下去的私人会所是楚离暗中资助的?否则,谁有这样的实力一夜之间原本颓败的寻芳楼改成了这样不可思议的富人天堂?
诸多的疑问越来越无法解开,祁宣烦躁地收回了眼睛,往脂粉味极重的倚红楼走去,既然无法确定他们的关系,不如直接动手抓了那小子问个清楚!
已经走进了倚红楼的门槛,举目望去,大厅里客人很少,姑娘们都有些颓废不堪,慵懒欲睡,祁宣顿时更加烦躁,那天在天下无美里见过了如画的风景,他自己居然都有些看不下去庸俗的大厅陈设了!
这样想着,不由地气闷起来,喝道:“让齐大他们立刻来见我!一群没用的东西!”
按捺住心里的怒火,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冷静,大哥说得对,成大事者,一定不能乱了方寸。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而已,他凭什么和他斗!
楚国皇宫。
太子楚萧一身明黄华服锦袍,正举步朝凤栖殿走去,恰逢贤德皇后在花园小憩,他便走到她的篷辇之下,轻松笑道:“母后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今日身子好些了吗?”
皇后傅琬莹正坐在闭目养神,听见他的声音,蹙紧的眉头松了开来,慢慢睁开了眼睛:“萧儿。”
“母后,您怎么坐在这个风口上?对身子不好。”楚萧关切地说道,“如果母后困倦了,儿臣这里才学了一首古琴曲,弹给母后听听如何?”
听了这话,傅皇后的眉头比原来更拧得紧了,轻轻挥了挥手,一众宫婢全部退了下去。她站起身来,凤目圆睁,对楚萧正色道:“萧儿,母后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玩物丧志!你整日对着那些琴曲、箫曲有什么意思?音律能助你登上皇位,成为九五之尊吗?音律能助你稳坐江山,无人能敌吗?不能!它们什么都做不了!所以,通通都是无用的东西!”
楚萧脸上温和的笑意收敛了,顿时羞愧不已,略略低头,也不答话。
“母后在这深宫呆了这么多年,皇上身边的女人没有哪一个是我的对手!就算是在他的心里,除了那个永远也得不到的女人之外,母后也是独一无二的!”傅琬莹继续说道,一身绛紫色百鸟朝凤皇后袍,腰身挺直,威仪十足,令姹紫嫣红的花丛都失去了颜色。
“可是,母后难道不知道,父皇宠爱凌妃人人皆知吗?今日凌妃寿宴的帖子还是父皇亲手所写。”楚萧的声音温润如玉,显然不同意她的说法。
傅皇后冷笑一声,缓步踱着,停在一丛牡丹之前,长长的葱管似的指甲稍一用力,便掐断了一支并蒂牡丹花,再一片一片地将花瓣慢慢扯下:“呵呵,凌妃算什么东西?萧儿,你以为本宫会怕那个贱人?!她之所以到今天还能够活得好好的,只是因为她生不出儿子!没有筹码和我的萧儿争天下,留着她不过是给你父皇逗逗乐子,给本宫掩人耳目,要不然,她那样没有脑子的女人能活到现在?真是可笑!”
楚萧微微蹙眉,笑道:“原来母后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动她。”笑声里有些微的苦涩无奈。
傅皇后回过身来,将那支并蒂花递给了楚萧,可是两朵花现在只剩下一朵,另一朵花芯虽在,花瓣已经被一片一片摘掉了。楚萧怔怔接了过去。
“萧儿,你看这并蒂花开得多好啊!”傅皇后意有所指,突然凤目圆睁连同那剩下的花芯也一并揪了下来,紧紧地捏在掌心里:“人人都说花开并蒂是好兆头,可是在本宫眼里,只能容得下一枝独秀!那另外的一朵,本来就不应该存在!怪只怪本宫当初错看了他,以为他难成气候,就算不是病秧子也只是个软柿子,殊不知他倒会扮猪吃老虎,骗了本宫十年!现在好了,民间都说,不是一,就是七。当初的软柿子现在却成了楚国的战神,哈哈,真是可笑之极!”
楚萧将手里的花枝握得紧紧的,还是没有说话。
傅皇后很不满地盯着他,怒其不争地说道:“萧儿,你呢?人家成了战神,你是什么?乐神?舞神?这些戏子才学的玩意,你倒是样样精通!可是有用吗?你父皇能看得到吗?自古以来,百无一用是书生,然而书中尚有黄金屋,你的琴瑟琵琶能奏出个天下来吗?这深宫之中的男人,要么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么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本宫不会输,你也绝对不能输!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