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叶一时想不通。
接下来的寿宴仍旧是君臣同乐,作为突然杀出来的一匹黑马,乔叶被诸多的眼神注意着,可是她却十分镇定地照常吃喝。在云城的经历真是给了她太多的帮助,让她面对危困时能够处变不惊。人情冷暖看遍,商场上的尔虞我诈看透,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吃饱喝足,天色已经暗了,水榭周围亮起了一盏盏的灯,倒影投在清澈的水榭里,光线柔和又美丽。群臣纷纷离开座位,去观看空中绚丽夺目的烟花,为了庆贺楚皇大寿,满城都是璀璨的灯火。
乔叶站在楚慕的身边,仰头望着天上炸开的烟火,心情难得的平静。回楚都完成的第一件大事,便是顺利地嫁给楚慕,为此,她付出了许多努力——精心画出白玉槐花的图纸,再一点一点地看着鸣玉轩的璞玉把图纸变成真实,她费尽了心机去讨好楚皇,没想到竟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好在,结果还不差。
仰头看了看身侧的男人坚毅的侧脸,觉得无比的安心:你给我一个家,我便还你一个家。这不是买卖,不是交换,也没有商业的企图,一切只是为了我的心。
“父王,花……”一个稚嫩的声音奶声奶气地在耳侧响起,乔叶偏头一望,恰恰看到楚萧站在她身边,他的怀里抱着小小的楚月。那孩子还不满两岁,说话却已经很清楚了,手中握着一支拨浪鼓,摇了又摇,顿时“咚咚”地作响。
就这么看着她走了神,那孩子突然转头望过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乔叶,嘟起了小嘴,很快又笑了:“姨姨……”还把短短的小手伸过去,要把拨浪鼓递给她:“玩……”
属于孩子的天真无邪从来不会因为世俗的利益而改变,只有孩子才拥有那颗完整的赤子之心。乔叶不自禁伸出手握住她肉嘟嘟的小手,笑道:“乖。”
这是赏心的孩子啊,是赏心的孩子……
“父王,姨姨……”那孩子笑得无比开心,拉了拉楚萧的衣服,楚萧顿时看了过来,见是乔叶,如画的眉眼间微微闪烁,转而对那孩子和蔼的笑道:“月儿,叫婶婶,不是姨姨。”
“森森……森森……”楚月眨了眨眼睛,嘟了嘟嘴,叫了出来,可是发音不准,一张小脸顿时皱起来,叫了又叫。
“呵呵……”楚萧宠溺地笑了。
乔叶也笑了。
楚慕揽住乔叶的肩,也看过来,笑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乔叶侧头看了看他,笑道:“小郡主真有意思。”
楚月见大人们都在望着她笑,顿时也开心起来,笑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害羞,一扭身,钻进父亲的怀抱里去了,一边还在咯咯地笑,又是撒娇又是踢腿的。
这会儿,三个大人一齐笑出了声。
乔叶与楚慕互相望了一眼,楚慕的眼神异常柔和。
“看来月儿很喜欢云小姐,不如云小姐改天去东宫里坐坐,好好地聚一聚聊一聊如何?虽然不是故人,今日也算是一见如故了。”楚萧提议道。
乔叶清醒了过来,唇边的笑容稍稍收敛:“太子殿下太客气了,本来是不该推辞的,只是陛下刚刚赐婚,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暂时可能赴不了殿下的约了。从前兴许不相识,可是冲着殿下一见如故这句话,云苏倍感荣幸。”
即使有故人在等候,她现在也不能去见她。乔叶忽然觉得赏心很幸福,而自己能够拥有赏心这样的朋友也很幸福,一个男人肯为了自己的女人而袒护她的朋友,能做到爱屋及乌,这岂不就是她们彼此的幸福吗?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再等等吧。反正,来日方长。”楚萧温润一笑:“十五日后的大婚,本王先在此恭喜了。”
楚慕接道:“多谢太子殿下,到时候还要请殿下赏脸去喝杯薄酒。”
楚萧点头:“那是自然。”不经意道:“算一算日子,七弟怕是赶不上这婚礼了,他人远在北疆,路途遥远,这喜酒应该是喝不上了。”
乔叶脸色如常。
楚慕低头望了乔叶一眼,洒然笑道:“喝不上没有关系,小王可以为七殿下留着。酒这东西嘛,是越久越有味儿。”
楚萧一笑。
“殿下,这里风大,月儿冻着了不好,父皇已经先行回宫了,不如我们也回去吧。”顾姳烟缓步走过来,对楚萧道。见乔叶楚慕站在旁边,对他们笑了笑,点点头。
楚萧一听,摸了摸楚月的小手,确实不热,拉了拉她的衣服,裹得紧紧的,应道:“嗯,回去吧。”抬头看向楚慕乔叶,笑道:“本王先走一步,二位请便。”
楚月十分有礼貌,在她父亲的肩头上趴着,小脸乐得开了花,对乔叶挥了挥手:“姨姨……”想起了什么,小脸皱了皱,改口道:“森森……”
声音随着距离的拉远越来越小。
乔叶不可抑制地笑出声,也对她挥了挥手,楚萧抱着她走过长长的石桥,小孩子的脸渐渐模糊起来……
还是无法平息心里面的感动,乔叶回身拉着楚慕的胳膊:“好可爱的孩子啊,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怎么办,我好想抱抱她,再跟她多玩一会儿……她的小手肉肉的,好软,还有小脸,越看越可爱……”
楚慕被她兴奋的话语与表情感染了,只觉得有一道温热的水流缓缓淌过心里,故意叹息道:“那怎么办?是别人家的孩子啊,总不能抱过来让你养着吧?是不是?”
乔叶沮丧万分,点点头:“嗯。”
楚慕见状,贼贼一笑,低头凑近她耳边道:“不如,咱们回去自己生一个?不,多生几个,好不好?”
乔叶咬了咬唇,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就知道他不安好心:“坏人。”
别过身往流觞水榭外走。
楚慕笑意深深,追过去:“哎——我是说真的……”
两人走远,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傅锦瑟从阴影里转出来,气得浑身发抖,这小丫头到底有什么好,把楚慕迷成了这样?现在正妃做不了了,侧妃的事情也被搅局,好像自从那小丫头一出现,她便开始诸事不顺,真是天生的煞星!想起宴会前落水的狼狈,真是恨得想要大喊出声。
“锦瑟。”一人唤她。
傅锦瑟转身,见是傅琬莹,不由地委屈起来,叫道:“姑姑,您看……”
傅琬莹的余怒未消,此刻更甚,凤目微微一眯,道:“出了个内贼,本宫居然不知。不过,你放心,姑姑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的。这后宫,暂时还是本宫的天下。还有,楚皇既然已经同意为楚慕纳妃,君无戏言,你嫁入清逸王府那是迟早的事情,只需要安心地再等上一月半。”
傅锦瑟虽然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楚慕大婚定在十五日之后,新婚一月不得纳侧妃,她可不就是要等上一月半吗?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傅琬莹道。
“是,姑姑。”傅锦瑟转身离去。
傅皇后望了一眼流觞水榭的红地毯,原本摆在高台上的白玉槐树已经不见了。
姓云的女人一旦闯入,所有的一切都不按正常的路去走了。楚皇如此着急地回宫去,且命人只将那白玉槐树的寿礼搬去紫宸殿,其余的都送入储藏室,可见他的心里有多么波涛汹涌。从前舍不得,却又不得不丢掉的东西,现在有了机会,怎么能不好好抓住?这白玉槐树,便是他心里横着的一根倒刺,任何人都碰不得。
忍了又忍,傅琬莹终究还是无法压住胸口的闷气,楚离那个野种马上就要回来了,与清逸王府的联姻计划又失败,甚至,那个顾相的宝贝孙女居然吃里爬外……
闭了闭眼,傅琬莹一甩衣袖,她这就去问问那个姓顾的丫头,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居然敢帮着外人来对付她!这样下去,她在这宫里还有什么威严可言?任何人都可以踩着她的脑袋往上爬了!
走在回东宫的路上,楚萧问道:“烟儿,你今日宴会上为何要帮着楚慕说话?”
他是因为赏心才不揭穿乔叶的身份,可是锦瑟嫁入清逸王府,这是母后的计划,顾姳烟却适时地插了一句,暂时阻止了楚皇的赐婚,怎么看都像是在偏袒清逸王府。
顾姳烟却坦然地笑了笑:“说完那话,我就后悔了。当时是看很多大臣都在等着答复,又想起了大楚国本来便有这样的律令,倘若父皇就这么轻率地下了旨意,那么只会落人口实的。到时候万一追究起来,你说谁的责任最大?”
“母后?”楚萧道,怀中抱着的楚月还在开心地玩着拨浪鼓。
“嗯。”顾姳烟笑道,神情无比淡定,“伴君如伴虎,父皇是不会做错事的,做错的只会是他身边的人,如果追究起责任来,母后必然会受到责备。不如等到一月半之后再提此事也不迟,反正早些晚些并没有什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