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点了点头,她适才注意到了诸葛瑾瑜眼中一闪而逝的悲伤与淡淡的愁绪,显然他是很在意他的双腿的,只是天生残疾,强烈自卑心便使得他的自尊心也同样的强烈,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受伤,他以冷漠为面具,将真实的自己掩藏了起来。
进入谷内,黛玉等人发现这灵云谷内竟满是奇花异草,且有许多花都不应时而放,且四周的气温似乎也要比外面暖和得多。黛玉赞叹道:“这灵云谷下面定然埋有许多如硫磺硝石一类的矿藏,所以这谷内才会四季如春。”
诸葛瑾瑜耳聪目明,哪怕轻微的风声他都能听得极为清楚,自然也听到了黛玉的轻叹之声,心中不觉讶异黛玉竟然有此等见识,只是面上亦仍旧是不动声色。
林子轩听了,便笑道:“姑娘说的不错,正是因为这灵云谷底下深埋着硫磺等矿藏,所以此处比别处都要温暖多雨,再加上此谷四面环山,自来也比较清净,所以师父才会选择在此处隐居。”
黛玉闻言,点了点头,心中更加对天通道长感到好奇不已。正这般说话之间,一行人便已经到达了天通道长隐居之处。雪雁看了一眼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玉宇琼楼,只有几处简单的房舍而已,口中因道:“话本子中不都说隐于世外之人大多都住在什么像蓬莱仙境一样的地方,怎么这里只有几间破房屋?”
冬悦听了,不觉笑了起来,因弹了雪雁一指甲,口中道:“你这个小蹄子,都快成戏疯子了!”众人闻言,亦都笑了起来。雪雁却是羞得跺了跺脚,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理会众人。
正在这时,对面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黛玉看时,却是那日里往玉竹山庄去时路上遇到的那个男子——余化。只见他一身的火红色剑袖锦袍,袖口上用黑线和金线绞缠在一起绣成了云纹花样,嘴角略略挑起,比黛玉之前见到他更增添的一股邪魅的气息。
黛玉也不是没有见到过穿红衣的男子,像宝玉就是一个,但宝玉穿着红衣却是多了一股脂粉气,但余化却不同,他似乎天生就该穿红色的衣服一般,英武、邪魅、俊逸、潇洒、不羁,多种炯然不同的气质糅合到一起,不但不显得突兀,反而给人一种自然的感觉。黛玉乍然看到这样的余化,脑子中不禁浮起一个词语:“妖孽!”
事实上黛玉也不小心将这个词给说漏了嘴,众人听了之后,都登时哈哈大笑起来,就连诸葛瑾瑜的那冷漠的脸上都略略露出一丝笑意。
余化闻言自是十分尴尬,不过正巧天通道长笑呵呵的过来为他解了围。天通道长早知道黛玉今日来此贺寿,因此便自出谷来迎,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二徒弟却是先行到了那里,本来以为诸葛瑾瑜是来迎接黛玉的,却哪知道竟是来赶人的。不过好在黛玉是由自己的三徒弟林子轩陪同而来的,这才免除了误会。
自己见了,正欲回山谷中去,却哪知道竟又横生枝节,这自己的大徒弟余化又跑出来戏弄黛玉。不过黛玉果然是个厉害的,只两个字便弄得自己那自视甚高的大徒弟给尴尬非常。不过他到底不能让余化下不来台,故而便出来解围。
只听天通道长捋了捋颚下长髯,笑道问黛玉道:“丫头便是我那二师弟林如海的女儿罢?果然是品貌出众,气质不凡的,单单你眉间的那点清傲之气便与我那二师弟林如海一模一样!”
黛玉因见天通道长前来相迎,便忙自上前施了一礼,道:“晚辈林黛玉拜见道长。”天通道长笑道:“丫头不必多礼,你爹爹林如海是我的二师弟,你就叫我一声‘师伯’罢。”黛玉闻言,便笑着改了口,唤道:“师伯。”
一句“师伯”只把天通道长唤得心花怒放,因笑着拉过黛玉细细瞧了,口中连连道:“好,好。”黛玉因忙从雪雁手中接过准备好的贺礼,因笑着道:“因听子轩哥哥说师伯最喜饮酒,黛玉故而备了一瓶薄酒权作贺礼,还望师伯笑纳。”
天通道长因接过看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好丫头,这瓶可是你林家祖上珍藏的百年佳酿‘醉红尘’,当初我向你爹爹讨上一小杯喝,你爹爹执意不肯,却没想到事隔多年,这酒到底落到了我的手上。好,好,真是太好了!”
“你这个酒鬼,别只光顾着高兴,小玉儿来了这么长时间,你也不好好招呼人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天通道长却是头也不回,只道:“华严子你这个老鬼,究竟是来给我贺寿的呢,还是存心来气我的?”
黛玉看着来人,只见那人鹤发童颜,一身玄色道装更衬得他飘然若仙,听着天通道长口中的意思,似乎来人正是华严子华神医了。那华严子听了这话,只气得吹胡子瞪眼,道:“我比你还小上六七岁呢,若我是老鬼,你也差不多行将就木了!”
天通道长却是有酒万事足,更何况得了这醉红尘,因此竟是不去理他,直让严华子在一旁兀自生着闷气。
林子轩见状,因悄声对黛玉道:“姑娘,你别理师父和三师叔,他们两人每天不斗上几句嘴,就浑身不舒服。”黛玉笑着点了点头,却哪知天通道长和华严子两人耳聪目明,早已经听到了林子轩对黛玉说的“悄悄话”,两人竟一齐打了林子轩一个脑瓜子,口中笑骂道:“你这个毛小子,却发不得了了,竟连师父(师叔)也敢编派!”
黛玉因见他们相处得极其随意且又融洽,不由得心生羡慕,自己虽然幼时得父母当作男子教养,自来行事无拘无束,但自从久居贾府,却是少了那一份自由自在,好在如今离了那府中,不然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那金丝笼中的鸟雀,食尽而亡。
似乎感受到了黛玉淡淡的忧愁,天通道长因笑着说道:“好了,都进来用饭罢,不然这老鬼又该埋怨我了。”众人听说,早已经笑了起来。
虽说是天通道长的生辰,但是饭菜虽丰盛却并不奢侈,都是极普通的菜色,不过黛玉却是多进了一碗,只因这些菜都是原汁原味,不像那贾府之中,烧一道茄子还要用几只鸡来配,到最后吃到嘴里全是油腻的鸡肉味道,半点茄子的香味也无。
用罢了饭,天色已然不早,天通道长便留黛玉住下,黛玉也因想问天通道长关于《太公天书》的事情,便也就应下了。
这夜,虽然天上是一轮满月,却并无满点星星的影子,黛玉因有择席之症,便自到院中散步,无意中拐过一个弯角,却是发现那里竟用竹篱围着一圈颜色各异的菊花。
黛玉见了,不觉有些好奇,按道理这谷中气候温润,菊花却是不会开放的,却没想到这儿竟有这么许多,于是便自走了过去,但见那些菊花迎着月光,一株株喷芳吐艳,却是开得极为灿烂。
黛玉心有所感,不自觉便吟出旧日在大观园中所作的菊花诗来: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
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
吟罢,便不自觉的想用手去碰那些菊花,却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黛玉回头看时,却见来人正是诸葛瑾瑜,只听他阻止黛玉道:“别碰,这些菊花不是普通的菊花,此菊名为‘天蝎菊’,有剧毒。”
黛玉闻言一惊,忙将手缩回来,心中却是极为惊讶,暗道:“这些菊花看似与普通的菊花无异,却没有竟是剧毒之物,倒不知道是何人所种?”
似乎知道了黛玉心中所想,诸葛瑾瑜只看了一眼黛玉,而后淡淡的道:“这些天蝎菊是我种的。”“你?”黛玉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诸葛瑾瑜,问道:“你为何要种这些毒花?”
“自来毒药不分家,此花虽毒,却也是极难得的一味良药。”诸葛瑾瑜并不细加说明,只是如此淡淡的道。黛玉得闻此言,却是若有所思。“好了,天色已然不早,姑娘也该去歇着了。”诸葛瑾瑜看了一眼天空中的那轮圆月,道。
“那,你也早点歇息罢。”黛玉点了点头,便径自离开了。待黛玉离开后,诸葛瑾瑜从袖中拿出一管玉箫,吹了起来,顿时,清雅中又带了些淡淡忧愁的箫声便在这宁静的夜中缓缓响起,一如其人。
次日用罢了早膳,黛玉便去寻了天通道长。彼时天通道长正在院中练功,黛玉见状,只得静立一旁等候。不多时,天通道长便看见了黛玉,这才收了势,走到黛玉跟前,笑道:“丫头一大清早的来找我可是有事?”
黛玉点了点头,道:“本来今早便打算离开的,只是忽然想起有一事想要请教师伯,打扰了师伯练功,还请见谅。”天通道长笑道:“丫头不用这么多礼,只说罢,我且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