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云凤弦冷笑一声:“是啊!他只留一两天而已,所以便由得他肆意妄为,欺凌女子,殴打无辜,好一位知府公子,不知令尊执掌一府,靠的是风灵国的国法,还是某位高官的护荫。我自问没犯过王法,我倒要看你宣公子如何来追究。”
云凤弦心中恼怒,也不与他多谈,拂袖便回了舱。
宣公子苦笑一声,向舱中一拱手:“告辞。”即挥手令手下搭上船板,回到自己的大船上。
此时琥珀的船上也是一片狼藉,云凤弦拱手向她道歉。
琥珀轻叹一声:“都是我的错,扫了诸位兴致,且容今后再做赔礼吧!”说着对四周屈身一福。
大家都知道这是逐客令了,何况闹成这样,也实在不便多待,便纷纷告辞。
云凤弦要走时,琥珀却低唤道:“凤翔公子,可否稍待,琥珀有话要说。”
云凤弦一怔,却见古奕霖似笑非笑地望过来:“你自便,我们先去了。”
也不等云凤弦回话,便冲帝顺与凤源一点头,先一步出去了。
云凤弦待要追出去叫他,却又不妥,想要留下来对着琥珀,又是不敢,一时怔在当场。
其他人也都用又羡又妒的眼神望着云凤弦,依次而去。
帝顺拍拍云凤弦的肩没说话,凤源悄悄顺走琥珀一壶美酒,这才悠悠道:“凤翔兄请尽兴,我们就先回去了。”也不看云凤弦阵青阵白的脸,大笑着和帝顺联袂而去。
只有风紫辉因是云凤弦的侍卫,不肯轻离,所以仍然留在原处没动。
琥珀对云凤弦盈盈施礼,道:“公子,此处一片狼藉,不便待客,请公子随我的丫头到后舱隔间相候,容我换过衣衫,便来拜谢。”说着莞尔一笑,飘然而去。
旁边有小丫头过来带路,云凤弦至此,再也没有机会拒绝,只得举步跟去。
风紫辉刚要追随,又有丫头伸手一拦:“我家姑娘自是有话要单独对凤公子说。”
云凤弦回首,对风紫辉点了点头,风紫辉这才止步。
云凤弦随小丫鬟到了后舱一个单独的小房间。房间虽小,布置却清新淡雅,令人感觉异常舒适,想来是琥珀与贵客单独相处的地方。
云凤弦一会儿站,一会儿坐,一会儿走过来,一会儿踱过去,一时间心乱如麻。
琥珀的舞姿,琥珀的挽留,琥珀的笑颜,每一回思,便叫人心神恍惚。如此佳人,偏偏她还会有那种心跳的感觉?难道是她男人当久了,对女人也会有想法了……还是……可是为什么,心中就是不安定?
云凤弦信步到了窗前,推窗望去,深深夜色里,长风袭来,竟然拂不去满心烦乱,却见旁边一艘画舫,正要随水远去。
分明就是帝顺那艘领他们游湖的画舫,想来古奕霖便在船上。
想到古奕霖,云凤弦心中更乱,猛然回头,大步走向房门,伸手要开门而去,手伸到半空,却又凭空一顿。遥望窗外,惊见湖水寂寂,星月黯淡,那画舫中似乎连烛光也没有,只在一片黑暗和沉寂中遥遥远去,感觉中,仿佛要远行到天之尽头,遥远得再也无法接近。
云凤弦心中猛然一震,几乎站立不稳,一种强烈的惶恐和羞惭袭上心头。
她再不思索,伸手推开房门,大步而出,本来想避开琥珀的丫鬟,偷偷绕开大舱的门与窗,谁知沿着船舷走了几步,就听到大舱里头有一个清婉如梦的声音在说话:“不知公子家在何方,为何身为凤公子的侍从?”
云凤弦一怔,这不是琥珀的声音吗?既是有话要单独对她说,换过衣服就来,怎么又在这大舱里和风紫辉聊起家常了?
云凤弦心中忽然生起一种极古怪的感觉,瞄瞄碧纱窗,伸指沾点口水,弄湿了窗纸,然后悄悄一捅。
咦,没破?
再用点力。
还是没破。
云凤弦朝天翻个白眼。她不敢太用力惊动别人,只好把耳朵贴到窗子上细听。
“公子,可是贱妾鄙薄轻贱,所以公子不屑理会?”
“我做他的侍卫也没有什么不好,无须向旁人解释。”
云凤弦微微一笑,果然是风紫辉的回答,以前老烦他没有人味,现在倒觉得,这样的回答,才真是又酷又有性格。
“公子,你今日独立船头,风仪如仙,我在画舫中遥遥看去,见公子迎风而立,恰似要乘风而去,这涛涛湖水,漫漫红尘,竟是委屈了公子。妾阅人多矣,无一人有公子的气度风范,所以特发剑花笺,请公子上船一叙。没想到公子的身分竟是……”柔婉得可以化铁石为绕指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惋惜:“我自深为公子痛惜,只是又不便当众明言。有心对公子倾心一诉,更怕公子上有主人。我看重公子,反要为公子惹祸,只得假借要与凤公子私叙,留他下来。公子既是他的侍从,自是要一同留下相伴,方能寻得机会,对公子一诉衷肠。”
舱里一席话,说得柔婉动人,无限情长,几可感动天下男儿,却气得舱外的云凤弦几乎想一头扎到湖水里去算了。
谁知道人家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她,留她不过是拿他当幌子,好找机会接近风紫辉,怪不得要找藉口让他与风紫辉分开呢!
云凤弦暗中气得打战,舱里却传来风紫辉漠然的声音:“给我这个做什么?”
“这是妾身多年来的一些私蓄,想来公子松风竹节,自是不屑收下。只是公子如此人物,岂能久居人下,实在太过委屈。这些应也足够还公子自由身有余,将来天高海阔,任公子纵横,也好求个前程,成就志业,也不负七尺男儿身。贱妾鄙薄,不敢望长伴君子,若能得公子偶然想起这一番相识际遇,已是此生无憾。”
云凤弦气得暗自咬牙,她一时气急攻心,一拳打在窗栏上。
这么大的动静,立时把她自己震醒了,也把舱里的人吓了一跳。
窗子被支了起来,然后传来琥珀的一声惊呼:“凤公子。”
云凤弦眼睛适应了外头的黑暗,被舱中灯光一照,不由一眯,等她再睁开眼时,却见琥珀拦在风紫辉身前,面色苍白,怔怔望着她。那架式倒似生怕她云凤弦恼羞成怒,把风紫辉怎么样似的。
云凤弦本来还满腔怒气,看到这一幕,反倒啼笑皆非起来。
这叫什么事啊!居然有个柔弱女子,跳出来想要保护风紫辉这种超级无敌大怪物。还是她云凤弦长得那么像因爱成恨,不择手段,卑鄙无耻的大反派……不过,她到底要吃谁的醋啊……风紫辉才是她心底认定的人,这个叫琥珀的倒真是不知好歹!
云凤弦微敛了敛眼,朗声道:“琥珀姑娘,已经太晚了,我要告辞了。”
琥珀平日纵是长袖善舞,此时也早失了主张,一时仓惶起来:“凤公子,我……”
“我们走吧!”清冷的声音响在耳边,却是风紫辉已经出了船舱,到了船头。
云凤弦快步过去,与风紫辉会合,冲前方帝顺的画舫挥手大叫。
可是那边画舫却根本没有动静,舱里琥珀已快步追了出来:“凤公子,请听我……”
云凤弦已无心与她纠缠,看了看远方的古奕霖的方向,索性一拉风紫辉,直接从船上扎进水里去了。
耳旁听得远远近近的两声惊呼一同响起来,冰冷的湖水已浸湿衣衫,云凤弦郁闷的心情反倒莫名其妙好了起来,甚至还挑挑嘴角笑了一笑。
“奕霖,你终究,还是放不下我……”
被七手八脚拖上帝顺的画舫后,云凤弦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古奕霖劈头盖脸的痛骂:“你做什么?晚上水这样冷,还往水里扎,就怕旁人不知道你水性好吗?”
云凤弦也不管身上湿乎乎,头上滴着水,只管冲着古奕霖傻笑。这样温暖的烛光,这样让她倾心的容颜,这样发自内心的疼惜,一切都幸福美好的如同一个梦。
古奕霖侧首看向前方远处画舫上呆呆凝立的身影,不由又嗔道:“人家琥珀姑娘好意挽留,你就这样往水里跳,真不怕亏负了佳人,这样无情无义,我以前可看错你了。”
云凤弦继续傻笑,唉唉唉,不往水里扎,她若要留在人家船上,做个有情有义之人,只怕今晚这画舫上就要闹人命了。
其实这男人啊!也是个口是心非的生物,只是女人很少去深研而已。
她这样傻笑不止,旁人看来,也觉傻气。
帝顺也抬眼望望远处琥珀的身影,若有所失地叹口气。
凤源却大笑三声:“妙人啊妙人。”再尽一杯酒。
古奕霖也不由微微一笑。
云凤弦自上了船,双眼就只盯着古奕霖,此刻见他明眸暗光流转,刺目耀眼,美丽得不可方物。唯有风紫辉,好像眼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自顾自起身振衣,然后漠然说:“天晚了,回去吧!”
云凤弦一行人进了门,应门的下人上前迎接,云凤弦扯着古奕霖闷声急走,也不理会,倒是古奕霖开口问及云凤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