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龙笑道:“凤翔公子,你不知道吗?今天一大早,你三哥就亲自去见我师父,向他正式提亲。你的三哥若成了我师妹的丈夫,咱们自然也就沾亲带故了。”
自从当日云凤晴莫名其妙答应了尘洛的婚事,明显表现出极不乐意的态度,整日去吃喝玩乐,尽兴去做些伤风败行之事。奈何尘洛仗着和道盟的势力,竟压得满山海湖城内操风月行当的人,没有一个敢接待云凤晴,让素来荒淫胡闹的云凤晴受尽冷落。而尘洛竟只是笑吟吟整日跟着云凤晴,看他一次次碰壁,弄得灰头土脸。
以往尘洛与云凤晴相争,常常吃亏。但如今她受过打击,对人生的看法与过去早就不同,也不再受礼法拘束。云凤晴骂她,她可以含笑而对,云凤晴要动手和她打,只要她不气急败坏,失去镇定,也绝不会落在下风。
几番交手下来,倒令得云凤晴吃尽苦头。虽说他还一直咬着牙说誓死不会娶这个女人,但云凤弦早料定了,这不过是负隅顽抗,撑不了多久,迟早要屈服的。不过,云凤弦也没想到,云凤晴竟这样爽快,不声不响,就真的跑去尘右灯那里提亲了。忽然听到这消息,云凤弦不免一怔。
李成却是一声长笑,道:“凤翔公子,等着大喜的日子,我必在酒宴上敬你一杯。”说着重重一鞭打下去,胯下骏马发出一声长嘶,飞奔而去,马蹄扬起的灰尘,理所当然落了云凤弦一身。
空洃低低惊呼了一声,忙快步过来,为云凤弦掸衣拂尘:“真是无礼的家伙,主上不要生气。”云凤弦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若有所思地皱着眉,等空洃叫了七八声,这才回过神来,一抬头,四下一张望,却见长街寂寂,官兵早已不见,而百姓也是个个躲在家门里,谁也不敢探一下头。
云凤弦心中叹息一声,低声吩咐道:“空洃,立刻传讯出去,我要知道云凤晴去找尘右灯,到底都谈了些什么。”
“是。”
“云凤源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还是和以前一样,动作频频,整天都闲不下来,和山海湖城有势力的人士,来往越发频繁,帝思思还是时时跟在他身边,嘘寒问暖,十分关怀。”
云凤弦觉得手心有些冷,轻轻问:“杀司卫珍的凶手还是没有查到?”
空洃垂下头:“是属下们无能。”
云凤弦轻轻闭上眼,声音轻若微风:“在望月居连续行凶的凶手,刺死你故主的仇人,还有当日对我行刺的内幕,你们仍然查不出来,对吗?”
空洃一屈膝跪了下去:“主上,本门已经倾全力探查,只是如今战乱将至,各种消息过于纷乱,各方势力忙于活动,而化血堂的主力又已调去查探最新的战报,所以……”
云凤弦摆摆手,止住他的话头,伸手将他扶起来,眼神深深凝视他,沉沉地道:“我是可以相信你的,对不对?”
空洃心中一凛,不知为什么,望着云凤弦深刻却仍清澈的眼神,怔了一怔,才轻轻答:“是的。”
云凤弦笑笑,放手:“那就不用再多说了,你只管全力派人查探,我等你的消息就是。”
他挥挥手,像是要挥开所有的烦恼疑虑,只淡淡道:“现在,我们先回去吧!也该去看看风紫辉了,这些天他好多了,估计过不多久,就可以复元了。”
风紫辉的身体的确渐渐休养得好起来了,不再整天躺在床上,有时也出来,在阳光下闲闲漫步。只是风雪彦还是紧跟在他身旁,以防止任何意外发生,云凤弦也断然不许他再跟随自己出去。
所以风紫辉目前的生活,虽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让人服侍得无比周到,但也有点儿像在变相坐牢。
好在风紫辉没有平常人的烦躁激进情绪,纵然在如此纷乱的局势下,他也保持着安然不变的心境。
见到云凤弦大步进了后院,风紫辉淡淡笑了一笑,转身回了厅,不等跟进来的云凤弦坐下,信手把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淡然地道:“润润喉再说吧!”
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身体过于软弱,日日受到云凤弦和风雪彦细心至极的招待,让他真正感受到一个普通人接受亲人、朋友关怀的心境,他竟然也肯常常露出笑容,虽然笑意总是淡的。
云凤弦端起杯子,把个价格贵得离谱的梦雾茶一口气喝干,真个如牛饮一般。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想说?”
风紫辉微微扬眉,悠悠然道:“你没有话说吗?”
云凤弦有些无奈地叹口气:“云凤晴终于去求亲了。”
“你不是一直希望这样吗?你希望他能追求爱情,他可以幸福,可以忘记仇恨。”
云凤弦苦笑一声:“我是希望如此,但是……”她长长一叹,忽然改了话题,道:“李成好像一直看我不顺眼,现在,他可是山海湖城内最有权力的人,如果我……”
“错了。山海湖城最有权力的人,不是他。”风紫辉淡淡道:“李成是这里的将军,如今处在战时,将军掌攻守全权,但是具有最大影响力的人,并不是他。山海湖城的军队,所有的上层将军,十中有八,是和道盟弟子。其城之治下的各乡县民团、军队的领队人物,全是和道盟弟子。山海湖城附近,诸郡诸城,将领中,十有五六,是苍道盟弟子。而今诸郡军力,自然地以山海湖城为中心聚拢,并不只是因为山海湖城的财富,而是……”
“因为尘右灯。”云凤弦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胸口的沉重,干笑一声:“看来,这个时候,云凤晴去向尘右灯求亲,真求得及时。”
“至少这个时候,尘右灯在明处,对官方,对所有人的表态,都是全力支持朝廷剿贼的。”风紫辉淡淡道。
云凤弦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你说,是不是所有的通讯都已经被这次突然而起的叛乱,还有被截断的水路、陆路给封锁了呢?”
风紫辉安然提起茶壶,为她空空的茶杯续水:“你说呢?”
云凤弦看着热茶在杯中升腾起的雾气,渐渐模糊自己的双眼,幽幽道:“叛乱爆发至今,已有二十天了,如今反贼声势浩大,一时无两。可是为什么云昱风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就算越国太子得到名将卫观厅,以及炎烈国的暗中支持,就算是突然发难,云昱风一时不及应变,但是二十天时间,他应该也开始调兵遣将了吧?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是他还在傻乎乎死守京城,等着各地军队擒王,还是所有的动静,都因为通道被截断,所以我们根本无法知道。”
风紫辉抬眸瞥了云凤弦一眼后,自斟了一杯茶,静静地品尝起来。
“山海湖城里什么消息都收不到,云昱风倒底在做什么?”云凤弦猛得一掌击在桌案上,眼底有激跃的暗流涌动,“战乱的时候,让人知道,皇帝不在京城,是会带来更多的麻烦,可我现在若不表明身份,如何能把现在纷乱得不知何去何从的各方军队统一起来?”
“现在不正在统一之中。各府真的没有其他任何积极的动作?为什么不敢去攻击,只能等着别人来攻击?因为没有接到圣旨,还是因为长久的安逸,让他们害怕战场,又或是,这些领军将领中,当年曾随云昱风血战沙场的名将不过一二,而最近几年,慢慢爬上来的人却实太多,而影响了军中战力?”风紫辉声音仍旧淡漠:“你再仔细看看那些将领的名单就可以知道,南方军权几乎已渐渐被新起之人所占,而这些人中,大部分是和道盟弟子。”
云凤弦微敛着眼眸,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凝成一块的乌云,觉得胸口绷得越来越紧,连气都快透不过来,“现在的山海湖城,人心惶惶,官兵越来越多,军队越来越多,日日宵禁,城门紧锁,可是,城中那些来意不明的武林人,仍然无法完全掌控,也没有采取措施让他们离开,百姓越来越惶乱,再这样无所作为地等下去,只怕叛军不杀过来,这里先乱了。我……不能放任不管,更不知道如果才能管到最好,把损失减到最低……”
“你要不露出真正身分,只怕无法夺取这南方诸郡的权力,到时和道盟一人独大,这样的后果,你确定吗?”
云凤弦苦笑不语,半晌才道:“凭化血堂之主的身分,真的什么也做不到吗?”
风紫辉定定地凝了她一眼,安静地说道:“这个化血堂之主你也当了这么久,对于这所谓山海湖城第二大江湖势力,到底有多强,你心中有数。”
云凤弦与他目光相撞,深深点头附合道:“对,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化血堂对当前局势的影响,到目前为止,似乎都微薄得过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