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异相,身体不会轻易流血,不会随便受伤,并拥有强大的恢复能力。只要不是被人砍下脑袋,不是被腰斩,不是被彻底地挖心剖肝,斩手断足,我就不会死。但是……”风紫辉微微一叹:“自从狩猎之后,我的身体比以前虚弱得太多,所以遭到重击之后会大伤元气。我刚才故意在别人面前拔刀、取暗器,就是为了镇住他们。以前他们感觉我莫测高深,不太敢动手对付你,我怕他们知道我元气大伤之后,会有所动作,所以要先让他们感到恐惧震怖,不敢乱来。”说完几句话之后,风紫辉一向稍普通人略显苍白的脸上,竟浮起一点淡淡的红潮。
云凤弦吓得连声说道:“好了,你不用解释了。我扶你上床休息,我会守住这里,绝不叫人打扰你的。”
风紫辉闭着眼睛点点头,把全身的重量交给云凤弦,任凭她把自己扶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以软弱的姿态面对云凤弦。以前他就算内力全失,也处处掌握主动,让其他人震服,指点云凤弦,保护云凤弦,而现在,他终于失去了他的强大,必须接受云凤弦的照顾。
对于从一开始存在,就一直以强者姿态面对一切的风紫辉来说,这种遭遇、这种感受,非常的奇特。感觉自己几乎连站立的力量都没有,感觉有一双手,小心地支持着他的身体。从来不曾害怕过死亡,但却因为这个时候,有一双手的扶持,有一双手的温暖,而感到安心。
多么奇怪,他也会有安心的感觉?
尽管这个让他感到安心的人,武功烂,文才糟,人不够聪明,还动不动又叫又嚷,吵得人头疼。
就像现在,云凤弦才扶他躺好,想到一事,又叫了起来:“不对啊!你不是内力全失吗,刚才为什么忽然间发出那么有威力的气劲来?”
“那气劲不是我发的。”风紫辉眼也不睁,淡淡回答。
“不是你,还有谁能做到?”云凤弦瞪大眼,大叫道:“是那个人吗?不可能啊!二长老那个变态,个性恶劣,恨不得我吃尽苦头,他好在旁边看热闹,哪里会让他身边的人出手帮忙?”
风紫辉被她吵得眉头微皱,这个白痴不知道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来休息吗?
“当然不是他。出手的人就在外面,你打开门请她进来。”
“什么?”云凤弦惊愕那扇紧闭的门,脑海闪过一抹黄光。
然后,房门被砰然推开。一个冷漠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你早知道我跟着你们?”
声若冰雪,人若冰雪,衣若冰雪,那犹在鞘中的剑,想来亦如冰雪。
云凤弦霍然回首,望着那一袭黄衣,明明应该还在门外,却忽然间已到了床边的人,眼神一跳。
果然是这个人。即使只是遥遥看了两眼,没有交谈过一句话。但那一人对千军的风采,没有任何人可以忘记得了。
“是你?”
惊鸿根本没有理她,只是凝视躺在床上的风紫辉,又一次问道:“你早知道我跟着你们?”
“本来不知道,但你刚才控制不住出手,我就知道了。”风紫辉神色安然,没有丝毫忐忑。
“你为什么会出手,该不是看到风紫辉受伤,一激动,就控制不住出手了吧!”云凤弦既不怕他绝世武功,也不怕她出手无情,笑道:“你武功盖世,罕逢敌手,无敌最是寂寞的,所以一见到风紫辉,心中就无比欢喜,一直想找机会,和他尽情一战,因此暗中跟了我们一路,对吗?”
她一语未尽,一直以来,目中无人的惊鸿,终于第一次,认真看了云凤弦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云凤弦微微一笑,道:“我要不是这么英明神武,明见万里,才智无双,智慧绝世,怎么能把风紫辉这种绝世人物,折服了当我的护卫。”
惊鸿眉头一扬,眼神微冷。
风紫辉闭目,暗中叹气。
可怜惊鸿武功盖世,要是再听云凤弦这么一气说下去,怕也要败得溃不成军,必要去找个地方好好吐一番了。
“正所谓,英雄识英雄,豪杰重豪杰,你虽然把风紫辉当成毕生大敌,暗中,却把他看做比所有朋友亲人更重要的人。你一路暗中跟着他,但又怕他发现,所以跟得很远。发现金子等人突袭时,你隔得远,不及相救,但以你的武功,自然瞬息间就可以靠到近处。这时看到风紫辉身受重伤,你一时受刺激,全力出手,把金子他们四个人当场打死,而其他人也受余劲波及,大大出丑。你自己等到心绪渐渐平复之后,就暗中跟着我们进来,以你的武功,自然谁也发现不了你。你一来担心风紫辉的伤,二来不明白,以他的本领,为什么轻易受伤;三来不明白,他为什么受了伤,却一滴血也没流,好像没事一样,所以忍不住靠到最近,也许就躲在房门外。这个时候,以风紫辉的灵觉,就可以轻易发现你,叫破你。”
云凤弦语不惊人死不休,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地一气说完,然后,笑一笑,礼仪周全地弯了弯腰,继续道:“怎么样,我说的有没有错误,还请指正。”
惊鸿眸中暴起神光,深深凝望云凤弦:“看来,他为你效忠,果然是有道理的。”
“不敢,失礼,夸奖,多谢。”
“不过……”惊鸿转眸冷冷望向风紫辉,“你是何等风范,何等身手,无论对方是谁,也不值得你称臣屈膝。”
“这是我与她的事。”风紫辉淡淡回答,满室忽然升腾起来的猎猎剑气,不能对他有丝毫影响。
“为什么你会受伤?以你的本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我内力全失。”风紫辉并不掩饰,面对惊鸿这样的人物,也根本没有办法掩饰。
惊鸿眼神刹时森冷如冰,满室为之一寒。
云凤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张张嘴想说话,却觉一股剑气,扑面而来,令得她全身一僵,声音都发不出来。
惊鸿根本不顾男女之宜已然如电探手,握住了风紫辉的腕脉。
风紫辉毫不介意地任由她握住自己的脉门:“不必费心了,我所习的武功很特别,将我身体的经脉骨骼完全改造,就算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也无法探查出问题的所在,更加救不了我。”
惊鸿脸色阴沉,徐徐放手。她并没有听信风紫辉的话,但刚才根本无法把真力导入风紫辉体内时,这人的经脉完全不能接受真气。按理说,这应该是只有死人身上才会出现的现象。
“你学的是什么武功,你为什么会这样?”
“我学的武功独门独派,你不会知道。我会这样,是因为……”
“因为他的武功,要求修习者绝心绝情,不为外物所动。可是他却是个真性情的人,忍不住会去关心身边的人,会交付真正的感情,一动心间,就内力全失了。”云凤弦望着脸色苍白的风紫辉,一字一字地道。
惊鸿眉峰深锁,一语不发,满身都是沉郁之气。
云凤弦小心地盯着她,小心地说:“我说,小黄啊……”
一直保持平静的风紫辉倏得睁大眼睛。
惊鸿额侧有青筋一闪:“你叫谁?”
“你啊!当然是你。按理我应该喊你的名字,可是我不知道,而且看你的样子,肯定是不会把名字告诉我的,我总不能管你叫‘喂’吧?”云凤弦笑道:“你这身衣服颜色有点黄,年纪看起来也不是很大,我当然就叫你小黄,啊哟……”她一拍手,一跺脚,十分善解人意地补充道:“我怎么忘了,武功高的人可以驻颜不老,莫非你看起来很年轻,其实已经是个百岁的女人了,那我不能叫你小黄,要叫老黄。”这一次惊鸿那张美丽光洁的额角上青筋隐现,连手背都跳起青筋了,她的手很自然地就去摸剑。
连处事永远镇定的风紫辉,也欠身从床上坐起来,不由自主,全神盯着惊鸿,唯恐她真的动手出剑。
云凤弦笑吟吟拍拍风紫辉的肩,看得没看气急败坏的惊鸿一眼,无所谓地道:“别紧张,躺下躺下,这种绝世高手,怎么会随便出手杀我这样的普通人,岂非太委屈她的神剑。而且还有你在场,你伤成这个样子,她怎么好意思出手打我,要是逼得你拚命出手,伤势加重,再没有复原的机会,她这辈子都会因为失去最好的对手而后悔莫及。”
风紫辉哑然失笑,心中感叹,不知是不是受伤的原因,自己真的人性化到了极点。但他却真的躺下去,安心地把一切交给云凤弦,任她处理,再不插手。
惊鸿的手指,一根一根从剑柄上松开,眼神却锐利如剑,直刺云凤弦:“你敢要胁我。”
“不敢。不过,如果你真的只是想找一个高手一战,没有风紫辉也无妨。有一个自称敬公子的人,身边跟着一个护卫,那护卫的武功不在风紫辉之下,你不妨去找来一战。”云凤弦心里不怀好意地笑,二长老,你对我见死不救,不能怪我给你找一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