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此事,云凤弦不免感怀万千。特别是在她被押着瞪起已经疲累到极点的眼睛,坚持看帐册的时候,她心里恨得更深,暗中不知用了多少不雅的语句,来问候两个忠心下属的母系长辈。而这个时候,被他早早打发离开,声称所有事都交给他们处理的几位管事,纷纷到来。
几乎不用看他们阴沉的脸色,云凤弦的头已经开始疼起来了,看来麻烦来了。
她有些伸呤地揉着额头:“看来,那些觊觎化血堂的人,动手的确够神速啊!幽贡曲尸骨还未寒呢!”
云凤弦低声喃喃念着什么,可惜没有人在意。
右老头是个老头子,最妙的是,他的确姓右名老头。平时的一举一动,也很老头,缓慢无力,似与任何老人没有丝毫不同。但是现在,他几乎是冲到云凤弦面前的:“主人,喜宴楼、鲜味楼、齐宴坊,同时有人找我们收帐。”
“收帐是小事吧!我不是说,所有事都交给你们去办,放手由你们处理吗,这种小事,何必来找我?”
“主人,所有的生意,都会有相应的来往客户,进货出货,老客户全都是记帐,月底再结。我管理的十七处酒楼,平时所有肉、鱼、鸡、鸭等各色菜都有人定时定量供应,别的人抢着与化血堂的酒楼做生意,从来没有人会提前要求结帐的。现在,同一时间,有这么多家供应商,要求提前结帐,我们也不是付不起,但这明显情况不对。一些酒菜帐,拖不垮化血堂,却明显表现出,别人不再信任化血堂。有人带起这个头,万一引来各方势力对化血堂群起而攻,那后果不堪设想。”右老头说话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云凤弦只是一脸沉静地听着,并不做任何表示。
右老头话音还没落,迪平地就到了。“主人,我手上共十四处绸缎庄,同时被供应商催交货款,数目总的来算,十分巨大,如果勉强交出来,必会周转不灵,如果不交,则只怕化血堂支持不下去的消息,很快传遍济州城了。”
赵柏年和迪平地简直是前后脚来到的:“主人,几个供货给我们的粮庄,都发消息来说,除非我们提高粮价,否则不再给我们送货。不知是否可以动用钱庄的银子?”
成婆婆现在走路也不喘气了,说话更是毫不停顿:“主人,前天、昨天、今天,车马行租出去的车和马,大多半路遇袭,车破马死,损失的都是骏马良骑。而今天,我也收到与我们一向关系良好的关东牧场的飞鸽传书,要提高一半的价格,否则不会再卖良马给我们了。”
你一句我一句,分开来或许并不算特别大的事,可是所有的事,一起发生,就自然地给人以强烈的压力。
云凤弦却是连思考也没有,就立刻下令:“酒楼的酒菜供应,毕竟只是小数目,相信供货人不是心存恶意,只是感觉到山海湖城格局有变,心里害怕。右老头,你和他们谈谈,所有数目如数支付,告诉他们,化血堂会比以前更好,如果相信我们,可以和我们继续做生意,如果不相信,另寻别家也无妨,反正化血堂手上有钱,不至于买不到鸡鸭鱼肉。”
“十四处绸缎庄一起逼债,情况就不太简单。逼债不奇怪,要钱也不奇怪,奇怪的是,逼得这么巧,凑得这么齐。绸缎是大笔进项,提供布料给我们的,也是大型作坊,背后都各自有他们的势力在,以为现在幽先生不在了,化血堂好欺了,他们想得真好。”云凤弦淡淡道:“即时付清所有帐目,告诉他们,这样一来,旧债全清,绸缎庄的存货足够用一阵子,这个时候,和他们断绝所有生意关系。他们旗下的布庄织坊里最好的工人,我们出钱,用十倍的工钱请来,我出银子,我们开自己的织造坊。要是有些少量绸缎布匹不足,情愿走得远些,钱花多些,到外郡其他大作坊去购。总之化血堂绸缎庄的招牌不能倒,也不能让人欺。”
她恃着财大气粗,富可敌国,当真是不把钱当回事地乱抛:“你把要用多少钱,数字全算出来,周转不灵的,实在勉强的,我来出,这笔钱,一半算我的私人入股,一半算化血堂的公帐,以后收入按比例分成就是。”她继而又冷笑一声:“十四家大型绸缎庄,那是多大的生意,到时候那帮家伙丢了生意,哭死也没有人理。”
“赵先生,钱庄的钱不可轻动,现在全山海湖城的眼睛全望着我们呢!钱庄最要害,不可以露出破绽给人看,一旦有人散布流言,说化血堂要垮,煽动百姓一起跑到钱庄来提钱,钱庄存银不够,只要一时半会交不出钱,等不得你周转变通,钱庄就会被百姓推平,整个化血堂也会来不及缓一口气,就遭灭顶之灾。”
赵柏年打个寒战,垂首道:“主人教训的是。”
“有关牧场和粮庄乘机提价,那是乘乱发财,乘火打劫,看化血堂有变乱,其他人都忙着对化血堂下手,他们想乘机榨我们的血啊!”云凤弦一掌拍在案上,霍然立起:“有我在,化血堂只会更好。”她眼神凌厉,声音沉定,表情异常坚毅,竟真的在无形中,让在场几个人纷乱的心情安定了下来。
“立刻通知他们,化血堂和他们的生意关系,就此一刀两断。对于这种同化血堂合作多年,一朝生变,立刻威逼的家伙,我们绝不能再姑息。天下不是只有一处粮庄,不是只有一所牧场。这段日子车马行接生意注意一些,多爱惜马儿,别让别有用心的人对我们动手。粮庄的存粮虽略有不足,招呼人手,到乡间直接从农民手中收粮去。只要略缓个十天半个月,我们就可以找到其他的合作伙伴,有真金白银,再看到化血堂屹立不倒,自然就会有人抢着来与我们做生意。先说好了,到那时,这两家的老板,跪下来磕头,也不能再要他们的粮和马。”
明明是危机四伏,处处逼迫,云凤弦的口气,却好像胜利已在眼前,一切已经好转,反而先叮咛大家不要对临危变脸的小人心软。她这一番话,很自然地把大家的心思也带动起来,好像真的已经取得胜利一般,人人脸上露出振奋之色,齐声道:“是。”
“主人,出事了!”
高而尖的叫声,让云凤弦皱起了眉,老天,怎么也不让人休息一会儿。
素娘赶来时,身上已是香汗淋淋:“主人,百花居有人喝醉酒闹事,寻欢阁里,有人抢一个姑娘打成一团,锦秀楼上,已经被争风吃醋的人,打得快要塌了。”
空洃忍不住问:“你那边不是都有保镖护卫吗?”
“是啊!可是出手的全是高手,而且都是成群成帮的来,楼子里的保镖,临时应付不来。”素娘一边擦汗,一边恨恨道:“还有必胜赌场、不败赌馆,连着被人砸场子,有人在场子里出了千,不认,还说我们出千,一路打出赌场去,还叫嚣着要带大队人马来把我们的场子砸平。”
“岂有此理,我们化血堂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闲气了。”迪平地毕竟年轻,第一个道:“主人,我们立即调动人马,必要时,可以抽调四部的高手,看看什么人敢这样放肆。”
“对啊!什么人敢这样放肆呢?”云凤弦冷笑一声:“素娘,你完全看不出来吗?”
“老娘在这济州城混了几十年,这双眼睛什么人没见过,那帮人就算遮遮掩掩,就算化了装,能瞒得过我的眼睛?不过就是大刀门、齐天派、血鹰阁那几帮子人,也不过就是小帮小派,平时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咱们化血堂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们在山海湖城混碗饭吃,这个时候,居然真以为,一大群人联合起来,就能平了我们化血堂不成。”
“主人,下令吧!”连番受到挫折的赵柏年已经郁闷到想杀人了:“属下即刻带人到赌场和几处青楼,把闹事的人,狠狠教训。”只是现在云凤弦是初掌化血堂,不好太放浪形迹。
反而让空洃心中忐忑不安,就算装,也要装出个高高在上的威严样子吧。他努力绷紧脸上的皮,不让什么过于活跃的表情出现,倒是更加辛苦,往前走上一步,冷冷道:“说吧!”右老头慢条斯理道:“何必去赌场青楼,点齐四部人马,直接夷平了他们那几派也就是了。化血堂就是再没落,也不是他们想吃就能吃的,帝家没动静,尘右灯也没说话呢!哪轮得到他们嚣张。”
云凤弦悠悠道:“急什么,不就是有人闹事吗?”她闲闲呷一口茶,这才轻轻吩咐:“雪彦,拿我的名帖,到官府报官去。”
“报官?”四周一片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