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瑟瑟的瞅眼书容,又瑟瑟的瞅眼画容,最后果断的将早餐一搁,快步出了屋子。淳妈妈正洗漱好准备过来伺候,在院子里遇上满头细汗的丁香问怎么回事,丁香边抹着额上的汗边啧啧叹道:“四姑娘在里头,嫌我们的早餐不好,如今正闹脾气,进去不得,进去不得!”
淳妈妈遂也止了步,只站在原地往里头张望,隐隐约约听得书容道:“回你自己屋吃去,少在我这里嫌这嫌那,我没义务供你好吃好喝!”
很快又听得画容哇哇的哭声,淳妈妈眉头皱一皱。身后安妈妈迈着小步徐徐走来,丁香瞅见了忙见礼,淳妈妈遂也回过头来见礼,又与安妈妈道了里头的情况,安妈妈笑着说知道了。
正抓着书容胳膊使劲儿打闹的画容瞅见安妈妈从门口进来,忙停了手,又胡乱的抹了鼻涕眼泪,起身给安妈妈行万福礼,安妈妈冷着脸瞅眼她,并未叫她起。
书容板着脸整好被画容抓乱的衣袖后才起身过去给安妈妈行礼。安妈妈应了声,也未让她起身,只往方才书容坐的地方坐了,又将两人的万福礼姿打量了许久,最后起身至画容身旁,将画容摆错的手位抬了抬,腰肢打了打,下巴压了压,又至书容身边,将书容的膝盖屈了屈,而后才道:“好生这样站一刻钟,谁若是动那么一会子,就加站一刻。”
这话别说是画容了,就是书容这个曾经受过军训的人来说,听完后那也是相当的震惊,军姿是笔挺的,站那么个15分钟都是极折磨人的事,这万福礼……哎,书容想瞥眼安妈妈,可身子不敢动,遂只得那么僵僵的维持着万福礼的姿势。
院子里伺候的丫头,扫洒的婆子们知道今日是宫里来的妈妈第一天给两位姑娘上课,遂都抱着好奇的心围了来看热闹,见了这阵面不由都啧啧称奇,说不亏是宫里出来的人,手段不是一般的妈妈能比。
安妈妈本不喜欢被围观,却也没将人赶走,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两个学生。书容好歹年纪大些,又是有过军训历史的,遂在一刻钟时间里站的还算是稳当,只是画容,小小年纪,又是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般煎熬,小动作不断,安妈妈一直未开口,她还只以为是躲过了安妈妈的法眼,心里偷偷的得意,怎料时间一到,安妈妈淡淡的说了句:“三姑娘扭了一下头,加站一刻钟,四姑娘扭了四下头,晃了四下腿,加站一个时辰。”
围观的人在外头听了纷纷啧啧唏嘘,都为画容捏把汗,画容瞪大了双眼望望书容又望向安妈妈,说自己没有动,安妈妈道:“不诚不恭,是做人大忌,你再狡辩,则再多站一个时辰。”
画容听了又哇哇的哭了,心里一思量,干脆站直身子哭嚷道:“我不学我不学了,安妈妈要磨人,那磨书容好了,我去告诉额娘,不跟你学了!”说完抹着眼泪就往上房去。
安妈妈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的坐在那里继续盯着书容,书容有了画容的教训,哪里还敢动弹一下,凝足了十二分心神站万福礼姿。
淳妈妈在外头象征性的劝哄了画容几句后把围观的人都赶了走,又在门口往里头望了两眼,知道安妈妈这么一弄,四姑娘是再也不会来和三姑娘同学礼仪了,遂抿了笑意回房纳鞋底去了。
书容起初未想到安妈妈的用意,直到后几日,画容未来上课,安妈妈亦不像头一天那般霸气,才回过神来,安妈妈原是特意唱了出戏,好令画容自动退出,心下对安妈妈多了几份亲近,想着不愧是舅舅使来的人。
廉正似乎永远都有忙不完的事。
自周玉堂给廉正出了主意后,廉正便写信到直隶总督府,将自己修筑水库的想法与大舅子说了翻,待得直隶来了回信,廉正便又递了折子到朝里,朝廷很快下来旨意,一并下来的还有康熙爷的嘉奖,廉正备受鼓舞,更是一心扑到百姓身上,誓要做个好官,要对得起圣上天恩。
宝庆府的文书下达到各个州县后,州县长官一个个都皱巴了脸,却又有苦难言,这苦差事,做的话耗费的是自己的银子,不做的话,断送的是自己的前程,两厢权衡下,只得先瘦瘦钱袋子了,只是人人都难免觉得,这知府大人实在奸诈了点,银子底下出,圣上面前的功劳却都算了他的。
廉正因担心底下州县办事不利,便命衙门八房的经承轮番着走访各处,巡视工程的一切进展,底下官吏听说万岁爷刚刚嘉奖了廉正,朝廷又是支持他修筑水库一事的,便不敢胡乱应承,虽是苦不堪言,但也只得规规矩矩正正经经的将事情做好。
五月份的时候,有州县上报说水库不日即可完工,廉正高兴,又派了李曦亲往查看,顺便将地主与政府的文书签了,待得各处都差不多竣工时,已是六月,正正炎热的日子。
书容就出生在烈日炎炎的六月初五,但因这一日也是赫舍里氏的忌日,因此书容从来都不过生日。往年这般,今年也如此。好在书容也不是个讲究的人,知道近来廉正为修筑水库一事忙得不可开交,不会来瞧自己也不介意,只准备平平常常的过。
叶赫那拉氏因画容没能跟着安妈妈学礼仪一事对书容存了些芥蒂,虽然面上不说,但心里终究是不高兴的,安妈妈虽是个教养妈妈,但是身份不同一般,她开罪不起,书容却是唤她一声额娘,她想给点脸色看还是可以的,遂在这日也没给书容备些什么,就连书容早上去给她请安,她也是一句好话也没给。
书容淡定惯了,不过是名义上的后母,想要什么真心实意的母女情,做梦去吧,不要走到撕破脸皮那一步就行了,遂无所谓的回了自己院子。
叶赫那拉氏不把书容放心上,不代表其他人不放心上,这不,书容才跨进院子,就瞧见大哥二哥立在那里,手里各捧一个锦盒,笑嘻嘻的望着她。
书容面上一喜,小跑着步子过去,笑着问两人道:“两位哥哥可是给我送贺礼来了?”
崇孝扑哧笑着,崇礼啧啧两声道:“可真问得出口,哪有姑娘像三妹这般的,我都为你害羞!”
书容斜眼朝着崇礼嘟了下嘴,又笑着问崇孝送她什么好东西,崇孝笑着拉了书容的手,道:“屋里看去。”两人遂往正屋去,崇礼跟在后头。
丁香给三人添上茶水,又有三个小丫头来给三人打着扇子,崇孝将盒子推至书容跟前,叫书容打开,书容嘿嘿嘿嘿的笑着打开,原是一变色玻璃球,说实在的,书容第一眼瞧到颇有些失望,这东西,她曾经玩过不少,但是转念就想起这是在大清朝,大哥弄来这个东西想来也是不易,心里一下子又暖暖的,为不让大哥失望,书容夸张的睁大了眼,又大赞了几句漂亮好玩后嘱咐丁香好生收起来。
崇孝见书容如此喜欢心里也很是欢喜,端了茶水来轻啜一口后笑着要崇礼把他的盒子打开,崇礼端着盒子挪了位子到书容身边,笑嘻嘻的望着书容挑了两下眉:“三妹猜猜,二哥送你的是什么?”
书容便将那簪子花钿耳坠手镯之类的饰物都一一猜了遍,崇礼却只是一味的摇头,书容咯咯笑道:“那就猜不着了,不过……。”书容贼贼的笑着,趁崇礼凝神听她下文的瞬间一把将崇礼手里的盒子夺了来抱在怀里,笑道:“我瞧了就知道是什么了!”
崇礼鼓着嘴说书容奸诈,崇孝在旁端着茶杯扑哧扑哧的笑,书容道:“玩玩嘛,再说了,兵不厌诈呢,二哥下次小心我就是了!”说着就将盒子打开,视线触及的那一瞬间书容哈哈哈哈笑翻了。
崇礼见书容只顾笑,并未发表见到礼物的感想,心里急了起来,问书容道:“三妹笑什么,不喜欢吗?”
书容忙忍了笑意连声道喜欢,崇礼这才放了心,又甚是得意的挑了挑眉,问:“觉着怎么样,我亲手捏的,是不是特有才?”
书容便又忍不住了,瞧了眼盒子里头早已歪瓜裂枣的泥娃娃,道:“原来在二哥眼里,我就是这翻模样?”
崇礼听着不对劲,忙探了头过来看,才发现,自己昨日好不容易捏好的泥人,现在已经变形得不成样,顿时懊恼的哎呀了一声,打着膝盖道:“想来是还没晾干就被收到了盒子里,我身边这些人,就没一个能成事的!”又颇是不好意思的对书容道:“三妹莫见怪,明日我再给你送个新的来,这次我定然从头到尾都自己守着,决不让其他人插手。”
书容哪里会介意,得知二哥亲手为自己捏的泥人,心里早已感动了,遂笑着说不用了,这个泥娃娃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崇礼听了心里也是暖暖的,点头说好。
随后三人一并用了午饭,又吃着西瓜聊着天,方说到大舅舅,外头上房就有人送了两封信和个沉甸甸的包裹来,崇孝瞅见一信封上的字迹是大舅舅的,便知道是大舅舅写来的祭文,往年每每额娘忌日,大舅舅都会吊念一番,这次想来也不例外,遂拿过撕开来念了,书容虽做不了文章,但听这信还是听得懂的,听信中言辞恳切,凄凄哀哀,才知道这大舅舅对自己的额娘是如此的怀念,不免也被感动,眼红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