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便也凑了过去,问书容饿了没,要不要先吃块点心,书容只道不要,又问丁香方才干嘛去了,丁香说去四处转了转,又将听来的事情与书容说了遍,书容才知道廉正与李曦的注意,心里对自己的阿玛和那个李曦的人品极是欣赏。
廉正的府衙自放出了立功德碑的消息后,时不时就有人上衙门来,说是要为天下苍生出份力,廉正欢喜,命衙役们好生接待,至后来,消息越传越宽,来府衙募捐的人也越来越多,府衙八房中典吏虽多,但这些典吏并无品级,多是无以为业,家里便掏钱掏米给买个差事当着,所以当中识字的并不多,廉正便从周边的昭陵书院招募了数名书生,每日十文钱,请他们来帮忙登记造册,一时间,宝庆府衙内,那是人来人往,一片欢喜。
而银子一旦凑齐了一定的数目,廉正便从八房之中挑选出两个忠厚能办事的典吏,派遣到下面的州县去,负责搭棚施粥的事宜,为了方便各处的官宦乡绅募捐,廉正又命委派下去的典吏携着盖了宝庆府印的文书,与当地州县长官共同设立募捐点,而募集的银子,则由廉正委派下去的人保管并用于接济灾民,目的便是防止不良官吏贪污。
廉正在衙门为百姓操心,叶赫那拉氏在家里也没拉廉正的后腿,以最快的速度搭好粥棚,之后便是每日早晚准时施粥济民,为防下人们借机敛财,从买米到熬粥到运粥,叶赫那拉氏用的全是自己信得过的管事,每日施粥之时更是要亲自到场帮忙,如此几天下来,叶赫那拉氏的贤良淑德便传遍了整个宝庆,廉正在外头听着有脸面,叶赫那拉氏自己心里也是舒畅不已,于是便越发的上心,行事越发的大方起来,为使更多的灾民能沐浴到自己这知府夫人的关怀,叶赫那拉氏不惜从自己的首饰盒里取了两根银簪子来,兑成银子注入施粥善举的资金当中。
书容其实也想去帮帮忙,奈何淳妈妈拦着不许她去外头,说灾民大多是汉人,见了吃好住好的旗人,心里一个不平衡闹出什么事来也是不定的,书容想想这个时候满汉关系的僵硬,觉得有理,便没去外头,想着在家里帮着点手也是一样,可家里下人那么多,她一娇滴滴的姑娘实在是什么事也插不上,遂也取了自己的匣子来,挑了几样稍值钱点的,叫淳妈妈换了成银两给叶赫那拉氏送去。
如是几天后,雪开始有转停的迹象,天一旦放晴便是融雪的日子,融雪的日子比起下雪天更是可怕,温度会低,灾民们的处境会越发的困难,好在廉正手里头已有了一笔稍大的银钱,便开始着手搭建临时住房。只是灾民如此之多,银子显然是不够,建材商们又一个个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把廉正愁得那是茶不思饭不想,实实在在让人担忧。
书容听说了阿玛这几日忙着衙门里的事,不曾吃下多少东西后也甚是担心,刚巧晚饭过后廉正过来看自己,说几日不见书容了,过来瞧瞧,书容便想了好些暖心的话来逗廉正欢心,廉正开心之后眉头又立马拧了起来,书容实在看不下去了,问廉正衙门里什么事情这么大,害得阿玛这么愁眉紧锁的。
廉正知道女儿关心自己,笑笑说衙门里的事,女孩子家不懂的,书容便鼓了腮直直的看着阿玛,直直的看着不做声,廉正忽然抿了嘴笑,遂将搭建临时住房的难事随意与书容说了下,不想书容却是给他拿了个主意,书容仰着头略略思索了下后说:“建材商们坐地起价,那是料定了阿玛非得搭建那些住房不可,但是阿玛想想,整个宝庆府,建材商不止一家,既然他们把阿玛逼到这番境地,阿玛何不也**他们”
廉正起先还只是随意听听,可见书容这么胸有成竹,又有模有样的范儿,便端正了身子,叫书容继续说,书容冲他笑笑,继续道:“只要是商家,便都是想揽生意挣银子的,那些个建材商,表面上,家家都是不出高价钱不给货,其实背地里,都担心着这单生意会被别家给揽了去,所以,阿玛何不把您看中的建材商都召集到一块儿,问他们,究竟谁诚心想做这活,若是都不想,那咱就去外地找商家,如此一来,建材商们自然都会急,而出价嘛,为了能被阿玛选中,自然是一个比一个低,到时候阿玛被动变主动,什么事情都好办了。”
廉正满眼的欣喜加欣慰,抱了书容到膝上坐了,说书容额娘给自己留下了个无价之宝,书容被阿玛夸得颇是心虚,不过是后世经济学中的竞争原理罢了,实在是粗浅得很,不足为道,更不足为夸呢!
廉正按书容的方法,果然把那些建材商收拾得服服帖帖,价钱比正常年份还低了几个点,廉正心里愉悦,忍不住在小憩之时向李曦夸赞自己这个女儿,李曦听了也甚是欣赏,直羡慕廉正有这么个乖巧聪慧的女儿,如此廉正心里越发的欣慰。
见阿玛近日心情好了些,书容便也没那么担心了,这日天气放晴,崇孝崇礼过来叫书容去走马场学骑马,书容便满心欢喜的换上了靴子,披上了大氅,随了两个哥哥走。
在马厩里选了三匹马,崇礼骑一匹,书容与崇孝骑一匹,另一匹则由崇孝的跟班贵子牵着。
路过后门大街时,书容看见继母站在门口台阶上,对着前来领粥的灾民笑得和蔼可亲,而台阶下的灾民,那是出乎书容意料的多。
“大哥,这些都是被大雪压塌了房子的灾民吗?”书容坐在崇孝的前头,崇孝个子长得快,随着马儿的走动,书容的脑袋甚有节奏的撞着崇孝的胸膛。
崇孝道:“也不全是,今年秋收不好,就算不下雪,也会有很多没得东西吃的灾民。”
崇礼坐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对书容道:“三妹可是见不得这情景,那就快些走吧,每年都有这么样的事情。”
三人于是快快的往走马场去。
琛聒早已侯在走马场,见了三个小主子,忙哈着腰过来打千儿行礼,旁边有三个小厮过来牵了马儿去。
崇孝下得马来,三十来岁的琛聒紧走几步过来接过崇孝手里的缰绳,陪着笑说:“数日前奴才实在是没法子,家里的屋子塌了,老婆孩子都等着住呢,这才不得已向四奶奶告了假,扫了两位阿哥的雅兴!”
崇礼在旁笑着说无事,崇孝牵了书容往走马场新建的休息亭走去,嘴里随意的问:“屋子可修好了?”
琛聒叠声说修好了修好了,又说四奶奶菩萨心肠,为的那屋子的事,还特意补贴了他家十两银子,崇孝笑着没做声,牵着书容上得亭子来,那亭子里琛聒早已烧好了两炉子炭火,一个用来烤火,一个上头正煮着一壶水,崇礼随意的挪了个墩子坐了烤火,崇孝让书容坐到了背风的位子,自己坐在对面又挡了些许风。
琛聒看看外头白茫茫的一片,站在旁哈腰道:“这么大冷天,阿哥格格们都好兴致啊!”
崇礼笑着说:“咱们满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么个雪天有什么稀奇的。”
琛聒点头笑着,崇孝知道琛聒是没话找话,便对他道:“我们先坐会儿,你去给马儿喂些草料,等会子我叫你。”琛聒便干干的去了。
书容伸着手扭头看着亭子外的雪景,因是走马场,所以地势平坦得很,这么大一片平整的地方,在宝庆府这种丘陵地区是极少见的,遂看向崇孝崇礼问道:“这片走马场原是谁家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