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有些恍惚，不清楚，是否杜圣眉眼中的杜圣衍，和她眼中的那一个，是否不尽相同。
“你往后，也和圣衍一样，叫我姐吧。”杜圣眉察觉到林默默的沉默，以为她是拘谨，想着化解第一次见面的尴尬，这么说道。
林默默突地笑了，迎上那双闪烁着笑意的眼眸。“他从未这么叫过你吧。”他称呼杜圣眉，用的是“她”，而绝非“表姐”。
“你都知道了。”杜圣眉苦笑着，吐出这一句。“终于，还是知道了。”
林默默突然觉得心中一片钝痛，夜晚的空气，吸入口中，好冷。
其实，她什么都不知道，却好像比知道一切都还要不好过。
林默默将她迎入楼下客厅，泡了一杯咖啡，坐了几分钟，才缓缓开口。“眉姐，我从没有在杜家见过你。”
“我定居在英国。”杜圣眉喝了一口咖啡，耐心地解释着，不想要林默默多心。“最近换了一份工作，搬了家，也许你们的喜帖，我就没收到。”
其实，在林默默看来，不过是一个看似完美的借口罢了。但是杜圣眉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尖酸阴沉的女人，她的开朗爽快，都给她带来不错的印象。
也许，是杜家的家长们执意不要她出现。
所以，就连这个消息，也一并封锁了。只是为了，免去任何不该有的麻烦吧。
“如果我事先知道的话，也可以在英国带一份新婚礼物给你们，默默，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她俨然一副大姐的模样，亲切感，那么真实。“这次，我在国内要呆上一段时间，一定给你买好礼物。”
“没关系的，眉姐。”
“默默，你看起来很年轻，虽说女人的年纪是秘密，但你应该不介意透露你的年龄吧。”
“我二十二岁。”
“你比我小了整整十一年，就连圣衍，也比我小三岁两个月呢。”她笑着说道，但是眼眸之中的一抹惆怅，却无所遁形。
“跟你比起来，我真的是老女人了。”她无奈地摇摇头，自嘲着，口吻像极了已经亲密无间的闺中密友。
“眉姐，你看起来高雅知性，比我多了不少女人味。”她跟眼前的女人比起来，也许毫无魅力。她向来不自负，也有个好习惯，那是自知之明。
“女人味这东西，我想是随着年纪，一年年增长的东西吧。”杜圣眉眼中闪烁着层层笑意，虽然这五年来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毕竟他向来厌恶被媒体曝光，所以除了一些商场上的必要炒作，他的私生活，被层层掩盖着。她这么说着，其实心中少不了苦涩。“你们其实很相配，他比你年长八年，比起那些幼稚冲动的小子，会更加体贴吧。”
“我倒是觉得，他有时候也很冲动幼稚。”林默默已经不知道，到底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她正在慢慢加深了解，却依旧不算熟悉的男人。他有的时候，很任性，跟所有的纨绔子弟一样，有的时候很冷淡，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开口，也不知道谈起什么话题。但她清楚记得，他的身上，还有一种东西，是她所喜欢的。
那是，一种被关怀的温暖。即使，很多时候，他专制而霸道。
“是吗？”杜圣眉望着林默默陷入追忆的模样，仿佛从她的眼中，可以看到一丝的留恋。她的心俨然被针扎了一般，但最终还是只能淡淡望着她，毕竟，如今杜圣衍的身边，已经有这一位既年轻又漂亮的妻子了。
事业和爱情都得意，他注定是天之骄子。
她很久之前，就猜到了。
他性格之中的不完善，终将被他在商场上的成功所代替。于是，他在众人眼里，便是一个完美的存在。
“我从未见过他烂醉如泥的样子。”林默默轻轻抿了抿粉色的双唇，望向天外阴沉的天色，轻声说道。
“也许，他看到我，心情就很坏。我们以前相处的，很不愉快。”杜圣眉的眸中，暗暗浮上一层阴霾。
是这样吗？那只是表面，林默默维持着脸上的笑意，直到杜圣眉推辞着，离开的时候，她的脑海里，还是回响着她的这一句话。
她知道，这件事，一点也不简单。
她走上楼，只见管家已经将他的外套脱下，见她进了房间，也就自觉走出去，下了楼。
她轻声叹口气，一颗颗解开他的衣扣，想着其实他要喝醉，也是看人吧。至少在她面前，他不会是这副德行。
杜圣衍的反应太过反常，她不可能不会察觉。
她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姐……不可以吗？”林默默久久凝视着杜圣衍的俊脸，他的棱角分明，五官立体，长相俊朗，他双目紧闭，眉头紧蹙。看得出来，他这一次，的确醉了。
他是在放纵自己，身为杜氏集团的继承者，身为年轻有为的总裁，他需要背负的东西很多，他需要时刻保持敏锐的洞察力。
他应该是一个理智胜过情感的睿智理性男子，至少林默默是这么想得。但是今日，她觉得有必要推翻定论，重新审视。
他的低声呢喃，她就当作没有听到。他突然双臂缠上她的腰际，脸颊轻轻磨蹭着她的背部，像极了正在撒娇的孩子。
“姐……”像是八爪鱼的双手越缠越紧，她就快要不能呼吸了。他身旁的蜜蜂还是蝴蝶，到底有多少，她向来不关注。
但是这一次，她感觉到有什么，在心中隐隐作痛。
如果他还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也许她会立即转过身，给他一个耳光，叫他立马清醒过来。
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没有。他只是跟一个孩子一样，缠着她，紧贴着她的身体，趴在她的身上，无尾熊一般，不愿离开。
她无声扒开他的手指，他却缠的更紧一分。
她将他推开，他随即躺在她的大腿上，没有半分顾忌。但是他口中的那个人，是……
她早就清楚，再强的人，也有脆弱软弱的一面。
但是她没想到，就这么见证他的另一面的人，是她自己。她宁愿她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有此刻的——心痛如绞。
她的手，轻微地颤抖，覆上他的俊容，他的棱角，他的脸部线条，他的眉目。
她轻声问道，声音也仿佛不是自己的。“这一切，到底还要，还要多久才结束呢？”她深呼吸，望向窗外的黑色，当她知道他心中的秘密的时候，这段婚姻，就变得不再那么单纯。
她已经有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若再加上他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可以去追求，她想要的平淡的幸福。
呵呵，好狼狈。
滥俗的情节，总是会在此刻，出现一个难缠又刁钻的初恋情人，来光明正大挑战她这个冒牌妻子。
但很可惜，不是。
“不要再对我好了，就跟以前那样，冷淡漠然也好，不屑一顾也好，取笑也好，这样……”
这样，她才不会生出贪恋他的温暖，贪恋身旁有一个位置被填满的满足，贪恋不是一个人沉默着待在角落，而是有一个人不断激起她的真实性情，与她吵嘴的那种充实。
她牵扯起一个笑意，却那么沉重，她总是将自己封锁在一个人的世界，甚至已经忘记了，到底什么样的，才是原本的自我。
是他，在慢慢改变她。
她突然，不想要看到这种改变，她害怕他给自己带来的影响，越来越重大。
那，绝对不会一个好现象。
他的身子太沉重，她不想再承受，她将他的脑袋轻轻移到一旁，他睡得太死了。她的眼眸之中，恢复了原本的死寂，她躺在沙发上，眼神无波。
他看起来，成熟稳重，事业有成，仿佛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个缺点。原来，他也不过是个凡人。
为情所困，原来是个通病。
跟小说中的情节大相径庭的是，这位突然出现的姐姐，不但没有令林默默生出半点厌恶的情绪，相反，她们相处的非常融洽。
杜圣眉对于女孩子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为人亲切温和，性格开朗直接，也没有大小姐的架子，时不时约默默出去逛街购物。
如今，她又收获了一个朋友。林默默告别了杜圣眉，只见杜家司机将宾士开到她的面前，替她打开车门，她坐在后座，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杜圣眉的背影，之后——她突然觉得，那个女人，好孤单。
“金司机，掉头。”
“夫人？”
“掉头吧。”她独自作出了决定，唇边绽放一抹笑意，柔声说道。
“是。”
车窗缓缓摇下，她望着杜圣眉惊愕的表情，微笑着征求着她的意见。“眉姐，我想请你到家作客，吃顿晚饭。”
“这样，好吗？”杜圣眉有些迟疑，惊讶于林默默会主动这么说。毕竟，也许那个人，不是很想看到她，出现在杜家的饭桌之上。
“只要你愿意，就什么都好。”林默默笃定地点点头，打开车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