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心在一切在,心空一切空 (2)
么。什么呢?似乎是为了回应他的疑问,山林里不知某个地方,响起了一长串啄木鸟凿洞的声响:“哒哒哒哒……”山子豁然醒悟:林子里缺少了慧能砍柴的声响!平日里,他俩一同走进树林之后,山林丛生,枝叶茂密,彼此很难看到身影,但两人砍柴的声音却能随时相闻:“当当当……”山子的斧头较小,也比较轻,他又懒得磨,不太锋利,所以声响发脆,像是敲击似的。“梆梆梆……”慧能个头虽小,携带的斧头却又大又重又快,每一下都能深深砍进木头里,因此声音发闷。林深不见人,但闻声音响:梆梆梆……当当当……两人砍柴的声响此起彼伏,相互呼应,犹如你唱我和,你呼我应,相映成趣。也有一种声音独唱的时候,那就是山子逮蛐蛐、扑蝴蝶、抓小鸟、追松鼠的时候——贪玩的他经常被山林里众多意趣盎然的小生灵引得忘了打柴,扔下斧头,去与它们捉迷藏。而慧能从来不会因此分心,他一进入山林,便心无旁骛,专心致志,所以,他那永不停歇的砍柴声,就成了给山子伴奏的音乐。大概就是因为如此,慧能每天打的柴都要比他多得多,多得几乎都挑不动。
今天是怎么啦?慧能那边怎么很长时间没有动静?“慧能!”山子冲着那边呼唤一声。回应他的,是叽叽喳喳的小鸟。“慧——能——”这次,山子的大嗓门将附近树上的小鸟都惊飞
了,但远处仍没慧能的应答。慧能为什么不回应,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山子放心不下,一边呼喊,一边寻找。“慧能,你在哪里?”山林像一块硕大的海绵,将他焦急的呼唤全部吸了进去,没有任何回应。“慧能,你怎么啦?”山子带了哭腔。山谷犹如一个无情的巨石,丝毫不为所动。山子拨开茂盛的野草,撩开稠密的藤蔓,艰难地寻觅着慧能的踪迹。当他来到一株大树下,赫然发现,慧能就坐在前面不远的地上!“慧能,你没听见我呼喊你?”慧能呆呆地坐在那里,没有吭声。“卢慧能,你装什么傻?”慧能依然没有答应,身子也未晃动。山子有些着急了:“慧能,慧能,你怎么啦?没事吧?”这时的慧能就像是木雕泥塑一样,任你喊破嗓子,他也不答应。山子刚想走过去看看,一抬头,猛然看到前面一片树丛在轻轻晃动。俗话说,风吹草动。而此时,山里并没有风呀!那树丛像是活了过来,正在悄悄移动!
天哪!那不是树丛,而是一只色彩斑斓的猛虎!“慧能,快,快跑!老虎来啦!”然而,慧能依旧像一根朽木桩子,毫无反应!老天爷,你要是再不动,会被老虎吃掉的呀!“慧……能……”山子撕裂一般的声音,没有唤醒慧能,却惊动了那只在山林中潜行的猛虎。它猛然转过头来——“刷——”山子感到好像有一股阴冷瘆人的电光照在了自己身上,浑身上下一
阵寒颤!他再也顾不得慧能了,急急忙忙地爬上树,藏身于最稠密的树叶丛里。老虎果然向这边走来。走到了距离慧能不远的地方!那猛虎分明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慧能……慧能命若悬丝!然而,在这即将葬身虎口的时刻,慧能却依然呆呆地坐在那里,毫无动静!
这一幕,不但山子感到万分惊奇,万分疑惑,连那猛虎似乎也没想到,它那像冰窟一样阴森的目光死死盯着慧能,良久,良久,却不见有任何动静。老虎不知是累了,还是感到不可思议,便由潜伏的姿势改成了蹲踞。它的目光依然注视着慧能,但好像已经没了那股子残忍的凶煞之气。
人与虎,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相对着。山子忽然想起:有经验的大人们说过,当你突然与老虎相遇时,如果来不及逃跑,就赶紧躺在地上装死。因为老虎是一种十分讲究的猛兽,从来不吃死人。那么,慧能是在装死么?不像。因为没发现老虎的时候,那样大声地呼喊他,他不是也没反应么。再说,一个人,一个有知觉的活人,谁有胆量这样长时间地与一只吃人的猛兽面面相对呢!这,这就是说,慧能或许是真的已经死了!起码,他是失去了知觉……
时间,宛若已经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山林那边的高山草甸传来了呦呦鹿鸣,老虎才悄然离去。
山子确信那老虎已经远去,便想从树上下来。谁知,他刚刚移动了一下身体,手脚早已麻木得不听使唤了,抽搐的双手,未能抓牢树枝,“砰”的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
刚刚过去的那场景太吓人了,他紧张得大气不敢出,以致于手脚在不知不觉里都在用力,骤然放松,便痉挛起来。山子被摔得屁股生疼,但他顾不得揉一揉,立刻一瘸一拐向慧能跑去。
慧能一只手托着腮帮子,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慧能,慧能。”山子伸手推了他一下。慧能一激灵,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猛然站立起来。山子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嘤嘤啼哭起来。“山子,山子,你怎么啦?”慧能懵懵懂懂问道。山子边抽泣边说:“我、我能怎么,是你,是你吓死我啦!”慧能一脸的无辜,一脸的茫然,说:“我怎么啦?我坐在这里没动,如何会吓着你呢?”“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呢!”“胡说,我这不是好好的么?”“那,你那会儿是怎么回事?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喊也喊不醒,叫也叫不应。”“我坐在这里想事情呢。”慧能十分平静地说。什么?山子不禁跳了起来。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你坐在这里一动不动,一直在想事情吗?”“是啊,难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而是所有的地方都不对劲!”山子说:“慧能,我喊了你几十声,你为什么不答应。”“我没听见。”慧能说。
“什么?你没听见?我把嗓子都喊破了,你居然说没听见!”“山子,对不起,我是真的没听见。不然的话,我怎么会不答应呢?”慧能一脸的真诚,丝毫没有撒谎的迹象。“那好,就算没听见我的呼喊,那么刚才那只大老虎你总应该看见了吧?”“老虎,在哪里?在哪里呀?”慧能立刻警觉起来,神色凝重,颇为紧张地向四周了望着。然后,他问山子:“老虎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山子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说:“那会儿,老虎就蹲在你的面前,你不会没看见吧!”“什么,老虎就蹲在我的面前?山子,你甭唬弄我。”“天哪,你真的没察觉到那只老虎的到来?”“是啊,不然的话,我怎么还敢在这儿坐着呢?”山子感到莫名其妙了,这个慧能,究竟是怎么回事?问他:“你没听见也没看见,你的心在哪里?是不是丢了魂儿了?”闻听此言,慧能也一愣,自言自语说:“我的心,我的心……”“是啊,看你这些天神魂颠倒、心不在焉的样子,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呢?”
“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心不在焉……”慧能依然自言自语着。忽然,他像是猛然领悟到了什么,一拍大腿,喊叫道:“对,就是因为心不在焉!心在一切在,心空一切空,一切由心生,一切由心灭!明白啦,我全明白啦!”
慧能发疯似的拉着山子,又蹦又跳,又喊又叫。他是明白了,山子可被他弄糊涂了:“什么心不心的?什么明白了?你明白了什么?”慧能拉着山子在木柴上坐了下来,问道:“山子,你还记得那天拦马车的事情吗?”“当然记得。怎么啦?”“你曾经问我,是如何将那根房梁扔到路当中的?现在我告诉你,那会儿,我心里只是想着怎样才能使得疯狂奔驰的马车停下来,压根就没想是不是能搬动那房梁。因为我的意识里丝毫没有房梁很重的概念,所以就轻而易举将它抱了起来。”
“可是,后来你却无论如何也搬不动了呀!”
“对呀,因为后来再搬动时,我们心里会自觉不自觉地想一想:这个家伙有多重?我能搬得动它吗?心里有了这根沉重的房梁,所以就再也搬不起来了。”
山子直摇头,说:“人急的时候潜力会猛增。你那肯定是一股子急劲吧。”
“就算是急劲,可急劲从哪里来?总不是外来的吧?所以,还是心的力量。”
山子听不懂,也不想听,嘲弄地问道:“敢情,你那会儿是在想这个问题呀?”
慧能却一脸的严肃认真:“对呀,正是因为我的心都在这件事上,所以,对吃人的老虎视而不见,对你的呼喊听而不闻。由此可见,心是一切事情的主宰……”
山子才不管他什么心不心呢,咕哝着说了一句“神经病”便扬长而去了。
慧能没在意,依然陶醉在自己的发现里。因为有了这个发现,他原来的许多疑惑,豁然开朗了,明白贯通了。例如三年前母亲的突然得病与后来的不药而愈,都是心的作用。再比如生活的甘苦,也是心在分别,心在体验,心在确定。
日子富裕的人,固然可以享受大鱼大肉的美味;然而,菜根粗粮,却也有着独特的清香,关键是心的体验。安享闲逸,可以品味清风明月;而深山采樵,在劳累的同时,也可领略到小鸟鸣啼、野花飘香。所有的一切,关键是心的转换!
而心,是主观的,是可以自己做主的!
他,卢慧能,一个12岁的小小少年,无意之中窥探到了一个天大的自然法则:
境由心生,一切唯心所造!
从此,慧能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再愁眉苦脸,而是整天笑逐颜开:打柴时唱歌,挑担时哼曲,就是木柴卖不出去,他也照样嘻嘻哈哈,似乎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充满了欢乐。
欢乐的日子格外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