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地在假山边立了片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忙往大厅走去,悄悄挪到四福晋的身旁坐下,四福晋拉着我的手,道:“你这里上哪里去了,还真为你担心呢!”我当然不能说遇到十四在那里发呆了,说道:“十三阿哥府上景致怡人,看着看着就不觉忘了时间,让福晋担心了。”四福晋一笑,也就不再言语了。
满人没有拜天地的习俗,只把新娘迎进了新房就成了,然后新郎出来招待客人。现在是清朝初期,满人豪放,不矩于男女大防,因此男女齐坐,并没有要隔开来的意思。我好奇地将眼睛四下扫来扫去,大阿哥英武豪迈,正和胤祥喝着酒,太子身份贵重,今日不过是娶侧福晋,因此他并没有来,三阿哥一派文人模样,只是静静坐着,同五阿哥、七阿哥浅酌慢饮,四阿哥宝贝他的十三弟,正给他挡酒呢,八阿哥正和百官谈笑,不达眼底地微笑始终挂在脸上。十四一杯杯地猛喝酒,还不时地朝十三看上几眼,眼中藏着丝丝恨意,我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也不好受。
九阿哥和十阿哥不去灌新郎酒,却一左一右坐在如云身边大献殷勤。这两人对如云早有轻易,现在他们住在宫外了,平时进宫很是不便,所以与如云见面的机会也少了,今天如云来饮宴,他们抓住了机会就不放她了。原本在宫里他们也对如云很是照顾,我也不觉得什么,可在经历了指婚一事后,我心中对这样的情形有些慌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他们争将起来,怕吃亏的要数如云了。
九阿哥盛了一碗汤递到如云手边,道:“来喝这个,听额娘说的,女儿家喝这个对身子好。”十阿哥扯了一只羊腿放在如云前边的盘子里,道:“这个才好吃呢。”九阿哥却道:“如云一个女孩子才不爱吃这个呢,你以为都像你呀?你瞅瞅你自己,就是吃这些才吃成这样的。”说着很夸张的手往两边一划,意思是十阿哥块头大。如云看九阿哥做出古怪动作,不禁一笑,十阿哥觉得丢了人,一拍桌子站起,道:“你长得就好吗?娘里娘气的。”九阿哥阳刚不足,略显阴柔,平时做不喜欢人家说他“娘”了,被十阿哥说到了痛脚,也是手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下动静太大,宾客们都朝他们这边往去,如云手足无措地站在两人的中间,三人形成了一个三明治。四阿哥和胤祥若有所思地看了三人一眼,我心中一惊,他们不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他四爷党专跟八爷党作对的,现在八爷党的两个主要成员搞内讧了,他们能不利用吗?而且如果他们把这事捅到康熙那里去,九阿哥、十阿哥在康熙心中的印象必然会大打折扣,如云是德妃娘娘的侄女,这样一来德妃娘娘也会落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呢,再看他们一眼,我心中祈祷,他们不会做这么恶劣的事情吧。
八阿哥看两人似乎要打起来了,忙几步夸过去,声音放低,道:“大家都看着呢,你们想害了如云不成?”不愧是八爷党的核心人物,一句话就使九阿哥和十阿哥冷静了下来。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在百官面前,胤祥也不想眼看着自己的哥哥丢人,手拿酒杯走到两人中间,笑言道:“两位哥哥是看胤祥久久不来敬酒,是以生气了吗?来,胤祥敬两位哥哥一杯。”两人也知再闹下去不妥,就顺坡下驴,举杯喝了。
厅里众人又闹腾起来,我受不了里面的酒气,跟四福晋说了声,就出了大厅,到外面透透新鲜空气。在外吹了一阵风,却见一人站在暗处盯着厅里看,背影有些熟悉,身上穿的是家丁的衣服,心中正觉奇怪,却见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月光照在他脸上,这人竟是李卫,几年不见,他个子高了好多,五官更加俊朗了。
他没事耶,我心中一阵欢喜,走上前叫道:“李卫。”他也是一愣,瞧了一会儿才认出了我,道:“鱼宁格格?”我点头道:“对啊,就是我,你还记得我吗?”李卫点点头,道:“自然记得。”嘴角向上扯了扯,似乎是想笑,可却是苦笑。
我心知他是伤心青芷嫁给了胤祥,哀声一叹,拍了拍他肩头,道:“哥们儿,别伤心,我们是一样想法的。”想逗他一乐,可他还是不开心,道:“格格还有机会,我呢?”
我无言对答,只好转过了话题,道:“你怎么在这里的?你现在是在哪个阿哥大臣手下呀?”李卫拍了拍衣裳,道:“我现在在四贝勒手下干活呢。”说着,他将我们获救后他的处境将了出来:“你们获救之后,我们都被四贝勒捉了起来,可后来四贝勒审理案件之后,说我们之中一些人是无辜的,要把这些人放了,其中就有我,我心里奇怪,明明我是属于天地会的,他怎么会说我无辜呢?后来一想,也许是青芷帮我说了情,四贝勒看在我也帮过你们的份上就不追究了吧。总之我是离开了,我本就无家可归,东走西荡的,后来在德州遇到了天地会的人,他们知道我被四贝勒放了之后,不问青红皂白就说我背叛了天地会,正在他们要杀我的时候,四贝勒出现了,他把我救了下来,一路敷药救治到了北京城。一路上我看四贝勒的行事作为,倒是一个好皇子,而我对天地会也有些伤心了,就决定留在四贝勒府中了,虽然是家丁身份,但四贝勒从没把我当作下人看。”
他说完这段,我只能感叹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任是千里路遥,若是有愿,终是要相聚在一起的,又想起了我和胤祥,我们是不是属于有愿的呢?所以即使相距了三百年还能走在一起。
李卫说完这番话又是看着大厅,我感叹道:“算了,此生无愿,或许下辈子就有愿了呢!”李卫苦笑一下,道:“大概是吧,反正只要她幸福,我也就好了,不过……”他拉成了声音,道:“如果他日十三阿哥欺负了她,我是一定要将她带走了。”我肚中好笑,你如果对十三阿哥不礼貌,你那主子四贝勒第一个就放不过你。
皇家新妇进门第二日都要进宫请安的,因为青芷只是侧福晋,所以向众阿哥敬烟等礼节是没有的,只需要去乾清宫叩谢皇恩,再拜见额娘也就是了。
胤祥陪同青芷来到咸福宫,敏敏受了礼,两人坐了一会儿就要离开,青芷却仿佛有话对我说似的,朝我猛打眼色,因此他们一走,我跟敏敏说了一声,也跟着出去。追上两人,我笑着对胤祥说:“我和侧福晋有些话要说,十三阿哥可允许?”胤祥笑瞪我一眼,对青芷道:“我还有事见皇阿玛,你等下自己回来。”青芷点头答应。
十三一走,青芷就着急地拉着我的手,道:“鱼宁,李卫师兄是不是在这里?”我忙捂住她嘴巴,把她拉到一座假山之后,道:“你想死啊?在宫里说这个?”青芷却顾不得这许多,道:“你听我说啊,我今天早上进宫的时候,在宫门口看见了四贝勒的马车,赶车的那个人真的好象李卫,如果是这样,那他昨天肯定去了我的婚礼,鱼宁,你有没有见到他?”
就算今天瞒了她,以后李卫与胤祥同朝为官,她终究是要知道的,于是我点了点头,将昨天和李卫的谈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她。青芷甚是激动,在假山之后走来走去,突然说道:“我要见他。”扑过来抓住我的手,道:“鱼宁妹妹,你帮帮我,我想见他。”
我一惊,不会吧,刚成亲就要红杏出墙,脱口说道:“你想和他私奔?”青芷被我说的脸上一红,道:“这哪能呀?我……我就是放不下他,想见他一见。”我悠悠说道:“相见不如不见,我只怕你们俩见了面后会更放不下呀?若是让胤祥知道……”胤祥不喜欢青芷是真,可作为一个阿哥,就算是一个不喜欢的妾室,他也决计不能容她有任何,哪怕是一点点的出轨行为的。
青芷道:“我知道,我答应你,我不会做出任何有碍皇家颜面的事情的,我……我只是想见她一面,此生也就无憾了。”还真是个痴心人儿,我说道:“你真要见他,自去四贝勒府上走一圈不就见到了吗?”青芷蹙眉道:“我和四贝勒府上的福晋都不熟,不好意思去,我想鱼宁你和四福晋比较要好,去那儿也容易些,而且……而且我心里怕怕的,毕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哎,第一次出轨总是这样,我说道:“那这样吧,下月是四贝勒的生辰,别人可能不去,但胤祥肯定会去,到时我也去,你就说是想见我一面也来四贝勒府,到了那儿之后,我再给你们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