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驾到!”我正在屋内和语芳聊着天,小元子在外一声喊,我忙迎了出去,福身请安:“臣妾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
太后将我搀起,抚了抚我的脸颊,颇为心疼地道:“丫头,可受苦了。”我微笑地摇了摇头,将太后迎了进去。
“额娘,这是温琳给额娘做的点心哦。”一直跟在太后身的温琳将一盘子点心递到我面前,我拿了一块尝了,道:“温琳越来越懂事了,都知道做点心了。”温琳冲着我直笑。
“皇玛嬷!”敦琳大声呼喊着跑出来,对着太后一福:“敦琳给皇玛嬷请安,给姐姐请安。”太后眉开眼笑地扶起敦琳道:“快起来,给皇玛嬷看看。”敦琳在太后皇上面前一向是最乖巧懂事的,他们都以为她一向如此呢,因此有时旁的格格吃了亏了也不敢告状,敦琳只要太后面前小嘴一撇,眼泪一掉,太后就心疼地将她搂起来,旁人再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还是敏菡会生孩子,一个个都这么机灵可爱,不像其他格格,死板板的,就没那股子生气。”太后宠爱地摸着敦琳的脑袋道。
我附在太后耳边轻声道:“这也是因为有了太后的血脉呀!”宝日龙梅的母亲是太后的表姐,沾亲带故的总是连着血的,这话也没说错,重要的是太后听着开心,直点着头。
此时正是用下午点心的时候,几个宫女托了托盘上来,将一碗碗莲子桂圆汤放到我们跟前,我眉头一皱,轻轻推开道:“不用了,我不吃。”太后道:“怎么了?身子还不爽吗?”
“回皇额娘。”我揉了揉胸口,道:“自从那事以后,臣妾就不太用这个了,总觉得糁得慌。”太后叹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像哀家当年在草原上被鹰啄了一口,就不再碰鹰了。”
“皇玛嬷,贵妃娘娘很坏的,还有那个十哥也很坏,上次我听到他偷偷跟九哥说额娘是狐狸精。”敦琳腻在太后身上兴致勃勃地告着状。
“不许说了。”我呵斥一声,太后不依了,支持敦琳道:“这孩子说的是,当年除鳌拜时遏必隆就是个墙头草,他的女儿能好到那里去了?”遏必隆在康熙除鳌拜时的摇摆不定一直是康熙、太后的一个心病,特别是太后,对遏必隆的两个女儿十分不喜。
“启禀太后、主子。凝妃娘娘来了。”小元子禀报道。
“嗯,让她进来。”太后端正了神色说道。
“给太后请安,敏姐姐安。”凝菲恭敬地行下礼去,太后摆了摆说,和颜悦色地道:“起来吧。”两个孩子又个凝菲请了安。
凝菲脸上有一丝忧色,我笑问道:“凝菲,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了?”凝菲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太后,吞吞吐吐地道:“皇上要将贵妃娘娘赐死。”我心里一喜,康熙,你终于下定决心了。太后嗯了一声,不甚在意,在她想来贵妃做了这许多恶事,死了也是应该的。
凝菲看了看我们又道:“皇上说要顾念着钮祜禄氏一门的颜面,所以在朝廷上就称贵妃是患病而亡的,皇上要我……要我带了圣旨去冷宫赐死贵妃,我害怕,所以今天才来敏姐姐这讨主意的。”凝菲说到这里低下了头。
奇怪,这宫里这么多女人,为什么非要凝菲去做这事呀?思忖一会儿,想起了贵妃本是先皇后的妹子,也就因为这个她才能升到贵妃掌管后宫,而凝菲也是皇后的妹子,现在后宫无主,当然要选一人来代管后宫之事,为了不让后宫妃子为了这事再闹出丑闻来,康熙便选了这个皇后的妹妹来做。这倒很好,凝菲素来和我交好,而且她的性格现在还像个孩子似的,以后一旦有事,她必定会来向我讨主意的,间接地后宫也算是在我掌握之中了。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看来她也明白了,但随即她皱了皱眉头,向我瞧了一眼,是了,太后是蒙古人,她自是希望有一个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蒙古妃子来掌管后宫,现在宫里也只有我是了。果然,太后看着我开了口,道:“敏菡,凝菲胆子小,要不就你去办这事吧。”
凝菲在旁一个劲儿地点着头,我却缩了缩身子,道:“皇额娘,臣妾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
“没出息。”太后轻斥了一声,“咱们蒙古儿女,杀虎打狼都敢,看一个人死就不敢了?又不是要你动手,只是让你看着罢了。”
“但皇上是让凝菲干这事的,臣妾如果去了,那不是越矩了吗?”我找了个理由,我要试试太后是否真的像我想的那样很想让我成为后宫主事。
“行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哀家会跟皇上说的,你照着做就是了。”太后很爽快地道,看来这次后宫的大权真要落到我的手里了。
拿着凝菲交给我的圣旨,带了几名心腹的宫女太监来到了冷宫,冷宫果然是凄凉得很,尤其现在已经入冬了,厚厚得雪积在地上都没人去打扫,虽然宫室也不小,但到处掉漆破损,看来打算后宫的翻修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所在。也是,冷宫本来就没什么人住的,大凡后宫嫔妃犯了错,轻的不过禁足罚俸,重的则被赐死,冷宫不过是个过度的场所罢了。
“奴才给娘娘请安。”两名本在闲聊磕的小太监见到我们来了,都纷纷过来见礼,我略一颔首,道:“免了。本宫是奉了皇上旨意来见贵妃娘娘的。”康熙虽然已经下了命令要赐死贵妃,但并未夺去她贵妃的名号,因此在公众场合还得称她一声贵妃。
“是,奴才这便领路。”两人一面带着路,一面献着殷勤:“娘娘,这处地滑可要小心啦,那有门槛,娘娘当心。”
跟着他们左绕右转的终于来到一处偏殿前,和冷宫其他建筑一样,很是荒凉的样子。两名小太监轻轻推开了门,对我道:“娘娘请进,可要奴才们跟随?”
“不必了。”我挥了挥手,跟贵妃这几十年来的恩恩怨怨也到了摊牌的时候了,我只带了语芳进去,其余的留在了外面。两名小太监走出了老远,还在那里谄媚地叫着:“娘娘有事招呼奴才一声就行了。”
踏入房间,一股阴阴的风袭了过来,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语芳忙将一件白狐皮镶红边的皮裘给我披上,阴冷之气放才减少了些许。
“这里是冷宫,敏娘娘这么尊贵的人怎么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殿角的阴暗处传来,给本已寒冷的殿堂又平添了几分冷气。贵妃缓缓走了出来,她身上的那件旗袍估计已经好久没洗了,东一块西一坨的污垢在上面,我不禁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敏娘娘是嫌我脏了吗?”贵妃脸上挂着阴惨惨的笑,“这不都拜你所赐吗?怎么你现在见了倒不自在了?”
“你这是自作孽。”我淡淡地道,“是谁挑起事情的?刚入宫时我从没想过要和任何人争夺,是你主动挑起了战争,还……还伤害了我身边最亲的人。”海蓝、若瑶的面庞在我眼前闪过,我眼中多了几分凌厉,“贵妃娘娘,你已经赢了这么多回了,该是让我赢一回了,这也算是公平的事情,难道不是吗?”
哈哈,贵妃大笑起来:“我赢了?我赢了什么?在皇上心里你还是最重要的,我赢的最多就是个贵妃的名分,而你虽是妃子之身,却食贵妃之俸,皇上又对你如此宠幸,你要什么皇上不给你呀?你说说我是赢了你哪点了?”说着说着,她已从大笑转为了低低的抽泣。
“那你也不该伤害无辜的人,你对付我那我不怪你,可你不该伤害我身边的人,是你先要和我斗的,难道你让我坐以待毙吗?”我咬了咬嘴唇,又道:“反正不管中间过程如何,现在总是我赢了,皇上圣旨在此,白绫一条,你自行了断吧。”我来时还兴致高昂,想看看贵妃落魄的样子,出出心中这口怨气,但是见到她现在的这番景象,我心中已无半点畅快了,都是皇上的女人,她今日的下场未必不是我以后的下场,想在后宫稳立不倒该是件多难的事呀,自从我打算参与这宫里的斗争后,有多少个夜晚我不敢熟睡,怕就怕第二天醒来一条白绫横在我的面前。闻着这殿内污浊的空气,我只想快点逃出去。
贵妃听到康熙赐死的圣旨,倒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激动,伸手拿过盘中白绫,惨笑一声道:“敏妃,自从我准备跟你斗时我已想到自己可能会落到今日的下场,你若想看我屈膝求饶,那是没有希望的了。”拿了白绫踏上圆凳,将白绫甩到梁上,打了两个结,再看我一眼:“敏妃,我就在这里看着你,看你能在宫里屹立多久。”头往圈内一伸,一脚踢翻了凳子,她眼睛一下便突了出来,显得狰狞可怖,我转过身,不再看向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