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邢夫人叹了口气,是吗?”宣宁便抬头看了看跪在人群里的贾母,却见她白发苍苍,发髻有些凌乱,一身绛紫色妆花五福捧寿暗绣的锦服穿在身上却有几分狼狈之色,便拍拍黛玉的手说道:“不用着急,我可不就是现成的大夫?”
黛玉闻言,但笑不语。贾政却忙上前行礼:“公子乃杏林国手,若肯出手救治家母,贾政一家上下必感恩戴德。”
“感恩戴德就不必了,老太太的病也不见得有多严重。”宣宁笑笑,难道我还说瞎话不成?!”
黛玉却高兴不起来,只是淡淡的笑笑对胤禛点点头,低声说道:“没有什么热闹。是外祖母身子不好,刚才晕过去了。他们正忙着找太医呢。”
贾赦和贾政便都转头看着邢夫人,便走到贾母跟前,说道:“老太太,请起来吧。再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是好?”
贾赦听了,贾母怒道:“谁去赖人家?你去问问你老婆!她刚才就站在我身边,只哼了一声便转身出门。”
贾母便扶着鸳鸯的手慢慢的起身,又向宣宁道了谢,向胤禛告了罪,方转身坐到一旁的矮榻上。鸳鸯把她的手放到一块软布上,宣宁便坐在对面,抬手给贾母诊脉,片刻后笑道:“无妨,听得真真切切,老太太只是一时动了气,气大伤身才会有晕眩不适之感。幸好平日里保养得当,并无大碍。只吃一丸平气顺心丸就罢了。”
贾赦因出门遇到了胤禛和宣宁二人,便不敢再离开,少不得又悄悄地退回来站在一旁。此刻听宣宁说贾母无碍,便同贾政一起对宣宁施礼道谢。
黛玉冷眼瞧着只装作没看见他,宣宁却笑道:“老太太既然无事,怎么二位大人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难不成老太太身体康健却让你们二人心生烦恼不成?”
贾赦忙打个哈哈笑道:“公子这个玩笑可开不得。贾赦刚才是为老太太的病情忧心而已。”
贾政也忙陪笑脸,又喝斥丫头们:“还不快端上好茶来?”一边又跟胤禛欠身说道:“慢待了四爷,装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说道:“刚才公主拿着一匣子书信账单,请贝勒爷见谅。”
胤禛原就是一张冷脸,此时亦没有笑容。此刻他的心里想的都是王夫人拿了林家许多财物而自己却不知道。只摆摆手说道:“我刚有事从内务府出来,怎么听说你们府上有人忤逆公主?这会子来了又见这里乱糟糟的,到底什么事?”
贾赦忙上前回道:“贝勒爷明察,忤逆公主之人乃是薛氏之女。并不是我们家的人。薛家母女在我们府上借住而已。当然,今儿是公主来我们府上赏菊的欢喜事儿,她们母女本不该出现的,只是想着那薛家的姑娘略通文墨,便叫来陪公主说笑凑趣儿而已。这也是奴才们办事不周,公主说有明明白白的书信和账目,请贝勒爷降罪。”
宣宁不理任何人,只是走到黛玉跟前拉了她的手笑道:“这里好热闹,一进门便听见喧喧嚷嚷的,丫头婆子走来走去都急色匆匆,像是有什么大事?”
“嗯,的确是你们办事不周。”胤禛冷哼一声,又看了看贾政,说道:“那薛家是你们的亲戚,既然住在你们府上,如何不严加约束?况且我听说他们家的那个大少爷在京城里也是欺男霸女横行霸道的。前儿还跟仇都尉的儿子为了一个妓女大打出手。这不是依仗着你们家的势力吗?你们家也算是世宦之家,如何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贾政听了这话早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在它的作用下,什么母子天伦,什么夫妻深情,什么兄弟之义,什么君臣之道,姑太太才没了……”
贾赦一听便红了眼,一切都变得虚无起来,仿佛唯有真金白银才是最实际的东西,任何情谊在它的面前全都苍白无力不堪一击。忙躬身作揖,又跪倒在胤禛面前,颤声说道:“老臣前些日子一直外放,从心里把贾琏骂了个狗血淋头。只怒声喝道:“拿琏儿来!”
“大哥!”贾政不满的看了一眼贾赦,才回来五六天的光景。对家里的事情疏于管辖。如今出了这事儿还让贝勒爷操心,真是该死。贝勒爷放心,臣这就出去,把家里那些不长进的东西都捆起来,亲自送到大理寺去。”
“罢了。这些事儿容后再说。”胤禛回头看着黛玉,却换了口气问道:“妹妹还有什么事没?若没事,就请跟我们回吧。早朝后皇阿玛说起妹妹亲手制的紫芋点心,说这会子又想吃了,让我问妹妹那里还有没有。
黛玉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矢口否认又连声求饶的王夫人,又看着拂袖而去的贾赦,脸上的冷笑越发的凄凉。”
黛玉便笑道:“紫芋有的是,说是二太太年年都以节日礼尚往来之命,点心却要新制的才可口。少不得请皇上略等等,我回去做了,赶明儿一早叫人送进宫里去。只是这会儿我在这里还有些事情没弄清楚,也有几句话没说完。有劳四爷略等我一等,可好?”
胤禛便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贾府众人,说道:“有什么事儿不如告诉我。我替妹妹去说?想来贾大人也不会为难妹妹这个外甥女的。”
贾赦贾政等人听了这话,腰弯的更低,头也垂的更厉害,一双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声也不敢分辨。唯有贾母上前两步,最后姑太太禁受不住二太太年年去要,慢慢的跪倒在胤禛面前,泣声说道:“贝勒爷明鉴。这是我们家的丑事,但既然关系到公主,便不单单是家事。还请公主和贝勒爷开恩,给老奴才几天的时间,老奴定然把此事查清楚,把王氏所得财物尽数还给公主。又生气贾琏本是自己的儿子,却生了外心,只帮着王夫人做事,把自己瞒的死死地,哪里还顾得上贾母的死活?
金钱真是坑人的东西。”
黛玉听了这话,便觉得哭笑不得,心中一阵阵为母亲悲哀,劝道:“老太太身上不好,便冷冷笑道:“老太太!这是哪几十万两银子和那几件珍玩古董能说清楚的事儿吗?银子有限,珍玩古董也不过是身外之物,可我母亲的命呢?我母亲的命又该去问谁讨?可怜她四十多岁便命归西天,临走时还奢望着我能有自由的日子过。她定然想不到十几年后您依然想着把我弄进你的门槛里,你们取回了她的性命还不算,还要我进这道门槛,继续为她还你们的债么?”
胤禛不等贾母回话,变奇怪的问道:“什么债?什么几十万两银子,又有什么古董珍玩在里面?妹妹不是来赴宴赏花的吗?怎么又成了来还债的?”
贾赦贾政等人听了这话,我们还是赶快请个太医来给老太太瞧瞧。你要问琏儿话还是去书房吧,一时都吓得六神无主,全都噗通一声跪倒在贾母身后。屋里的丫头婆子也都跟着跪下,廊檐外的贾珍贾琏还有宝玉等人也都没了主张。
宣宁却伸手握住黛玉冰冷的手,低声劝道:“玉儿,别难过。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摆在你的面前,四贝勒也在这里坐着。这件事情你想怎么办尽管说,四贝勒一定会为你做主的。再说,你自己也是公主的身份,疾病缠身才没了性命。还说——最后一次是琏儿在姑太太跟前说了些不知好歹的话,就算有天大的事情,还有皇上在呢。
恰在此时,门外有人报:“四贝勒到!宁公子到!”
雪雁忙搀扶着黛玉从椅子上起身,后面众丫头婆子也都跟着黛玉迎到门口,黛玉轻轻福身给胤禛见礼,身后便呼啦啦跪了一片,派人去姑太太那里要钱财,连歪在榻上的贾母也挣扎着起来,跪在地上给胤禛叩头。这天理昭昭,坏人终究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胤禛见了这副阵势,心中已经猜想到了五六分,便对宣宁说道:“到底什么事儿,你跟我说个来龙去脉。”
宣宁便从春纤的手里拿过那只盒子,把里面的书信和一本账册都交给胤禛,又把事情的始末大概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这里面的书信都是这府上的二太太叫人写去给贾夫人的。负责传信捎话的人大多是都是贾琏,这一惊一乍的,只怕还有其他的管家,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至于是谁,四爷把人叫进来一问便知。这本账册是当初贾夫人活着的时候留下的,里面记的都是每年逢年过节林家送来给贾家的东西,贾夫人出于无奈,想把自己的女儿留在身边,便想着用银子钱财打点。不想贾家拿了这么多东西之后依然不死心,如今还是想凭着当年的一个约定把玉儿弄进门。自然——我想他们想得到的并不是玉儿,而是玉儿名下的那些财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