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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我愿意。”凌楚妤根本连想都没有想就回答道。

“如果我要你为我生孩子呢?”终于那道久藏在心底的伤被撕裂开来,尹默林一脸的阴蜇带着抑制不住的仇恨。

“是你不想要的。”提起孩子,凌楚妤的思维片刻的停歇,心里一阵抽痛,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我是不想要,但我就是要你生。”男人骨子里的傲气容不下他低头,语气霸道而不容侵犯:“说吧,你是生,还是不生?”

“我,生。”凌楚妤咬着牙关,微闭起眼睛,任由泪水从眼角簌簌滑下,旧伤新痛齐涌进她的胸膛,最后呜咽的说道:“我什么都答应你,求你救他……”

对这样的结果尹默林很是满意,原本他还以要折疼一阵,却没有想到这么的水到渠成,她竟然会如此就服了软,不过这样一份对亲情的执念倒让他有些吃惊,只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是时候收手了,以后折磨她的手段和花样他有的是。

然而就在他准备喊停的时候,一切却已经停不下来了,因为气意盎然的礼堂一时之间变得极其的寂静而沉闷,音乐声,交谈声甚至连小孩的哭闹声都静止下来,许多观众不约而同的从座位上立起身来,呆若木鸡一般看着舞台上的状况,因为刚刚被顶到最高处的那个杂技演员忽然间摔了下来……

片刻的静止之后便是交错的嘈杂声,这种场面谁都不曾料想过,尹默林也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

事情来得如此突然他一时也懵了,他只是要利用手里的这张王牌逼她就范,让她诚服在他的身下,好找回属于自己的尊严,发泄他散之不去的愤怒,那些杂技团的演员都是他花高价请来的,而且他们也都保证过不会出问题,只是没有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礼堂里的观众在保安和工作人员的引导下都渐渐散去,舞台上医护人员正努力实施着急救,然而看到他们最后收拾机械摇着头站起来的那一刻,尹默林的心突然觉得恐慌起来,因为此刻凌楚妤也已经晃悠的直起了身子,只是她没有再看他,而是一步一步朝着舞台走去。

没有阻拦,没有声音,四周静得可怕,仿佛连空气也在瞬间停止了对流,凌楚妤缓缓的迈着脚步,看到地上已经闭上双眼的弟弟,她干净的眼睛里没有眼泪,没有黯然,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只是那层笑意却异常的凄楚而沧桑。

母亲死了,父亲去了,孩子没有了,唯一的弟弟竟然也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她,所有爱她的,她爱的都全部消失,离她而去了,她的世界终于只孤单得剩下她一个人了。

此时此刻,凌楚妤全身的精神在瞬间涣散,血液仿佛在倒流一般,双腿再也没有办法支持住身体,扑通一下就倒在了弟弟身旁,继而伏在他的身上。

尹默林目光一直追随着凌楚妤的身影,看着她白净的面上没有一点血色,目光里透出无尽的绝望,他的心仿佛也在同时碎成了一地,隐隐作痛。

直到她萧冷纤弱的身扑在那具尸体的上面,尹默林再也抑制不住举步便冲到台上抓着凌楚妤的肩膀说道:“他已经死了。”原本他是想辩解或者道歉的,可是不知为何那些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也许是因为心虚,又或许是他依旧放不下架子。

凌楚妤没有看尹默林,而是用力挥开他的胳膊,接着伸出双臂将弟弟的身体捧起,搂在怀里,“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看着她这种不死不活的样子,尹默林突然有种毛骨悚然之感,仿佛全身的毛孔都紧闭了一般,若是这个时候她能骂他几句,打了几拳,或者大哭大闹,也许他心里会痛快很多,可是她却没有,似乎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

凌楚妤小心翼翼的将弟弟的身体贴紧自己,像怕吵醒一个熟睡的孩童一般轻柔,她尖细的手指缓缓的划过弟弟的一眉一眼,脸轻轻的与他相碰,深闭着眼睛,感受着他仅存的余温,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忘记了眼泪,也忘记了悲伤。

看着凌楚妤的举动,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十分谨慎,空气的流泻似乎也更加的缓慢而深沉。

“小柯,你说句话好不好?”凌楚妤抹开男孩的额头的发丝轻声央求道。

“小柯为什么不理姐姐?”

“小柯今天好不乖哦,都这么晚了还要装睡。”

“小柯,是不是因为姐姐这么久没有来看你,所以你生气了?”

“小柯不气哦,姐姐等会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你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给你加好多好多糖,好多好多……”

“他死了,让他安息吧。”尹默林终于忍不住俯下身子,伸手想要去取她怀里人的。

“啪……”一个猝不及防的巴掌忽的落在了他的面颊,继而便看到凌楚妤一双眼睛正充满怒意的看着自己,她的牙齿紧咬着嘴唇,一道清晰的血印赫然在目。

然而尹默林还来不及反应,凌楚妤就已经将视线移开,投注到怀里的人身上。

当着这么多人被打,作为讯捷的领军人物,面子上当然过不过,高傲和本性的自尊让尹默林再次怒不可遏,愤愤的直起身子,沉声骂道:“你要发疯是吧,那就发吧。”说完转身就朝台下走去。

对于尹默林的火气,凌楚妤充耳不闻,但见她死死的将弟弟搂紧,仍旧自言自语道:“都是姐姐不好,是姐姐没有保护好小柯,所以小柯生气了,不理姐姐了,不过不要紧,姐姐发誓,姐姐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也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了。”

凌楚妤的下巴顶在小男孩在发丝上,目光空洞无光,接着将他的身子移正,对上自己:“小柯一定是不喜欢这里对不对?那我们回家,好不好,姐姐带你回家,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分开……”

凌楚妤说着便踉跄的站起来,但手却一直捆着弟弟不放,生怕这一松手,就再也找不回来。

因为没有得到尹默林的指示,所以看着凌楚妤抱着已经冰冷的尸体蹒跚的远离,没有人敢去打扰。

而尹默林也因为她的最后一句话止住了步子,看着她纤弱萧冷的身子抱着那具沉重的尸体毅然决然的往前走,他的眼睛和心仿佛在瞬间被什么利器狠狠的凿穿,然而此刻他也没有勇气去将两具紧贴在一起的身体拉开。

凌楚妤吃力的往大门口走去,每走一步,她的脚都颤抖不止,没走几步就摔在了地上,为了不让弟弟受伤害,她用膝盖跪在地上支撑着,虽然擦出血来,可她仿佛一点都感觉不到疼,只更加用力的将弟弟拥紧。

只百米不到的距离,凌楚妤却摔了好几跤,但是她的坚忍,她的果决,她的顽强却在所有的人都不敢靠近。

尹默林看着她的裤腿一点一点的被红色的血渍浸透,看着她的脸越来越苍白,看着她眼睛里的绝望越凝越多,他全身不由得微微的颤抖起来。

聪明的凌楚妤,愚蠢的凌楚妤,冷漠的凌楚妤,坚忍的凌楚妤,温柔的凌楚妤他都见过,唯独此刻的凌楚妤却让他感到力不从心,感到害怕和无助。

直到凌楚妤的身体消失在门外,听到一声巨雷的声响,尹默林才渐渐的回过神来,接着猛的冲出了门外。

闪电雷鸣,暴雨哗哗,仿佛天河决了口一般凶猛地往下泄,豆大的雨珠落在地面,溅起一片片雾花,天地间像挂着无比宽大的珠帘,道路两旁的樟树因为狂风的袭卷晃得吱吱作响,雨啸声,风鸣声,车往人流声交杂出一种哀悼般的自然殇曲。

尹默林出到门外的时候,凌楚妤和弟弟的身体早已没入大雨之中,瓢泼的雨水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渗,漫过她纤细的脖子,折湿了她所有的衣衫,但是她依然坚持不懈的迈着步子朝马路中间走去。

忽的一辆车过,下一秒便见两人倒在了地上,尹默林吓得呆若木鸡,直到看到凌楚妤晃荡的从积水的路面爬起来,他的心才终算是放了下来,原本看到她这样悲痛欲绝他是应该高兴的,可是不知为何此刻他的心酸心痛似乎还要更甚一些。

“凌楚妤,你不要命了。”尹默林冲到凌楚妤跟前大声吼道,左手摸开脸上的水迹,右手用力的想要将她拽起来,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却怎么都无法将她撼动半分。

因为路上的可见度极低,来往的车辆又多,为了安全,尹默林只得俯下身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和弟弟一起推到了路边,然而经他这么一使劲,凌楚妤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又倒在了地上,身体也不由自主的便与弟弟分了开来。

虽然离开了街道,但是凌楚妤却依然不领他的情,也完全不理会他的责骂,只是她身上的力气已经完全耗尽,再也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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