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的琴音依旧充斥着大街小巷,吆喝叫卖的小贩和讨价还价的客人,心里感叹着又是哪个痴心人,面上倒是不甚在意。
他们一天到晚要为生计发愁,哪有时间去管别人死活?这琴声伤则伤以,也不过是有钱人家的姑娘公子闲来无事伤春悲秋而已,还不值得他们为此而驻足伤感。
“郁儿!我在这儿!”李思远心中焦急,费尽全身力气才行了不过两米左右的距离。奈何双腿不能直立,只期盼这琴音不要这么快停止。
似有所感,反复唱着的田郁,忽然停止了手下的动作,也闭上了嘴巴。
刚才,她好像听到了李思远的声音,听到他说:“郁儿,我在这里。”
私以为这根本不可能,可是联想到之前把自己关在屋里的时候,也曾听到过这样的声音,莫非李思远就在不远处?
琴音一断,正努力前行的李思远心里忽然一震。不可以不可以,郁儿不可以离开,郁儿一定要等我!
田郁猛然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仔细辨认是否有那个让她牵挂的人。但,无论她如何找,就是不见有那个她心心念念的身影。
李思远正抬头慌乱寻找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个新开张的酒楼二楼,一个女子探出头来。只一眼,只消一眼,他便认出那个是他的郁儿。
面露沮丧正要回身关窗,视线所及之处,忽然见到一个浑身黑黑的看不到脸的乞丐正仰着头看着她的方向。像是看到她再看他,忽然又低下了了头去。
看了一眼,正奇怪他在看什么,然,就在转回身的一瞬间,像是被点了穴一样,突然定在那里,看着那个乞丐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
眼泪溢满眼眶,终于忍受不了大地诱惑,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粒粒接连不断。伸手捂着嘴巴,无声流泪。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子?
李思远见到了心里思念的人,见她生活得很好,也算是了了心愿。他现在这副样子,还是不要跟着她让她难做了。调转了方向,一点一点的退回原本藏身的小巷子。能再见一面,他已经知足了。
呵!李思远自嘲一笑,以往的他,何时有过这种会拖累别人的念头?可是心里有了爱的人,一切总会变得不一样的。
田郁虽然心里不承认那个人就是李思远,但眼里看到的又怎容人她不相信?
忽见他转身离开,更加笃定了那就是李思远的想法。好不容易找见了,竟然就想这么离开么?擦干眼泪,面上的难过和不敢置信统统换成了怒气,从二楼一跃而下,朝着李思远的方向走过去。
看他匍匐前进的艰难,看他像是失了骨头的双腿,田郁只觉得自己的腿像是绑了万斤玄铁般,每迈出一步都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来到李思远跟前,瞧着他还不住的往前爬,明明心里还是难过的,眼泪的再一次流下就可以证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笑了出来。
“噗!呵呵!”敢对天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瞧她脸上都还挂着泪呢,哪有人会笑着哭的。
努力无视田郁的李思远,正艰难的挪动着身子,心里紧张到自我催眠田郁只是路过而已,并没有认出他。突然的一声笑,让李思远的身体一僵,不明她笑什么,又不敢回头去看。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赶走紧张的情绪继续前行,却被田郁的话再一次镇住了身形。
“相公!郁儿找到你了!”
相公!郁儿找到你了!郁儿找到你了!
这句话,在李思远脑海中无限循环,忘记了自己要离开的初衷,只是傻愣愣的定在那里。
她……终究还是认出了自己!终究,她对自己也是有情的。
这一认知,让李思远喜忧参半。喜的是,他的郁儿这么久了,还能认出他来,还叫了他相公。这一声相公,他盼了好久;忧的是,他这副样子,却不能回应她。
忽然听小二说田郁从二楼跳了下去,夏然和丹亦丢下手里的活冲了出去,心里惊讶:莫不是找不到李思远,加之刚才那一曲琴伤,生了要死的心思?这楼也才两层高,要死也应当找个高点的才对。
冲出来才发现,她去的方向是一个小巷子,那里有一个正要离开的乞丐。原来不是要死啊……两人长吁一口气,顿时放下心来了。
人要是在他们手里出了问题,幸运的话回去了还能剩下一层皮。只是奇怪,为什么对那个乞丐那么上心?悄悄跟过去,听到他们的谈话,才明白原来这个人就是田郁遍寻不到的李思远?可真够脏的。
不过,听这李思远的话,好像不愿意认我们家小郁啊……真够难办的。两人互看着抓着脑袋想了半响,突然夏然眉毛一挑,看了丹亦一眼,两人心有灵犀转身回了茶楼。
收回自己的神魂,装作没有听到她的话。继续之前的动作,只想着这样也许她就真的当做是认错了。他只以为田郁是突然见到他,心里还曾想着他,才会有那样一说。却不知她为了寻他跑了多少地方受了多少苦。
又怎么会因此就轻易离开?她还不至于自己的相公都认不出来!
见他不理,田郁脸上再一次挂上怒气。真是岂有此理!明明都被她看到了,还敢跑?断了腿又如何?这狼狈的模样她看都看到了,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相公!郁儿在这里啊,你都不看一眼?”
这一次,纵使想要假装也不行了。只因她说这话的时候,贴着他的耳朵说的。甚至,他都可以感觉到她说话时呼出的气息,让他全身酥酥麻麻控制不住。
“姑娘认错人了吧?我一个乞丐哪里来的娘子。”他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本该是讨厌他的人,却突然肯叫他相公,只想她赶紧离开。
“哈!”田郁突然一笑,声音有点尖锐。
周围的路人见田郁这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屈尊降贵和一个乞丐说话,实属稀奇。脚下不自觉放慢,更有甚者还凑了上来。
听她叫这乞丐相公,众人纷纷以为这姑娘莫不是脑袋坏了?看穿着非富即贵,真真是可惜了一个漂亮姑娘。正打算走开时,那乞丐竟然说话了。
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有点模糊,但那话至少他们是听清楚了。众人纷纷猜想,也许这姑娘和这乞丐真是夫妻。
只因为,如果是一般的乞丐,看到这样一个漂亮姑娘跑来叫自己相公,还不巴着赶着同意?哪有人是他这样的,不仅不同意,还生怕人家巴着他不放似得。
也有那些好事的想:有可能这姑娘和这乞丐,本来是熟识的。只因这姑娘下手忒狠打断了原本俊俏公子的腿,才沦落为乞丐。是以现在再见,怎么也不愿意认她。
但不管怎么说,这两人定然是认识的。
这一刻田郁突然想起来她看的那些小说。比如中间有一部分,女主找到了男主,男主却因为某些原因不愿意认女主,然后两个人开始拉锯战‘你走你快走,我不走我死也不走’。
她现在的情况,和那些书里所说的何其相似!怪乎都说小说改编自生活。
也许她的人生也能够写一本精彩的小说出来。但,她不要往哪个方向发展。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哪能就这么放手?你想给我来拉锯战?真是抱歉,我偏不如你意!
正巧这个时候丹亦带着几个伙计过来了,不等丹亦询问,田郁手一挥,对丹亦道:“你们几个把这个人给我抬到楼上去!放我房间就好!”
又看着始终不敢看她,却因为她刚才那霸道的话而惊讶的抬起头来的李思远,眯着眼睛忍着怒气道:“李思远!我不管你为什么不认我,今天既然给我找到了你,就别想从我手里逃开!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总之别想跑!”说罢转身回了茶楼。
丹亦忍着笑,看着李思远明显受到惊吓的狼狈模样,让伙计上前抬起了他也跟着转身回了茶楼。嘿,这下有好戏看了。
路人见没热闹可看了,也转身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田郁回了茶楼,一面脚步不停往自己二楼房间走去,一面对着等在门口的夏然吩咐:“去准备热水,等会人来了给他沐浴用。水好了直接送我房里,顺便你去买几套干净的衣服回来。”
夏然点头应是。好歹也是开茶楼的,热水这东西自然不断。是以田郁刚回了房间,小二们就把水送了上来。夏然需要做的,不过是去准备几套衣服而已。
正巧丹亦也带着人进来了,将人放到田郁房间的地毯上,就带着伙计们转身出去了。顺便很好心的带上了房门。
人家本身就是夫妻两个,分开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相聚了,他们难道还当电灯泡不成?名誉?人家本身就是夫妻,名誉这东西存在于夫妻之间?简直就是开玩笑!
李思远恼羞成怒,委实没想到田郁竟然大街上就把他给弄了回来。就不怕闲言碎语?刚一落地,便冲着田郁大骂:“你这女人好不知廉耻!大街上叫我相公也罢了,竟然公然掠人!我虽是乞丐,也容不得你这样侮辱!”
李思远才一开口,田郁嗤笑一声,走到窗边带上窗来,然后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坐在那里看着李思远骂。他这样子确实蛮让人心疼的,很明显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
等他骂完,才放下手里的杯子,啧啧有声:“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乞丐,谁家的乞丐像你这样说话条理分明?李思远,我承认我田郁曾经对不起你,但是现在被我找到了你,我依旧是那句话,任你怎么说,也别想从我手里逃开!”
短短不到一炷香时间,这话李思远已经听了不知多少次。唯独这一次,他听出了她话里的坚决。一时间竟是哑口无言。
能再见她,他心里是欢喜的,上天听到了他的愿望,他别无所求了。看得出她生活的好,他已经很知足了,为什么,为什么她去不再是当初那样,对他不屑一顾?
若是以前她这样对他,他定会开心的很。现在……呵,李思远啊李思远,原来你也会自卑?
田郁起身来到李思远跟前,扶起他一点一点向着浴桶挪去,一改刚才的凌厉,用略带委屈的声音轻轻道:“相公,我穿越千年来到这里,历尽千辛万苦才明白我爱你,你怎忍心让我离去??你残了也好废了也好,不过是一双腿而已。以后,让郁儿做你的双腿可好?”
李思远身体又是一僵,眼里闪着泪,看着田郁呢喃:“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