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秦明来到电视台后,他正想去莫雨蝶办公室找她谈一谈,刘云清却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秦明正想给他泡一杯茶,刘云清连忙摆摆手说:“茶你就不用倒了,我今天替你向郭台长请了一天假。”
秦明感到有些不悦,可是他仍然沉静地望着他说:“为什么刘总要替我请一天假?”
“咱们车上慢慢说怎么样?”刘云清的语气似乎有些急切,“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秦明露出了为难之情,他可不想和刘云清走得太近,于是找了一个借口说:“我还要录制节目,雨蝶正在外面等着我。”
话音刚落,莫雨蝶恰好走了进来,刘云清赶紧对她说:“我已经替他向郭台长请了一个假,可是他要和你外出录制节目,看来非要雨蝶同意给他放一天假不可了。”
秦明露出了尴尬之色,显然刘云清知道他刚才只是找了一个推托不去的借口,现在是当着莫雨蝶的面来揭露他了。
“看来外出录节目的计划只能暂缓了,刘总出面替你请假,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啊,”莫雨蝶会心一笑,又望着刘云清笑着问,“如果他不去可以换我去吗?”
刘云清哈哈笑了起来,秦明知道今天是非去不可了,于是跟着刘云清下了楼。不一会儿,一辆黑色宝马缓缓地开到两人面前。刘云清替他打开了车门,等秦明坐进去之后,刘云清才跟着坐了进来,两人坐稳之后,司机稳稳地把车开了出去。
“你还记得冯行长吗?”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刘云清望了秦明一眼问道,秦明点了点头,他才继续说道,“冯行长也非常喜欢收藏瓷器艺术品,只是有些藏品他可能吃不准,因此他想邀请你到他家看看。”
秦明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向了窗外,默默地看着一路后退的风景。
刘云清见他不说话,叹了一口气说:“如今要把生意做大,没有资金支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呀。”
“刘总是开玩笑呢吧?”秦明笑了笑说,他明白刘云清这句话暗藏玄机,如果继续不闻不问会显得不礼貌。
“大部分人只看到我外表的光鲜,却不知道我内心的凄苦。”刘云清摇了摇头之后,他苦笑着说道,“博古斋能够支撑着走到今天,一直以来是我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结果,即使我有了告别这种尴尬处境的路子,依然还要去求爷爷告奶奶,你不觉得非常讽刺?”
“我不太明白刘总的意思。”秦明故意露出了迷茫的表情,要当好一个听众并不容易,需要掌握好提问的技巧。
“你很快会明白的。”刘云清忽然叹了一口气,他望着秦明说道,“你知道杭城古玩圈里,博古斋虽然是最大的,可是又有多少人明白很多时候我需要强装笑颜,我也必须面对许多不愿意面对,却又必须面对的人和事。”
秦明忽然觉得有些难受,其实每个人心里都会有许多无奈,像刘云清这样厉害的人,也许会比普通人有更多的难言之痛。
“我需要更多资金扩大博古斋的规模。”刘云清的声音不高,却坚定有力。
秦明从车窗玻璃上看到了他的眼神,那是一种充满渴望的眼神,似乎是一个旋涡,简直可以吞噬一切的。
秦明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可是他清楚一个道理,要真正鉴定一件瓷器,需要亲眼看一看,亲手摸一摸,那么要想真正看清楚一个人,也只有真正地接近这个人,即使这个过程也许并不会那么愉快。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秦明望着他问道:“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
“见机行事。”刘云清转过头来,他脸上的表情是少见的凝重。
秦明怔了一会儿就明白过来了,他要做的事情可能比鉴定瓷器困难得多,他面对的会是未知和变幻莫测的现实。
不多时,车子来到了冯行长居住的小区,这个小区建在一座小山之上,小山之上树木葱郁,一幢幢别墅隐藏其间。两人来到半山腰的一座别墅前,刘云清按门铃的时候,秦明回头一望,才发现一条江在小山前静静流淌,波光闪耀,渔船往来,风景如画。
“刘总啊,欢迎欢迎,两位请进。”打开门之后,冯行长分别热情地和两个人握了手,然后把两个人请进了一个房间。
冯行长和刘云清两人寒暄了几句后,他转过头望着秦明赞赏道:“你如此年轻,竟然一举夺得鉴宝大赛冠军,真是后生可畏啊。”
“冯行长过奖了,我获得鉴宝大赛冠军主要是运气不错。”秦明谦逊一笑道。
刘云清把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到桌子之上,他打开盒子的时候说道:“大家都知道冯行长对龙泉窑瓷器非常有研究,今天我特地带过来一件,您瞧瞧觉得怎么样?”
盒子打开了,竟然又是那一件龙泉粉青釉三足香炉,他不由皱了皱眉头。刘云清完全可以带来其他龙泉窑瓷器,可是他偏偏几次三番让这件三足香炉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冯行长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件龙泉窑,他对此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先是把三足香炉轻轻地放在手掌上转了几个圈儿,察看着釉色光泽,掂了掂重量之后又举过头顶观察底足,最后用右手轻轻地弹了弹,又将耳朵贴上去听听香炉发出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冯行长才若有所思地放下三足香炉,疑惑的表情说明他有一些地方没有看明白。
秦明心里有些不耐烦,他来鉴定这件三足香炉只需要几秒钟时间,这样一件大开门的东西冯行长要看这样长的时间,说明他是没有任何鉴赏水平,他是在装模作样。
刘云清笑着说道:“把这三足香炉卖到博古斋的人要价极低,显然他是当作赝品处理的。”
“哦?会有这样的事情?”冯行长似乎有些惊讶,他又望着秦明问,“你觉得这件龙泉瓷器怎么样?”
秦明指着瓷器说道:“这件三足香炉器型古朴典雅,釉色又是最难得的粉青釉,我觉得它是龙泉窑里的精品。”
冯行长听完哈哈一笑后,他走到紫檀木博古架前,然后指着格子里的瓷器对刘云清说:“看一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你随便选一件来交换你的三足香炉。”
“冯行长开什么玩笑。”刘云清转身捧来了三足香炉,然后找到一个空格摆放之后笑着说,“看,这个位置就是为它准备的。”
冯行长站在博古架前欣赏了一会儿,他忽然指着边上的一个青花婴戏纹梅瓶说:“这是我刚入手的一件明成化时期的东西,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看是一件好东西吧?”刘云清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后,又追问了一句:“不知道冯行长是怎么得到这件好东西的。”
“我用一件嘉靖年间的葫芦瓶和韩长兴交换的。”冯行长不紧不慢地说完,重新坐回沙发又问,“你们觉得这样的交换我有没有吃亏?”
这件瓷器显然是别人送给他的,冯行长却冠冕堂皇地说成是交换,秦明不由从心底发出了一阵冷笑。
“韩长兴不是一直都在搞房地产吗?他什么时候也玩上了瓷器?”刘云清望了一眼博古架上的青花婴戏纹梅瓶,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冯行长望着刘云清笑了笑说:“韩长兴最近准备上马一个大项目,也许他在繁忙的时候想要通过欣赏瓷器来放松心情。”
“原来如此。”刘云清点头表示赞同之后,他又望着秦明笑着说,“我只是担心他虽然明白了瓷器的好处,可是鉴赏这方面可能还没有入门。”
秦明感觉到了刘云清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他走近梅瓶认真地看了几眼后,转过身皱着眉头问:“冯行长你确定这件梅瓶是明代成化年间的吗?”
“凭借冯行长的眼力,怎么可能看走眼?”刘云清也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秦明的身旁和他并列站着。
“成化斗彩鸡缸杯我倒是在博物馆见识过,成化青花瓷器我倒是了解不多。”冯行长笑了笑对秦明说,“你对这件梅瓶有什么看法,完全可以当着我的面说出来。”
“这件梅瓶仿得的确有那么一点意思,成化时期的瓷器画人物都是光着身子穿一件衣服,这件梅瓶上的人物也都只穿着一件衣服。”秦明指着瓷器的纹饰说得冯行长连连点头,停顿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只是这件梅瓶的釉太过干涩,摸上去甚至有扎手的感觉,这显然是进行做旧处理留下的后遗症,事实上成化青花瓷器施釉细腻光滑,有种抹油的感觉。”
秦明说完之后,冯行长久久地凝视着青花梅瓶,又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遍。刘云清静静地站在旁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你替我把这只瓶子还给韩长兴,转告他不懂瓷器就不要附庸风雅了。”冯行长的语气有些不快,刘云清连忙点头,他又重重地甩出一句话,“贷款的事让他也不要再提了。”
冯行长把梅瓶塞给刘云清后,他又对秦明说:“我其他的收藏怎么样?你不妨点评一二?”
秦明陪着冯行长逐一点评他的藏品,冯行长不时发出畅快的笑声。刘云清陪在一旁,脸上也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全部的藏品都看过一遍后,两人向冯行长告别,他握着秦明的手说:“我希望还有机会能够和你好好聊聊瓷器。”
“我相信会有很多机会的。”秦明微笑着和他告别后,他跟着刘云清离开了冯行长的家。
两人回到了车里,刘云清注视着手中的梅瓶问:“这件青花婴戏纹梅瓶真是一件仿品?”
“我想这应该属于见机行事吧,不知道我的表现刘总是否满意?”
刘云清愣了一会儿,不由大笑了起来:“我今天替你请假来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车子缓缓地向前行驶,秦明靠在座椅上出神地望着两旁的树木从眼前一棵棵闪过,树叶一片一片掉落,他忽然叹了一口气,因为秋天来到了,他感受到了一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