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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永安封王(1)

1、赶往金田

结义之后,大家在金田住了两天,讨论了一些起义之前需要做的各种准备,大家各自领了任务,就都回去准备。

石达开回到那帮村,召集了一干兄弟,先小范围宣布了准备起义的事情。大家计划了一番,家里有老人的,准备送往亲戚家。虽然一直盼望着这一天,但是想到要骨肉分离,家人不知道何时能见面,大家情绪还是有些压抑。

石达开没跟媳妇说要起义的事儿。他每天还是跟往常一样起居,到地里干活。暗地里却搜集各种人才,为起义做准备。

叶梅出去了几天,还是没找到邱道长,却找到了两个天地会的弟兄。这两人没有参加过那次战役,是那天晚上留守在天地会驻地的十人中的两个。天地会在贵县遭到毁灭性打击后,第二天就有部分清兵杀进了驻地,大家都没有防备,十人中只有这两个死命逃了出来。

两人这些日子四处躲藏,顺便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徐堂主那天晚上也逃了出来,不过,他后来装扮成一个卖糖球的,在奇石墟赶集,被天地会的叛徒认了出来,当时就被砍烂了脑袋。

两人也见过邱道长。邱道长在奇石墟出现了两次,都是很神秘的出现,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两人都觉得邱道长还会出现,却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贵县周围不断有小股的天地会起义。这些起义水泡一般迅速出现,又水泡一般快速地就消失了。这让那些团练和官府忙活起来,石达开倒得以从容地处理各种事务,为起义做准备。

这年的腊月,也就是历史上的道光三十年年底,石达开接到了洪秀全的密令,让他带领贵县的拜上帝会所有会员在十日前赶往金田,准备起义。

因为之前做了一些准备,石达开对命令并不感到突兀。他已经变卖了部分土地,把钱藏在了家里,打算临走的时候,告诉媳妇熊清芬。

熊清芬已经怀孕,石达开知道,她是不方便随着他去金田村的。因此,他特意去找了大姐,让她们多来看望熊清芬。

石达开正在收拾东西。熊清芬走了过来,静静地看着石达开。石达开收拾了几下,停下了,他抬起头,对着熊清芬笑了笑。

石达开明白,他现在走了,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结婚刚半年多的女人,因此,他一直没有勇气把要走的事儿跟她说清楚。他其实已经感觉到了,熊清芬知道了他们要走的事儿,但是她也不说。两人就这样都守护着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没人说破。

这几天天气不好,外面是阴天。虽然时至八月,但是天气依然闷热。石达开心情烦躁,出了一头的汗。不由得说:“这天……真热。”

熊清芬抬头看了看他,拿起身边一块毛巾给他擦汗。擦着擦着却有两行眼泪,像两条清亮的小溪,顺着她细嫩的脸蛋,噗噗地朝下掉。

石达开看到她的眼泪,就像突然有人在脑子里放了一炮,他的脑子不但烟气蒸腾轰轰作响,而且就像这一炮打在了棉花垛上,他的脑子里被乱腾腾的这些棉花糊得严严实实,一点缝儿都不显。

不过石达开知道,他得给熊清芬说点什么,他不能不声不响哑巴似的就这么走了。虽然这很难,这一关却是他必须过的。

他放下东西,走到熊清芬身边,抱住了她的肩膀。熊清芬依然僵硬地站立着,任泪水一直流。

石达开没有哄女人的经验,只是劝她别哭了,找手绢擦她的脸。熊清芬的泪水却越流越多,后来,她干脆趴在石达开的肩膀上抽泣起来。

石达开只得说:“清芬,别哭,等过些日子,你把孩子生下来了,我就想法来接你。”

石达开的话还是有些效果的。熊清芬抽泣了一会儿,停止了哭泣,幽怨地说:“你怎么舍得就这么扔下我……”

石达开抱住熊清芬。现在他心里想的,依然是会把她接走。等起义军打下了地方,有了自己的固定地盘,他一定会把媳妇熊清芬接走。但是,当时的石达开没有想到,这一别,就是他和熊清芬的永别。石达开一走多年,毫无音信,等他有能力来接熊清芬的时候,熊清芬已经另嫁他人,远走他乡。

石达开也知道,自己离开这个温暖的家,离开这个美丽温柔的人,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自己也许能随着洪秀全打下一片江山,也许会落入官府的手中,把自己的脑袋送掉。

石达开只能欺骗着自己,也欺骗着熊清芬,说:“清芬,你放心,等我们打下了地方,你把孩子也生出来了,我就来接你和孩子。你应该相信,我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男人啊。”

熊清芬虽然无法接受石达开就要离开自己,从此生死两茫茫,但是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子。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拦着自己的男人去开天辟地创事业。在广西客家,男人当兵打仗闯天下,是很正常的行为。不过让熊清芬和石达开都非常难过的是,石达开父母双亡,也没有亲兄弟,这次一走,石家的兄弟几乎都走光了,能动弹的叔叔大伯,甚至连瘸着的三叔都要跟着去,姐姐家又比较远,留下的熊清芬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熊清芬柔肠寸断,石达开也是百般的无奈。兄弟们有的劝石达开带着熊清芬一起,石达开的婶婶却知道这种情况是不能远行的,就过来劝慰熊清芬。好在这次有不少兄弟撇下了媳妇,那些媳妇们天天在一起说话,熊清芬的情绪终于有所好转。

经过了生离死别的几天,石达开带着贵县的两千多人终于告别了家人,乘船前往金田。

这次,叶梅非要跟着石达开等人一起。石达开给她做工作,让她陪陪熊清芬。叶梅虽然非常想跟着石达开一起去杀清兵,却知道熊清芬需要人帮忙,只得留了下来,眼巴巴看着石达开带着众人,带着那两个天地会的兄弟,走出了她们的视线。

石达开他们一路乘船,前往金田,没想到在桂平城外的江边,就遭到大地主王作新带领的团练的炮击和围攻。

石达开看看情况危急,忙令人从旱路飞报冯云山。

冯云山派了萧朝贵和韦昌辉带人从旱路对团练进行攻击,石达开带人从水路进攻,王作新大败,狼狈逃窜。

2、走出山区

道光三十年十二月十日(1851年1月11日),是天王洪秀全的生日,也是太平天国诞生的日子。

洪秀全率领上万拜上帝教教徒,在金田村升旗,宣布太平天国成立,并宣布四弟杨秀清为中军主将,五弟萧朝贵为前军主将,三弟冯云山为后军主将,六弟韦昌辉为右军主将,七弟石达开为左军主将。

让石达开意外的是,叶梅竟然只身赶到了金田村。原来熊清芬的娘家人,把熊清芬接回了娘家,叶梅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石达开把叶梅编进了女兵营中,听从洪秀全的妹妹洪宣娇调遣。

太平天国的将士们只欢乐了三天,就不断有派出的哨探回来报告:已经有大批的清兵分别从三个方向压了过来。

这三个方向的清兵分别是原派出镇压天地会的钦差大臣李星沅、广西巡抚周天爵、广西提督向荣。三路人马急匆匆奔赴金田村,而金田村却依旧沉浸在“国家”成立的欢乐的海洋中。

石达开知道情况紧急,请求迅速从金田村撤出,想法在路上引诱伏击敌人,先打一个开门红。

洪秀全却不着急。因为哨探得到的消息是清兵离这里还远,金田村山路难行,清兵来到尚需时日,小股的团练和州县军队不足为惧,而原先制定的庆祝仪式尚未结束,现在提前结束,恐于天国不利。因此洪秀全一直等到仪式圆满结束,才开始准备迎敌。

让大家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些广西清兵常年在各处讨伐不断起义的天地会,行动迅速,战斗力强,他们从哨探的眼中消失了一天,等哨探再次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太平天国的跟前。

洪秀全一面分兵迎战,一面进行战略转移,带领将士由金田江口墟突围至武宣东乡。

清军尾随而至,摆阵合围。杨秀清怕被战斗力颇强的清军包了饺子,带着大家继续突围,一直从武宣东乡突围至象州东部的中平、百丈一带。此处为象州与永安、武宣、桂平、平南、修仁五县的交界处,离广西省城桂林只三四百里。而此时省城桂林兵力虚弱,眼看就要落到了太平天国的手里,因此震动了广西。

广西巡抚周天爵眼看省城危急,忙以四百里加急上报朝廷。

朝廷震动,刚刚龙袍加身的咸丰皇帝大怒,下旨革去周天爵广西巡抚之职,

由邹鸣鹤继任,向荣拔去三眼花翎,戴罪立功。同时派军机大臣赛尚阿带援兵日夜兼程,奔赴广西。督战太平军。

洪秀全等在象州的大山中,待了两个多月。却一直没有找到好的去路,一直处于被动挨打之中。

太平军出师不利,粮草越来越少,军心开始浮动。这些没经过训练、没经过杀戮、洗脚上田的农民们看看势头不好,开始害怕了。不少拖家带口的开始带着老婆孩子,趁着夜色就跑了。

就在这时候,洪秀全得知清兵又组织了几万军马,从西北南三路包抄过来。他知道,现在这支疲惫之师已经失去了作战的信心,只能带着他们又退回紫荆山地区。

返回的途中,他们在半路又遭遇当地团练王作新的埋伏,杨秀清和韦昌辉仓皇迎战,几千人竟然无法从不到一千人的阻挡中突围。幸亏石达开带着那帮村一干兄弟杀到,尖刀一般杀进敌群,太平军军心大振,冲破了团练的封锁,安全退回了紫荆山地区。

清军没有给这支新成立的起义军喘息之机,他们依旧兵分三路,向荣一部从紫荆山西口双髻山区域猛攻。当时,石达开、杨秀清等人在东部对付清军乌兰泰的进攻,西山口兵力薄弱,主要守兵是洪宣娇带领的女兵。女兵虽然英勇,但是跟男人们相比,更是没有作战经验,苦战十多天,还是没有守住西山的这个关口,被清军攻破。

洪宣娇和冯云山带领女兵及留在山中的家属等从紫荆山中撤出,又回到了金田村。

这次回到金田村的起义军,已经跟几个月前在这里宣布起义的起义军大相径庭了。起义军不但人马少了很多,而且疲惫不堪,缺医少药,衣服又脏又破,简直像一大群乞丐。

石达开在原先升旗的地方重新升起了太平天国旗帜。石达开刚开始升旗的时候,还有几个老百姓在老远看着他们,等升旗完毕,那些人一个也不见了。石达开看着偌大的广场,想到了太平天国成立的那天,周围几个村的百姓都来观礼,广场周围的墙上树上,都是看热闹的群众。

而现在,广场上只有垂头丧气的太平天国士兵偶尔经过,看起来很是苍凉。

叶梅从广场经过,看到石达开,就折了过来。

石达开也看着满面疲惫的叶梅。叶梅在紫荆山一战中不慎失足,跌伤了腰,因此走起来比较慢。不过,叶梅老远就对他笑,让石达开有种看到了阳光的感觉。

石达开朝她走过去。

看到叶梅脸上的被树枝划破的伤口,看到叶梅瘦削了的脸,石达开叹了一口气。

叶梅看看四周无人,突然从随身背着的一个包袱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石达开,说:“快拿着。”

石达开很有些意外,问:“什么……东西?”

叶梅把纸包放在他手里,笑了,轻声说:“野鸡肉,可好吃了。昨天晚上落落姐带我们偷偷去捉了两只野鸡,烧着吃了。”

石达开皱紧眉头,说:“叶梅,你们这样是违反纪律的!以后不许这样,听到没有?”

石达开把野鸡肉又放到叶梅手里,叶梅没想到一向和蔼的达开哥会变得这样,拿着野鸡肉发呆。石达开小声说:“快放进包袱里吧。万一让人看到就麻烦了。”

叶梅不情愿地把纸包放进包袱里,嘟哝说:“天地会就不管这个。我们饿了的时候,怎么弄都行。”

石达开毫不客气,说:“正因为天地会纪律松弛,所以老吃败仗!我们是太平天国的将士,怎么能跟天地会的相比?”

叶梅白了他一眼,说:“我看这太平天国也不比天地会好多少。当年天地会也不过被追得到处跑。”

石达开想反驳叶梅,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叶梅看着瞪着眼气咻咻的石达开,不由笑了笑,突然把那块野鸡肉塞给了石达开,艰难地扭着腰,慢慢从他眼前走开。

清军继续朝起义军发起攻击。以金田村为中心的太平军即将被包围,太平军应该何去何从,在太平天国内部引发了激烈的争辩。

在军事会议上,杨秀清还是主张在桂平、贵县这一带山区打转转。因为太平军现在兵力薄弱,在这些山里跟清军兜圈子,太平军有熟悉地形利于隐蔽的优势。如果现在就拉出去跟清兵对决,太平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洪秀全对杨秀清的话不置可否,问萧朝贵的意见。萧朝贵摇头,说:“别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一点,清军的这些兵也是本地人多,他们在山里的速度,不比太平军差。咱老是在这里转转,外面的人越围越多,我看,这不是个好事。”

石达开也说:“我很同意五哥的意见。虽然山地利于躲避,却不利于发展。我们在这里打转,虽然看起来有连绵的大山可供我们跟清军周转,可是,这样更是给了清军更多的集结时间。历来起义的天地会失败后,马上就躲进了山里,可是往往这是进了死胡同。山里没人没粮食,没有发展队伍的可能。而清军却可以调集大批部队围剿,最后失败的往往是起义军。我们这半年就是个例子。我们在这里没有人员和粮食医药补给,人员越来越少。我觉得,躲进山里,应该只是权宜之计,现在我们应该走出去了。外面唯一的风险在于敌人的围剿,而现在大批的清军正往这里集结,外面反而空虚。这正是我们突围出去,开辟新战场的大好时机。诸位大哥应该知道,外面有粮食有兵员补充,我们有希望。而在这里,我们只能继续被困下去,时间久了,军心涣散,到那时候悔之晚矣。”

杨秀清还是不同意,说:“达开兄弟的话也有道理。不过,现在太平军没有什么战斗力,万一让清军包围了,就有可能全军覆没,外面的情况终究是不熟悉,这关系到太平天国生死存亡的大事,我们不能不万分小心。”

石达开拱手,说:“四哥说得是。不过,我前些日子跟罗大纲叙谈,他说从大王墟直奔大同江边,有一个小集镇,集镇叫大黎,从大黎有一条隐秘的山路,可直插永安洲。一路绝无守兵。永安洲兵马不多,我们可以轻取永安,得些粮草救济,养精蓄锐,补充兵员,然后可北上一路招兵,攻打桂林。现在清廷腐败,民怨甚多,天地会会众遍布南方各省,起义不断,可惜的是没有成气候的,只要我们攻下永安,打出旗号,一路招兵买马,等人马多了,可以分兵三路,互为犄角,互相支援,如此下去,我们的人马必定越来越多,那才有力量跟清廷主力部队作战。否则,窝在这里,不等他们的主力部队过来,我们早就自取灭亡了。”

杨秀清很有兴趣:“果有此事?七弟,你说得那个罗大纲现在在否?我想亲自问问他。”

石达开说:“在,我马上派人喊他。”

一会儿,罗大纲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施礼:“罗大纲见过大王,见过诸位元帅。”

杨秀清说:“听说你很熟悉从这儿去永安的路途,我想问问你,永安可取否?一路上防卫如何?”

罗大纲说:“回禀主帅,我当年带领天地会的弟兄就在永安一带活动,对周围情况非常熟悉。从这儿去永安小路比较难走,但是没有防卫。我曾经多次被官府追赶,都是从这条小路逃脱。永安知州吴江是个平庸之人,将军只要给我三千人马,我愿为先锋,拿下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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