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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可接下来的事还是让大家心里很沉重,我们的向导受了伤,而这里是深山老林,情况复杂,加上天又快黑了,多停留一会儿都很危险,所以,向导催大家快点赶路。向导告诉我们,前面还有一个危险的地方是我们要经过的,如果再有狼的话,一定会是在这个地方遇见。那地方是一块平地,四面都是树林。只有顺着一条又长又窄的小路穿过树林,然后才能到达我们过夜的小镇。

等我们要到达那片平地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此前,我们只在树林里一块空地上看见过五只狼,在路上飞奔着,大概是在追赶一个什么小动物。它们根本没理会我们,一眨眼的工夫就跑过去了。可等大家来到那块平地,向四周一望时,一眼就看到一匹死马倒在那里,而它周围,至少围着十多只狼在那里大吃特吃。我们悄悄经过,没去打扰它们,而它们也没注意我们。

可还没等我们走完那块平地的一半,突然就听到左边的树林里有狼群的嗥叫,声音非常可怕。眨眼之间,成百只狼冲到我们的面前,它们大都排成一行,整齐得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我在片刻的惊慌之后,马上镇定了下来,指挥大家彼此靠拢,排成一行。为了保持火力不中断,我下令一半人开枪,另一半人站在那里做准备。如果它们继续冲过来,就向它们开第二排枪。同时,开第一排枪的人,不要忙着装弹药,而是拿出手枪,站在那里做好准备。因为我们每人身上都带有一支长枪,两支手枪。用每次一半人开枪的办法,我们便可以连续开六排枪。可结果,只等我们放出第一排枪,狼群就被枪声和火光吓住了,立刻停止了攻击。有四只狼被我们打死,另外有几只受伤逃掉了。可整个狼群并不肯散去。我想了个办法,让大家突然齐声呐喊。狼群被吓得一惊,开始往后退,有很多狼掉头就跑。于是我下令朝它们背后开了一排枪,这样一来,它们才四散向树林里跑去。趁着这个时机,大家迅速把枪装填好弹药。同时,抓紧时间继续赶路。

就在这时,我们左边那片树林里又传出一片可怕的嚎叫,而此刻已经夜幕降临,天色也渐渐暗下来了,这对我们极为不利。突然之间,我们周围出现了好几群狼,一群在我们左面,一群在我们后面,还有一群在我们前面,看样子是想把我们包围。趁它们还没有向我们发动进攻,我们便催着马尽快向前跑。可是路很不好走,马只能一路小跑。跑着跑着,我们便看见远处又出现一片树林。我们必须穿过这片树林,才能真正走出这个危险之地。可是,等我们走近那片树林时,都大吃了一惊,只见路口上站着数不清的狼。突然,树林深处传来一声枪响。我们往那边一看,只见一匹马从里面冲了出来,发疯一般地朝前飞奔,十多只狼在后面紧追不舍。我们估计,那匹马支持不了多久,最后肯定会被它们追上。

等我们策马走近那匹马跑出来的地方时,看到了一副可怕的景象:一匹马和两个人的尸骨,全都是被狼吃过的。其中一个人,毫无疑问就是刚才开枪的那个,在他身边还扔着一支枪,是刚放过的。至于那个人,他的头和上半身都已经被狼吃掉了。看到这种场景,大家真的是胆战心惊,面如土色,不知怎么办才好。

接下来,那群恶魔就将对我们展开进攻了。它们聚集在我们周围,慢慢在缩小包围圈。我大致估计了一下,差不多有三百来只。我看了看四周,发现离那片树林的入口处不远,地上堆着一大堆木料,大概是夏天采伐后放在那里的。我让大家立刻跑到那堆木料后面,在一根很长的木料后面排成一排,然后都下马,拿那根长木料当围墙,站成一个三角形或三边形的阵线,当中围着我们的马。我们刚这样站定,那群野兽就展开了潮水般的攻击。它们吼叫着向我们扑来,纷纷跳上那根长木料,眼看就要扑进来。我命令大家不要惊慌,冷静地瞄准射击,轮流开枪。他们枪法都很准,第一排枪就打死了好几只。可是,我们必须一刻不停地开枪才行,因为它们像恶魔一样不怕死地一批接着一批扑过来。

我们放完了第一排枪,又接着放了两排手枪。这几次射击总共打死了十七八只,打伤了大约三十多只,可它们还是蜂拥而至。我先让大家暂时不要慌着放完最后一排枪,紧接着叫来我的另一个仆人,给了他一盒火药,命令他沿着那根木料把火药撒了一排。他刚做完这件事,那些狼就扑到大木料前,有的甚至已经跳了上来。这时,我抓起手枪,对准火药开了一枪,火药被点燃了。站在木料上的那些狼都给火药烧伤了,其中五六只竟掉到我们队伍中间来了,大家立刻动手把它们解决了。其他的狼被火光吓住了,暂时停止了进攻。这时,我下令大家用最后一排枪同时开火,然后齐声呐喊。那些狼在连打带吓之下,转头开始四散逃跑。我们马上冲到那些受伤的狼跟前,挥舞大刀一阵乱砍。其余的狼听见同类的惨叫,知道事情不妙,就丢开同伴落荒而逃了。

这场战斗下来,我们总共打死了六十多只狼。赶跑了这群恶魔,我们继续快速前进。沿路上,不停听到狼群在森林里的嚎叫,还看到了好几只。大家加紧赶路,大约半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到达今晚要过夜的那个小镇。到了镇上才发现,全镇一片恐慌,人人拿着武器枪支。据说,头天晚上曾有很多狼和一些熊侵入村子,把人们吓坏了,只好昼夜轮班严加防守。

第二天早晨,向导伤势加重,没法继续再带大家走了,我们只好在那里另雇了一位新向导,带我们到土鲁斯(作者注:城市名,位于法国南部)去。那里气候温和,阳光明媚,也没有狼。当我们在土鲁斯把我们的经历讲给别人听时,他们告诉我们,在山底下的大森林里,这是很常见的事,大雪封山,狼找不到食物吃,就会在那里成群结队攻击来往旅客。后来,他们问我们雇的是一位什么样的向导,怎么敢在这个季节带我们走那条路。他们又说,我们能活着走出来,真是万幸。当我把我们怎么排成一队,轮流开枪尧怎么把马匹放在中间等这些事情讲给他们听后,他们告诉我们:那些狼之所以那么凶狠,是因为看中了马,这是他们口中的美味。尤其是饿极了时,它们就只顾疯狂抢马吃,什么危险都不顾了。好在我们人多,而且连续开枪,否则,大家早就被它们撕成碎片了。其实,如果我们骑在马上,像骑兵那样向它们开枪,它们看见马上有人,就不会把它们当作一般的马了,进攻也就不会这么凶狠了。或者,如果大家丢下马,它们就只会吃马,让我们平安通过的。

说实话,我平生经历的危险无数,就数这一次感受最深。每当想起那三百多个恶魔张着大口,垂涎三尺地盯着我们,吼叫着要把我们吃掉,我就心有余悸。经过这件事以后,我从此再也不想经过那里了,我宁可在海上航行一千里一万里,一个星期遇到一次风暴,也不愿再走这样的路。

在法国一路顺利,后来,我终于回到了英国。那位老寡妇,她很感激我送给她钱,作为多年的老朋友,我的第一位救命恩人的妻子,她现在又尽心尽力地关心我,照料我的生活。我把自己所有的东西和财产都交给她保管,然后坐船经里斯本到巴西去。考虑到自己的宗教信仰差异,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像当初设想的那样,在巴西定居,度过晚年。因此,我决定把巴西的种植园卖掉。于是,我写了一封信给那位在里斯本的老船长,让他将我打算卖掉种植园的想法通知我的代理人的后代,他就照我说的办了。大约过了七八个月,他来信告诉我说,他们已经接受了我的卖价,并且已经汇来三万三千葡萄牙金币,我只需要在他们寄来的契约上签字就可以了。办完这一切以后,我按以前说定的,每年付给这位老人一百葡萄牙金币养老费,并在他死后,每年付给他儿子五十葡萄牙金币做生活津贴。我的故事到这里就基本结束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后话,那就是一些很细小的事情了。我虽然卖掉了巴西的种植园,可是我时常想念那个地方,也很想旧地重游一趟。还有,那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岛,我也很想再去看看,看看那批可怜的西班牙人,还有留在那里的那些坏蛋们的生活。尽管如此,我一连好多年都还是没动身。这期间,我把两个侄儿抚养长大,一个我想办法把他培养成材,另一个则让他跟一位船长去做学徒,几年后,他变成了一个懂事又上进的青年。

这些年,我基本上在国内定居下来。先是凑合着结了婚,有了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不久我的妻子便去世了。这时,我的侄儿劝我搭乘他的船到东印度群岛去转一转,这是一六九四年的事了。在这次航行中,我又回到了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小岛,看到了我的那些后继者,即那批西班牙人,还有留在那里的那些坏蛋们的生活情况。

这里面的故事要细讲的话,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比如,他们同那些登陆小岛的野蛮人,进行了很多次战斗,结果,他们还派了五个人攻到大陆上去,抓回来十一个男人和五个女人,等我故地重游时,岛上已经有二十来个孩子了。

我在岛上停留了大约二十来天,给他们留下了很多日用品,如枪支弹药尧衣服尧各种工具等等。我还从英国给他们带去了两个工人:一个木匠,一个铁匠。另外,我又把土地分成若干份,给他们每人一份,不过产权仍归我所有。在解决完这些事情后,我转船到了巴西,在巴西买了一条大帆船,用这条船,我给他们送去了很多生活必需品,另外,还给他们送了七个妇女。有的是帮他们干活,有的则是准备给那些愿意娶她们的人当老婆。至于那几个英国人,我答应他们,只要他们好好干活,将来,我就从英国给他们送几个女人和一些日用品去。这些承诺我后来也兑现了。不久,我又从巴西给他们送去了五头母牛,几只羊,几头猪。等我后来再一次去的时候,岛上的牲畜已经是成群结队了。

不过听说,后来大陆部落上有三百个野蛮人攻打过他们,毁坏了他们的种植园。结果他们同这些野蛮人打了两仗,先是被打败,后来又战胜了,然后重新夺回了种植园,继续在岛上生活。所有这些事情,还有我自己后来的一些奇特遭遇,如果有时间的话,将来我再细细讲给你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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