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季到了,天气也一天天变得晴朗,我每天都在为航行做准备。尤其是要准备足够充足的粮食。并打算一两个星期后挖开船坞前的那道堤,把水放进来。一天早晨,我因为忙着些事,就叫星期五到海边去,看能不能找些海龟。可他去了不一会儿,就神色慌张地跑了回来,还没等我开口说话,他就对我喊道:“主人,主人,坏了!”我说:“什么事,星期五?”他说:“那边有一个尧两个尧三个独木舟。一个,两个,三个!我听他这样说,还以为一共有六只船。问清楚后,才知道只有三只。我说:“不要怕,星期五。”可他好像被吓坏了,浑身发抖,担心这些人是来找他的。我只好尽量安慰他,告诉他我和他一样也有危险,我们想办法对付他们好了。我说,“星期五,我们可以和他们打一仗。你敢吗?”他说:“我会打枪,但是他们来的人很多。”我说:“那不要紧,我们即使打不死他们,也可以把他们吓走。”于是我问他有没有胆量和我一起战斗,他说:“你叫我死都行,主人。”我拿起一大杯甘蔗酒,让他喝下去。然后,叫他去拿来两支鸟枪,在里面装上大号沙弹,接着我自己又拿了四支短枪,每支短枪里装上好几颗子弹,另外,在我的两支手枪里,每支也装了两颗子弹。最后,我又把大刀挂在腰上,同时把斧子交给星期五拿着。这样准备好后,我就拿出望远镜,爬到山坡上去看动静。
一共来了二十一个野蛮人,三个俘虏,三只独木舟。看样子,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大概是拿这三个俘虏摆一次人肉宴。看到他们又要干这种残暴的事,我满腔怒火,急忙跑下山,来到星期五身边,告诉他我决心下去把他们都干掉,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干。他这时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恐惧了,又加上喝了点酒,马上点头表示他非常愿意。我立刻把早已装好的武器分成两份,交给星期五一支手枪,叫他插在腰带上,又给了他三支长枪,叫他背在肩膀上。我自己也拿了一支手枪和三支长枪。武器带好后,我们就出发了。
我让他跟在我后面,没我的命令不得随便开枪,不要乱动,也不许说话。我们向右绕了一英里多远的路,准备渡过小河,然后躲到了树林里,等到他们发现我们时,就已经进入我们射程内了。我们正这样走着,我脑海里又浮现出以前的那些想法:尽管我要攻打他们很容易,可是我究竟有什么权利去这样做呢?他们根本没有加害过我,至于他们吃俘虏人肉的野蛮风俗,对于他们来说是正常的,根本不知道这有多么可怕。在星期五看来,这群人是他公开的敌人,他去袭击他们,那是合情合理的。但对我来说,情况就不同了。
后来,我决定先靠近他们附近,观察一下具体情况再做决定。我们小心翼翼地进入了树林,那儿离他们很近。一到那里,我就小声招呼星期五,指着林子里最靠外边的一棵大树,叫他到那棵树后边去看看,然后回来把情况告诉我。他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对我说,那地方看得很清楚,他们正围在火边,吃一个俘虏的肉。另外还有一个俘虏,正躺在附近的沙滩上,捆绑着手脚。看来,他们接下来就要杀他了。听了这话,我不禁怒火中烧。他又告诉我,那俘虏并不是他们部落的人,而是他曾经向我说过的坐小船到他们部落的那些白人。一听说是白人,我大吃一惊。
我走到那棵大树后,用望远镜一看,果然见一个白人躺在海滩上,手脚都被草绳捆绑着。看得出那是个欧洲人,身上穿着衣服。这时我发现离我五十码远的地方还有一棵树,树前面有一小丛灌木,我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那里,那样,我们和那些野蛮人的距离就不到射程的一半了。于是我们悄悄摸到灌木丛后面,借着这片灌木的掩护,来到一小片高地,离他们大约有八十码。现在事情已经万分紧急了。因为我看见有十九个野蛮人坐在地上,而另外有两个走过去宰杀那个白人俘虏,大概要砍下他的一条胳膊或者腿,拿到火边来烤。那两个野蛮人弯下腰去,在解绑在他腿上的绳子。我转过头对星期五说:“我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星期五说他一定照办。我说:“那好,你看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马上行动!我把一支短枪和一支鸟枪放在地上,星期五也照样把他的一支鸟枪和一支短枪放在地上。我用剩下的一支短枪瞄准那些野蛮人,星期五也端起了枪瞄准。都准备好后,我果断地说:“开枪浴”枪声响过后,我们一共打死了三个,打伤了五个。
不用说,那群野蛮人顿时都跳了起来,但都不知所措,一脸的茫然,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灾祸是从哪里来的。星期五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注意看我的动作。我放完了第一枪,马上把手里的短枪丢到地上,拿起那支鸟枪,星期五也这样做了。他看见我闭着一只眼瞄准,他也照做。我说:“准备好了吗?”他说:“好了。”我说:“开枪!说完,我向那群惊慌失措的野蛮人又开了一枪,星期五也开了枪。顿时,他们中间又有两个倒了下去,但受伤的却很多,只见他们像疯子一样乱跑乱叫,浑身是血,其中多数都受了重伤,一会儿倒下去了三个。
我把放过了的枪扔下,抓起那支装好了的短枪,对星期五说:“跟我来!他很勇敢地跟着我冲出了树林,出现在那些野蛮人面前。我大声喊叫,同时让星期五也跟着我大声喊。我一边喊着,一边朝那个白人俘虏的方向跑过去。那两个正要动手杀他的野蛮人,在我们放第一枪的时候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扔下他就向海边跑去,跳上了一只独木舟,而剩下的那群野蛮人中,也有三个向同一方向跑去。我转身叫星期五追过去向他们开枪。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向前跑了大约四十码,到了离他们较近的地方开枪射击。与此同时,我拔出刀子割断绳索,给那个白人松了绑,然后把他扶起来,用葡萄牙语问他是什么人。他用拉丁语回答说:“基督徒。”但由于极度虚弱,他几乎站都站不住,话也说不清楚。我从袋子里拿出酒瓶,让他喝了几口,又给了他一块面包,让他吃下去。于是我又问他是哪国人,他说:“西班牙人。”这时他已经稍稍恢复了点精神。他做出各种手势,让我知道他非常感激我们。“先生,”我尽力用我知道的那点西班牙语说,“我们回头再谈,现在打仗要紧浴如果你还有点力气,就拿上刀枪,跟我们一起杀过去吧!
他接过武器,立刻像换了个人似的,发疯般地冲向他的仇人们,一瞬间就砍倒两个。我们的袭击实在太猛了,这帮野蛮人被打得丢盔卸甲,东倒西歪,一个个简直成了我们的活靶子,星期五也在小船上打死打伤了五个人。这时候,我手上仍然拿着一支装好弹药的枪,为防万一,我把星期五喊过来,叫他赶快到那棵大树下把那几支放过的枪拿来。他很快就拿来了。我把手里的短枪交给他,然后坐下来,把所有的枪都装上弹药。
我正装着弹药,忽然看见那西班牙人和一个野蛮人扭做一团,打得不可开交,那个野蛮人手里是一把木头刀。那西班牙人虽然身子很虚弱,却非常勇猛,他的刀在那个野蛮人头上砍了两个大口子。不料那家伙也很强壮,一下子把他扑倒在地上,紧接着就要夺他的刀。这时只见那被压在底下的西班牙人急中生智,放开手中的刀,迅速从腰间抽出手枪,对着那野蛮人开了一枪,当场就把他打死了。而星期五拿起那把斧子,向那批打算逃跑的野蛮人追去,先结果了三个受伤的,然后把能追上的全都砍死。这时候,那个西班牙人也跑过来向我要枪,我就给了他一支鸟枪。他拿着鸟枪追上了两个野蛮人,打伤了他们,紧接着,星期五追上其中一个把他砍死了,但另外一个虽然受了伤,却猛地跳入海中,拼命向那几个留在独木舟上的野蛮人游去,然后划着船逃走了。
事后,我们统计了一下战果:从树后第一枪打死的,三名。第二枪打死的,两名。星期五在船上打死的,两名。受伤后被星期五砍死的,两名。在树林中被星期五砍死的,一名。西班牙人打死的,三名。在各处因伤致死或被星期五追过去砍死的,四名。乘小船逃走的,四名,其中一名受了伤。以上共计二十一名。
独木舟上的那几个野蛮人本来在我们的射程之内,星期五向他们开了两三枪,但没打中。他很希望我们也坐上独木舟,追杀他们。说实话,我也很担心他们逃回去给部落通风报信,再带着几百人卷土重来,那样,我们就非常危险了。我立刻跑向一只独木舟,跳了上去,喊他们两个也一起上来。但当我跳上那只独木舟时,意外发现船上还躺着一个俘虏。他也像那西班牙人一样,手脚都给绑着,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了。我立刻割断捆在他身上的绳索,把他扶起来,但他只是一个劲地呻吟,说不出话来。我又把酒瓶掏出来,让这可怜的俘虏喝了两口。那野蛮人喝了几口酒,估计自己是得救了,不禁精神一振,竟然从船上坐了起来。星期五听见他说话的声音,把他的脸扳过来一看,突然对他是又吻又抱,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大笑,手舞足蹈,还不停打自己的脸和头,然后又是唱,又是跳,就像发了疯似的。足足过了好久他才开口说话,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原来这是他父亲浴能与死里逃生的父亲重逢,他欣喜若狂,估计连做梦都没想到。我们也深深为这场面所感动。
因为这件出现这个事情,我们便停止了追击那条独木船,这时他们已经逃得很远,几乎看不见影子了。虽然我们没来得及追他们,可不久,海上突然刮起了大风,整整刮了一夜,他们能活着回去几乎是不可能了。见到了父亲,星期五非常兴奋,前前后后,忙个不停,我不忍心叫开他。突然,他一下子跳下小船,向远处跑去,跑得非常快,一会儿就没影了。可不到一刻钟,他又回来了,手里拿来很多的东西。他走到我们面前,我才知道,原来他是跑回去取罐子给他父亲弄淡水去了,并且还带来了两块面包。他把面包交给我,把水递给他父亲。他父亲喝了水后,精神恢复了很多,可能他早就渴得要命了。
我把星期五叫过来,问他罐子里还有没有水。他说有,于是我便说给那西班牙人也喝点,因为他同样肯定也渴坏了。我又把面包给了那西班牙人一块。这时,那西班牙人已是筋疲力尽,正躺在一棵树下休息。他的手脚由于刚才被捆绑得太紧,都红肿僵硬了。他坐起来,接过星期五送给他的水,边喝水,边接过面包开始吃起来。我走到他跟前,递给他一把葡萄干。他试着想站起来,虽然刚才打仗的时候劲头十足,可是他实在是太虚弱了,而且脚踝肿得老高,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我叫他坐着别动,吩咐星期五给他揉搓脚踝,同时用甘蔗酒擦洗。然后,我让星期五扶着他到小船上去,然后坐船回到我们的住处,由我来好好照顾他。没想到星期五力气很大,一下子就把那西班牙人背到身上,扛到小船上,然后又把他放下来,坐在他父亲身边。随后,他跳下小船,把船推到水里,随即又跳上小船开始划起来。尽管这时风很大,他却划得比我在岸上走得还快。他把两个人划到那条小河对岸,让他们坐在船里,自己转身跑回去取来另外一只独木舟。
等我刚刚走到小河边,他已经把另一只独木舟放进了小河,把我也渡过小河。然后再去帮助那两位下船。可是他俩都不能走,为了解决这个难题,我想了一会儿,便动手做了一辆简便的手推车,把他们放了上去,和星期五两人推着他们往前走。可到了围墙外面的时候,没办法进去。于是,我和星期五在围墙外的空地上,又动手搭了一个简易帐篷。然后在上面盖上帆布,再压上一些树枝。在帐篷里,我们用稻草铺了两张床,每张床上垫一条毯子,再用一条毯子作被子。
现在我的小岛上已经有了居民。我突然觉得我多么像一个国王,首先,全岛所有财产都归我所有,我对这里的领土享有主权曰其次,这里的百姓都完全听从我的指挥,我可以对他们发出命令,给他们制定各种规章。因为,他们都是我搭救的,遇到什么事,他们甚至都愿意为我献出生命。还有,我的小岛上虽然只有三个居民,但他们却分属三个不同的教派,星期五是一个新教徒,他父亲是异教徒,而那西班牙人,是一个天主教徒。不过,在我的领土上,允许宗教信仰自由。
安排好了他们两个人的住处后,我就想给他们弄点吃的。我让星期五从羊圈里捉出一只中等大小的山羊,宰杀后,与大麦和稻米放在一起,熬成一罐很好吃的羊肉汤。
做好后,我端到新帐篷里去,在那里摆上一张桌子,大家坐下来一块儿吃。饭桌上大家有说有笑,精神都不错。这时,星期五就充当我的翻译,把我的话翻给他父亲和那个西班牙人听,因为那西班牙人也懂点野蛮人的话。吃完后,我又让星期五驾一只独木舟去把我们的各种枪支搬回来。这些东西当时都留在战场上了。第二天,我们又一起把那些野蛮人的尸体和他们宴会后留下来的尸骨残骸埋掉了。
然后,我和这两个新居民谈了会儿话。我通过星期五问他的父亲:你认为那几个坐独木舟跑掉的野蛮人会不会带很多人来攻打我们?他的看法是,那条小船肯定逃不过那天晚上的大风,他们即使不被淹死,也很可能被刮到南方其他地方去了。如果被刮到那边,他们肯定会被当地的野蛮人吃掉。不过,万一他们福大命大真的逃回去了,也未必再敢来,因为我们的枪声和火光早把他们吓得半死,他认为他们回去后,一定会告诉部落的人说,他们的同伴是让雷电劈死的。而我和星期五,肯定会被他们夸大成两个从天而降的天神,绝不再是携带武器的凡人。
他之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他亲耳听见这帮野蛮人用土话把这消息传来传去。这位老野蛮人预测得果然不错,后来的事实也证明,那些野蛮人的确再也不敢上岛来了。估计他们部落的人已经相信这是一个魔岛,一登岸就可能会被天神用雷电劈死的。当然,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事,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全都整天提心吊胆,每天严加防守。我们手里有枪支,只要是在平坦空旷的地方,不论他们来多少人,我们都敢跟他们打一场。可是,过了很久也没见野蛮人的独木舟出现。我们就不那么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