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妃娘娘吉祥。”
冷风夹杂着清冷的阳光吹进云岫宫,大清早,竟是起了雾。雾气蔓延,模糊不清,又透着些许暧昧。
暖榻挂红帐,瑞脑消金兽,这云岫宫里住着的,乃是苍澜帝子书卿宸的宠妃,云妃。
子书卿宸虽然不近女色,鲜少去妃子的宫殿,但每天他都会来云妃的云岫宫坐坐,那云岫宫的牌匾,乃是皇上的真迹。
所以后宫众人皆以云妃为首。
可昨日,皇上亲自将皇后接入凤仪宫。
右相之三女,皇后帅悠贝,大婚前失贞,被贬浣衣局。
一个破鞋居然没被废,如今还让皇上亲自去接回来。
一时间后宫之人都纷纷猜测,这天莫不是要变了?
后宫沸腾了,不过有两处依旧平静。
其中一处,便是这云岫宫。
一朝入宫,如鸟雀入笼,却再无机会出来。
这个被赐“云”字的女子,冷如霜雪,孤傲绽放。
单说“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是不足以形容云妃的美丽,表面的风姿脱离了内心的映衬,都会变得一文不值。
唯有那雪山之巅,孤傲绽放的莲,包裹于冰中的妖艳,不可方物,不可靠近,却让人心生向往。
蚀骨焚心。
“清璃,皇上什么时候离开的?”榻上的女子睁开美目,问向一旁站立的宫人。
“回娘娘,皇上今早才离开。特意吩咐奴婢们,不要将娘娘吵醒。”宫人微微俯身,拉开红帐,“娘娘是要起吗?”
“嗯。”女子坐起身,任由宫人服侍。
清璃帮她穿上宫装,问道,“娘娘,待会要不要奴婢陪您四处走走?”
“外面起雾了不是?”慵懒的回答。
雾气遮掩着日光,一眼便知。
“奴婢怕娘娘闷着呢。”清璃乖巧地应着,手上的动作没停下,她自幼入宫,很是机灵,八面玲珑。
云妃不再说话。
妆镜一开,明星荧荧,映出一张芙蓉朱颜。
"娘娘真美,就像那天上的仙女似的。"匀上胭脂,描好黛眉,清璃忍不住赞道。
"本宫与皇后比,如何?"冷不防,云妃的声音传来,口气颇淡,让人听不出喜怒,却蕴含霸道。
"娘娘……"
与那丑陋的破鞋皇后相比,云妃自然是更美的,只是这大不敬的话,饶是清璃,也说不出口。
云妃倒不在意,仿佛清璃答与不答,都与她无关。
子书卿宸,你为何要将那女人接回凤仪宫,难道你知道了吗?
云妃神思恍惚,片刻后看向镜中的自己,却看到自己发中,插着一枚梨花发簪。
上等白玉的簪,簪头雕着栩栩如生的梨花,花心镶嵌着一颗蓝宝石,蓝光幽幽,夺人心魂。
她的脸色瞬间阴郁。
"拿下去!"
云妃将梨花发簪拔下,手一松。
"啪!"
簪子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玉碎声。
云妃不喜欢梨花。
不,不是不喜欢,是厌恶。
"娘娘……"清璃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叫人收拾干净。"冰冷的语气,蕴含着淡怒,"以后云岫宫,不要再让我看到梨花!"
"是,娘娘。"
梨花,该死的梨花!
帅悠贝最爱的梨花!
沸腾的后宫中,依然平静的地方除了云岫宫,还有一处。
凤仪宫。
苍澜王朝除却倾城宫以外,最辉煌瑰丽的的宫殿,金黄的瓦,朱红的墙,绘凤的柱,檐角悬挂着黄金铃铛,风一吹,叮当作响。
此时,在这美仑美奂的凤仪宫中,宫人们皆被喝退,只留下苍澜王朝最至高无上的两个人,正在谈着一场关乎天下的交易。
“我不要!”
帅悠贝坐在正殿的黄花梨椅上,白皙的双手紧抓着身上的大红凤袍,朝斜倚在凤榻上的男人大声抗议。
冰冷的阴光在邪魅的凤眸里一闪而过,子书卿宸慵懒地倚在凤榻上,“朕的皇后,你要拒绝?”
“是!”帅悠贝的语气非常肯定。
靠之!如果答应,以后还有安宁的日子过?
“只要你扮演好角色,事成之后,朕就放你出宫,如何?”
帅悠贝摇摇头,“我不信你。”
帝王之言,说是一言九鼎,其实大多都是骗局。
狡兔死,走狗烹。
飞鸟尽,良弓藏。
历史上太多的臣子,一生为国为民,却不得好死。
子书卿宸从榻上下来,缓步踱到帅悠贝面前,凤眸死盯着她那张倔强的丑脸,“皇后,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他伸手掐起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小脸,一字一句,“你要忤逆朕?”
帅悠贝紧抿嘴唇,不敢直视他那慑人的目光,“皇上大可将臣妾再贬入浣衣局,或是打入冷宫。”
摆明了不愿合作。
闻言,子书卿宸笑了,笑得毫无温度,“不愧是朕看上的女人,有几分骨气。只是,上了朕的棋局,你以为你还能下去?”
宫闱纷争,腥风血雨。
自己,始终还是会被卷进去吗?
帅悠贝的心,突然涌上阵阵寒意。
眼前的男人,八岁登基,至今已过十六年,仍受制于臣子,尚未完全亲政。
韬光养晦,忍辱负重,十六年间,只等一刻。
这个男人,是个真正的帝王,阴冷腹黑,蛰伏至深,以天下为盘,以臣子为棋,设生死之局,谋无上之政。
帅悠贝只觉得自己似掉入一深井之中,无人搭救,无路可逃。
“事成之后,你真的会放我出宫?”她开口,声音沙哑。
“当然。”
子书卿宸放开她,又坐回凤榻,“朕的皇后,不是一直都想出宫吗?要不然也不会两次瞎跑出浣衣局,去找狗洞吧?”
帅悠贝被他嘲讽的目光看得脸一红,怒道,“你调查我?”
她通红着脸,睁大那双小眼睛,像一只发怒的小猫,恨不得将子书卿宸的脸挠花。
丢死人了!
子书卿宸被她的表情逗乐。
结合离歌给的情报再加上他那非人类的脑子,这女人是去干什么,他会猜不出来?
不过,后宫中的女人见着他,哪个不是毕恭毕敬,面带羞涩,目光痴迷。除了眼前的这个丑女人,他的皇后,打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从未对他流露出一丝爱慕。
子书卿宸心中有些不快,转念一想,这女人都有男人了,自然是不会喜欢他的。
“朕对自己的棋子,自然是要有详细的了解。否则哪天毁了整盘棋,朕可是会头疼的。”
真不愧是宫里长大,当皇帝的!
帅悠贝在心里啐了一口。
“如何?朕的皇后到底要不要和朕合作?”绕了这么久,子书卿宸也乏了,“皇后若是不愿意,帅家的几百口人命和你那个宫女……”
靠之!
帅悠贝在心里将子书卿宸鞭尸了一百次。
她对自己素未谋面的帅家没有丝毫感情,可是经常帮她的叮叮,确实已经成为了她的软肋。
“我答应你!”咬牙切齿的回答。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子书卿宸满意地起身。
他漫步走到她面前,缓缓说道:“朕的皇后,入了棋盘可不要太善良了,我可不想到时候再另找一颗棋子。”
呸!
这臭男人明明还利用着她的善良逼她就范!
帅悠贝捏紧小拳头,看着子书卿宸缓缓离去。
那抹明黄最终消失不见,只在她的脑海中留下模糊的一个影子,如昙花一现,便再无其他。
一如她自己认为的,他与她的关系。
只可惜,她不知道,世事难料,这一生,她注定与之纠缠,不死不休,不可掌控,不可逃离。
当然,这是后话。
环顾着华丽恢弘的宫殿,再看看自己身上那如鲜血般艳丽的凤袍,帅悠贝忽然觉得冷。
她回想起电视里演的那些宫斗剧,内心一片茫然。
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入了这个时代这盘棋。
她进入了正常的穿越情节,却并不能像那些故事里的女主角一样,内心清明,迎难而上。
她很想回现代,哪怕再一次挂掉考试,她也不想呆在这里。
可是,身不由己。
要开始了吗?
她自问。
只觉得自己慢慢地偏离了自己的轨道,渐行渐远……
帅悠贝回到凤仪宫的第一天,在和子书卿宸商量合作事宜。
扮好皇后的角色,帮他管好后宫,待他真正亲政,便放过她一家老小,放她出宫,给她自由。
从今天开始,她就要投入到戏中,为了希望渺茫的未来努力奋斗。
唉……
“娘娘!”叮叮从殿外冲进来,“已经过了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间了,你怎么还躺在榻上啊?”
“请安?请什么安?”帅悠贝坐起来,一脸无辜地看着火烧蚂蚁的叮叮,“叮叮,你这么冒冒失失,怎么能成为淑女?”
叮叮嘴角抽搐地看着帅悠贝。
小姐,你有资格说我吗……
她在心里默默吐槽。
拿来大红的凤袍,然后一把将帅悠贝扶起,叮叮边帮她快速的穿好衣服:“我的娘娘,咱们得快点。估计太后娘娘都等急了。”
“太后?”帅悠贝皱眉,“那死皇帝还有还有娘啊?”
没有娘怎么生得出皇上?
叮叮对自家小姐语出惊人的本事已经见怪不怪,把她按到妆镜台前,“娘娘,太后娘娘不是皇上的生母。”
“哦……”帅悠贝点头,然后两条小眉毛又皱了起来,不是那死男人的生母?嗯,依着那死男人的处境,这太后肯定是个要多加留意的狠角色。搞不好又凶又严,就像容嬷嬷一样。
的确如帅悠贝所料。
华阳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此时人人自危,个个都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看向主座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