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听了哭笑不得:“春华,你莫要吓唬姐姐,如今入学的钱还未凑齐,就已经想着娶亲的事了?即便我不眠不休,也挣不出这许多银子啊。”
抬头看看月色,春晓催促春华回房读书:“你专心看书,看累了就自己睡,我一会儿还要去李婶家干活,明早才能回来,春华,以后你要学着照顾自己,知道吗?”
月上中天,袁家内外已是一片静寂。春晓走进卧房,见春华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子熟睡,便放心地退了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出院门,用事先准备的铜锁将门锁上。
推开李婶家的院门,李婶正在院子里编着竹筐等她,竹篾也已按照颜色深浅备好,还贴心地在手边摆了一张条凳,上面放了一盏油灯。
见春晓进来,李婶放下手里的活计,拉着她走进堂屋东侧的厢房。房里点着灯盏,桌椅用具都精心擦拭整理过,床上铺着半新的厚实被褥,一只考究的木枕端正地摆在床头。
春晓心中感激,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李婶望着屋内的陈设,忍不住感慨道:“你彩月姐姐在时,总喜欢点两盏灯,说那样才亮堂,为了这个,我们娘俩没少拌嘴生气……”
她随即在自己嘴上轻拍了两下:“你看我,又说这些做什么……春晓,被褥我都给你换洗过,这枕头是我从娘家带来的,确实古旧了些,你先将就着用吧。”
春晓连连称谢,待李婶回房休息之后,将院门仔细闩好,独自就着灯光月色做起活计来。
编织越做越熟,一个多时辰之后,她已经编好了三只荷花竹篓,望着月光下隐隐发亮的成品,春晓舒心地呼出一口气,只觉神清气爽、毫无倦意。
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她拿起一旁那些长出很多的竹篾,准备在竹筐上也做些花样。
在现代时,田锦华最喜欢的植物是雏菊和向日葵,想想雏菊未免太过另类,而葵花虽然造型有些复杂,但好在线条硬朗,编织起来应该并不难,便决定试着编成葵花。
经过多番尝试,寅时刚过,春晓终于编好了一只带有灿烂葵花的竹筐,她满足地站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
将竹篾和编好的竹器整理了一下,春晓正犹豫要不要进房间打个盹,李婶已经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见到春晓,李婶不由惊道:“春晓,你一夜没睡?你这傻丫头不要命啦!”
春晓抱歉地笑笑:“没有,只是一忙起来就忘了时辰了。李婶,真是对不住您,耗掉了您家这么多灯油……”
李婶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灯油是小,身子是大,照你这样的熬法,不出几日就该病倒了,区区几个竹篓竹筐,难道能抵得了药钱么?”
她的视线落在葵花竹筐上,惊喜地抬头问道:“这是你昨日想出的新花样?哎呀,这葵花当真精致,莫说是买家,就是我见了也喜欢得紧呢。”
春晓羞涩地低下头去:“李婶谬赞了,若是真能卖个好价钱,也不枉我这半宿的辛苦。”
李婶凑近竹筐细看,不时摩挲,仿佛爱不释手。春晓见天色不早,急忙站起身来:“再过一会儿,街上就该有遛早的人了,被他们看到我家大门挂着锁,恐怕难免生事。李婶,我这就回了,今日是除夕,晚间大家守岁,出门不便,初一晚上我再过来。”
春晓迈出院门,看看四下无人,快走两步来到自家门前,打开铜锁闪身钻入,轻轻将门关好闩上。
直到点燃灶火,锅里的水汽渐渐氤氲上来,春晓才放松了身体,随即只觉困意如潮。
她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强打精神淘米切菜,米粥半熟,才想起鸡还没有喂,又急急忙忙地拌好鸡食,一溜小跑着来到鸡窝旁。
家里养了六只母鸡,其中一只从来不肯下蛋,杨氏前几日还念叨着要把它杀了吃肉喝汤。而这个早上,春晓却破天荒地拣出了六个鸡蛋,将仍隐约温热的鸡蛋捧在手里,她开心地想,一大早就得了这意外之喜,今儿又刚好是大年三十,应该是个好兆头吧……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人们也陆续醒了,听着从袁瑞隆房里传来的阵阵咳声,春晓又不禁心中一沉。古代没有抗生素,若是他病得重了,闹起了肺炎,又该如何是好?
正在忧虑,杨氏已经一声叠一声地喊了起来:“春晓,春晓!你快来呀!”
春晓一惊而起,莫不是叔父晕倒了?便再也顾不得许多,快步向袁瑞隆房中奔去。
进了房门,却见袁瑞隆好好地坐在床榻上,只是面色晦暗,神情委顿,春晓不由松了口气,转向杨氏问道:“婶娘,您喊我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杨氏满脸厌弃地丢过一件亵衣:“这个你拿去洗了,刚刚你叔父又是咳喘又是咯痰,弄得到处都是。”
略顿了顿,她又加上一句:“对了,今日你抽空把春彩的房间收拾收拾,把我的被褥枕头都抱过去,晚间我要在那边睡。”
春晓望望叔父,见他只是闭目养神,似乎并不在意,便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迟疑着问道:“婶娘,我瞧着叔父的情形好似比昨日重了些,要不要请个先生来看看?”
杨氏听了冷冷一笑,抱起双臂望着春晓:“哟,春晓姑娘好大的口气,请医瞧病没个三五十文可是下不来的,怎么着,你可是打算拼上颜面,去陈员外家借些银钱么?”
春晓咬住嘴唇忍了片刻,转向袁瑞隆,轻声问道:“叔父,您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么?春晓蒸碗鸡蛋羹给您可好?”
杨氏顿时瞪圆了双眼:“你这丫头真是反了,连家里鸡蛋的主意也敢打,那可是我一直攒着要去集上换钱的!”
春晓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若让我说,最好能杀只鸡来炖汤,但想来婶娘是断断舍不得的,家里又实在没有旁的补养品,只得先拿这鸡蛋凑数罢了。今日共拣了六只鸡蛋,莫非连多出来的这只也是婶娘算计好了的?况且叔父还病着,就是敞开了吃又能吃多少呢?婶娘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吩咐,春晓就去厨房做事了,蒸鸡蛋羹也得花些工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