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整夜的抢救,张伟终于能说上几句话了。洛城长史张武看到自己儿子慢慢的恢复,暂时缓了口气。天一放亮,张武就来到长史衙门,这还是他做长史以来第一次这么“勤奋”,没有给衙差们过多的时间去好奇,张武就命班头刘宵点起兵丁,大约有一百来号人,由班头带领着,把好客酒楼里里外外重重包围起来,自己仍旧回府照看还剩半条命的宝贝儿子。你道为何这张武没有亲自带兵拿人?久居官场之人,最需要学习的一点就是深谙世道,审时度势,如何才能做到进退自如。假如让他亲自前来拿人,若拿的是一般人家还者罢了,若拿的是达官显贵就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像他这样一方大员,代天子巡牧一方,况且又是守护着这昔日的旧都洛城、皇陵重地,他可说是权势熏天,但也不敢过分太很。一般百姓的刑狱案件、生杀大权他敢胡乱操纵,毕竟山高皇帝远;可如果惹到显赫人家,别说是皇亲国戚,就是一般的达官显贵,自己就很难扯清,可能这些人自己并不出名,可他们身后也许就有一位一方重臣。所以聪明如张武般,自然先遣下人去探视一番。
却说天佑众人正在屋内说长问短,忽闻外面家将禀告,说长史衙门官差已把酒楼团团包围,要进来拿人问话。
听闻这话,又把刘安世父母吓得够呛,本正在饮茶的双手也忍不住颤抖,此时正在前堂酒楼忙活的店家也吓得浑身哆嗦,飞跑着来客房问话,由此可见他们以前的遭遇。俗话说,民与民相斗,可拿钱消灾;民与官相斗,恐怕也只有拿命来息事宁人了。
已经复原的天佑微微一笑,劝二老安心,也让店家少安毋躁,天大的事都由他给顶着。一听安慰,二老心中一片狐疑,店家也免不了一番揣摩,待看到天佑身边众人平静的面容,也只能豪赌一次。
天佑唤总管刘安进来,稍想一番,不急不慢地说道:“你出去把他们拦下,就说忠勇侯府的公子正在里面歇息,我等不敢惊醒,有什么事等我家公子醒来再说”。
刘安应了声“是”,就转身出去了。
天佑又命人取来两锭银子交于店家,吩咐道:“这几日你这酒楼暂且停业谢客,只管把我身边众人好好招待,事后还有打赏”。
店家一边笑呵呵的接过家将拿来的赏钱,一边说道:“不敢,不敢,公子等人能来小店,是小老二祖宗前世积下的阴德,能够照顾公子,小老儿三生有幸”,天佑甩了甩右手,让他退下。
此时刘安世、李萍儿夫妇已能下床走路了,二人得闻昨日的遭遇后,自不免一顿抱头痛哭,哭罢便命丫鬟婆子搀扶着来天佑房中答谢。
来到房中,一见天佑,二人双双跪倒,头不住的朝地下磕去,磕得连地上的木板都传出了“咚咚咚”的响声。天佑连忙从椅子上站起,双手把刘安世夫妇搀起,命人又拿来椅子,放在刘母身旁,众丫环婆子把二人扶到椅子上后,主动退出。
天佑又向二人问了详细经过,李萍儿便把这三个多月的不幸详细的述说一遍。天佑向李萍儿问道:“你娘家中还有什么人没有?”
“回大人的话…”,李萍儿刚要继续说下去,就被天佑急忙拦住,道:“我住在国都灵城的忠勇侯府,倒也不曾是什么大人,你就叫我一声刘公子吧”
倒不是天佑存心相瞒,只是觉得还不到时候,遂口报出了外公刘刚的姓氏。
李萍儿细声道:“妾身本是洛平县人,一年多前父亲生得一场大病,整日卧床不起,虽经百般治疗,最终父亲仍撒手人寰,不久母亲也由于伤心过度,陪伴我父而去,现只留有一年纪尚小的兄弟相依为命。后来,我们姐弟二人变卖完家产,安葬了父母。本想来这洛城寻亲,我们花光了盘缠,也没能寻到亲戚,最后只能整日在集市上卖唱,以供我们姐弟过活,直至后来遇见夫君,后来的事您都已经知道了”。
“那令弟现在何处?”天佑又问。
“正在敝府中,老爷还为他找了个书童伴读”,刘母接道。
天佑“噢”了一声,目光又转向刘公子问道:“听闻你曾经在洛平县做过知事?”
“回恩公的话,学生是五年前朝廷举孝廉时补的缺”,安世应道
天佑哈哈一笑,道:“你倒实诚,我刚拦住不让尊妻叫我大人,你现在倒好,叫上了恩公,一句话就让我说了两遍,真是累人啊!”
刘安世起身连忙回道:“不敢!”
天佑甩了甩手,又是一阵轻笑,“你们这群读书人呐,就是礼多。整日里这样说话多累呀,我们今天也只是拉拉家常,哪来的那么多虚礼啊!我们俩人年纪相仿,依我看就以兄弟相称吧,这样说话倒还方便些呢!”
天佑刚说完,站在身旁的李公公就想上前说话,立刻被天佑甩了甩右手拦下。
生性秉直的刘安世也不再坚持,接着说道:“小弟是五年前添做的洛平县知事,协助知县大人处理日常政务,三个月前便已任满,就回到洛城前来述职”,虽不知对方年龄,可对方曾大恩于自己,安世可不敢以弟事对方。
“洛平县的百姓生活还算富裕吧?”天佑思量了一番问道。
“百姓们日出而耕,日落而歇,虽然勤劳,但由于年年课税很重,过的甚是辛苦,小弟三年前就已上表祈求朝廷能够免去一些税收,可惜直到小弟离任,仍没有任何旨意下达”,刘安世不假思索地回道。
天佑一听,知他是一位清官,不再以言语相试,因为贪官大都以各种苛捐杂税为名盘剥百姓,也只有那些真真正正的清官才会真心地体谅百姓们的清苦。
“那洛平县走卒商贩们都还遵纪守法吧?”天佑随口问道。
“小弟到任后就曾贴出布告,许诺免除商人们进出城门时不必要的税收,商人们看后甚是欢喜,也自觉地把物品的价格降了下来,百姓们这才得以喘息”,安世言语真诚地应道。
“噢,看不出你还是个大清官呀”,天佑戏谑地说道。
“父母大人终日耳提面教,小弟万不敢违!不求有功于朝廷,只愿无愧于百姓,小弟余愿足以”,安世正心的回道。
“有你这样的人才,国家何愁不兴盛?有你这样的父母官,百姓何愁不安康?想不到兄弟竟有如此的胸襟,愚兄受教了”,天佑说完,起身对着刘安世深深一恭,李、王二位公公本想起身相阻,又被天佑挥手斥退,刘安世也赶忙起身虚手相搀。
天佑又对着刘父、刘母深深一恭,道“伯父、伯母能给朝廷养育此等人才,天佑深为钦佩”,刘父、刘母也连忙起身虚手相托,虽面露自豪的微笑,却仍连声道:“不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