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元涛跟费一笑便到牛津上学,听了一堂课后,费一笑便有些头疼,她提议先去上半个月的语言培训学校,适应老外的语速,计算机课程的词汇本来就艰涩难懂,老外讲课又是唾沫横飞,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顾元涛皱眉,有些不高兴跟她分开,但是考虑到她听课时双眸中不再如以前那般神采飞扬,而是神情茫然到要忍不住抓狂。没办法,总不能让她强忍吧,就是为了自己跟她一起上课吧?
他只好答应下来,自然也是有要求的,前提是这个第一天,她必须陪自己上完。
这个,费一笑想也没有想便应承下来了,毕竟第一天就被老外的讲课语速吓跑了,回去少不了出糗。
中午时候,两人吃完饭后,便在校园内瞎逛,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牛津校园学习氛围浓厚,绿荫草坪上不少人还捧着一本书,有些人都闭眼小憩,身边也躺着一本书了,跟昨天还真换了个情形,或许是昨日是周末的缘故,人家注重休闲。
反正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上了一上午的课,费一笑觉得听英语波及到的头痛在这一刻欣赏风景得到了缓解。看来,古人口中所说的“劳逸结合”不无道理。
当费一笑跟顾元涛也逛累了,坐上草坪时,顾元涛接到了电话,他父亲让他回去一趟。他这才想起昨天因为发现爷爷装病,雷霆大怒之下,便夺门而出,丝毫不顾虑父母在后头呼唤,估计爷爷也气到快要吐血了。
费一笑自然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便让他先回家去,虽然不怎么介意顾老爷子怎么看自己,但是顾元涛好歹是顾老爷子唯一的孙子,祖孙俩的感情还是不错的,若是因为自己,顾元涛跟家里闹翻了,这也是她不愿意乐见的。
其实顾启华并没有说什么重话,顾元涛知道比起爷爷那个老顽固,父亲是个较好说话的人,但是昨天听了那么一遭如故事的故事,顾元涛开始觉得父亲并不是以往的父亲了,他不知道如何面对父亲,他的脑海中甚至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就是他觉得父亲还没有在心底彻底放下欧阳紫这个女人。
他怀疑当年是不是有些误解,但是父亲的事情,他身为儿子,不好做评,况且,若是真是误解,他的母亲怎么办?那个欧阳紫还在人间吗?
他苦笑,人真的不能对某些事情起怀疑的,一怀疑,总能够举一反三,产生更多的疑惑。
爷爷说的故事,自己都开始怀疑了,欧阳兰兰、欧阳武月他们跟笑相关更加密切,她难道没有想过吗?昨天到今天,她没有跟自己提,仿若爷爷所说跟她无关紧要,真的只是个故事而已,但是她真的权当成一个故事来听吗?
在顾元涛被她赶走时,费一笑也学着老外闭目小憩,他这一去,自然是要一下午的,费一笑答应帮他请假下午的课,顾元涛说会回来跟她一起去看房子的。
顾家的人对她颇有微词,顾元涛思量再三,决定还是住在外头算了,学校附近,再请个对中国菜精通的华裔保姆算了,免得让笑还要看顾家人的脸色。
临走之前,顾元涛塞给了费一笑一只粉红色的翻盖手机,外表很精致,上头甚至缀有亮钻,估计是特别定制的。顾元涛说里头就他一个人的号码,这是他找人的专用手机,上头有全球卫星定位仪,以后若是她再失踪,他也不愁找不到人了。
费一笑取笑说,伦敦不大,她哪能次次失踪呢?要真是这样,警察觉每日受理的失踪人口是何其多?
对于顾元涛心底产生的怀疑,费一笑并不是没有想过,她甚至想过那张照片中的男人如果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她会怎么办?
她会指着他控诉他是个“变态”吗?
她不知道。
欲女养成计划?
她不明白欧阳武月为何心血来潮去收养两个孤女,但是她能够肯定的是欧阳武月让两个养女去勾引费迟元以及顾启华上钩,肯定有阴谋,但是这个阴谋顾老爷子不会说的,除非欧阳武月亲自站出来揭开谜底。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想了,虽然是知道跟母亲一起偷情的那张照片中的男人是欧阳武月,但是从顾老爷子口中吐出的那么一个人物,实在是打得她措手不及,原来费泽阳曾经那般的厌弃是有道理的。
她的亲生父母,原来是这般不堪的人物……
她缓缓阖上睫毛,随意摸索,竟然抽到一本书,便将身旁的一本书捡起,看也没看便遮盖在双目上,也不记得这本书是否是她自己的,以为是顾元涛留下来的,幸好身旁的那个英国小帅哥睡得成熟,不知道自己脸上的书本不翼而飞,被人抢去借用了。
迷迷糊糊睡了半个时辰后,阳光很刺眼,原来是脸上的书本被人抽走了,当然她不知道是旁边的那个小帅哥干的,小帅哥早已跟女友勾肩搭背离开了,心情看起来不错,并没有跟费一笑计较。
费一笑坐起,听到口袋里手机振动的声音,拿出来一看,是顾元涛发来的,说他已经到了医院,在听爷爷训诫,下午真赶不回来了,不过让她放心,他会在她下课的时候来接她的。
费一笑回了一个“收到”,她发短信向来懒得废话,当然也懒得发你侬我侬那些语句,这些顾元涛自然是知道的,她不喜欢的,他向来是不勉强。
将手机塞回口袋,她正要站起,发现前头被一片阴影罩住了,眼前多了一副高大挺拔的身躯,熟悉的修长双腿,她的心头不知道为什么,心头被一种无名的痛楚给揪住,让她有一股窒息的感觉。
她的目光没有往上挪移,她发现她还没有做好面对这个令她曾经撕心裂肺的人物,他是扼杀她那条小生命的罪魁祸首,她还没有看向他的脸,就知道这个人就是谁了。
曾经他的出现,总能够牵动她的心,让她欣喜不已,如今,人依旧,心再也回不去了。
她盯着那双意大利小牛皮鞋,那上头铺满了灰尘,没想到一向有洁癖的他能够忍受,还没将这双皮鞋给扔掉。
跟他共同呼吸同一片天空,都让她有莫名的压力,她闭上了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声,“你走,我不想见你。”
看到他,总能逼迫她去回忆,回忆那段痛苦的过去,孩子没了,就彻底斩断了他们的过去?不是吗?
为什么她不敢面对他,应该是他没有脸面面对自己才是?
费一笑的唇边缓缓扯出一抹嘲讽,没关系,他出现在此,估计是来度蜜月顺便想要来羞辱自己一番,她费一笑说过,她从今以后跟他费泽阳毫无关系,她会生活得好好的,活得比他更加出色,更加精彩,没必要她见了他,连他的面都不敢看。
且说费泽阳下了法航飞往伦敦的飞机后,便直接去顾家的别墅探听消息,顾家在伦敦有基地,事业做得也大,他曾经身为顾家准姑爷,这里也是来过的。
费、顾两家联姻失败,洛城闹得可谓是满城风雨,但是顾家人并没有在英国传播这个不利顾家声誉的传闻。所以伦敦这边的佣人,以为顾嫣然跟费泽阳已经是成了婚的,毕竟顾启华夫妇前阵子回国便是为了顾嫣然结婚的事情。
佣人依旧认识费泽阳,幸好顾老爷子进医院还没有出来,看来他装病也就够彻底的,要的应该是面子问题,要顾元涛亲自将他给接回来吧。
顾启华夫妇也不在,上天对他还是照顾的,三言两语,他便打听出了昨天费一笑跟顾元涛来过这里,费一笑还被顾家人侮辱了,他听到这里时,俊脸上的肌肉紧绷,烟灰色的瞳仁迸射出刺目的暗芒,跟他谈话的佣人都察觉到了他浑身的戾气,但是不明白自己话中到底那句话刺激到自家的姑爷了。
而后,费泽阳又探听出来顾元涛要入牛津大学就读,他打了个电话回祁阳大学去,校长跟他说太子的确是申报了祁阳就牛津的转换生,半年期的,费一笑也是一同跟着申报了。
半年?
她跟顾元涛结婚了不算,还妄想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半年,半年的时间到底有多长?费泽阳不是不知道,但是他真正害怕的是在自己彻底伤了费一笑后,顾元涛的温暖、细心抚慰正好填补了费一笑空虚的心。近水楼台先得月,这话不是说假的。
他对费一笑越来越看不透了,从她强硬下了决心要离开自己之际时,他就已经无法掌控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了。
她肆无忌惮,她跟了顾元涛,就等于给她自己找了后路了,她要离开自己,要决然、彻底地跟自己划清界限……
想到这里,费泽阳干净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握成了拳头,任由这些日子没有修剪过的指甲掐入手心的嫩肉中,让那种刺痛提醒自己费一笑强势的反抗以及自己曾经的残忍。
人为什么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呢?
难道一定要有人在心头扎上一针,才能够让人对曾经开始反省,去挽回曾经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吗?
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失去了费一笑,他今后将会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尤其在他理清了自己的感情后,他无法再自我欺骗,自我催眠他对她,仅因为恨。
原来,恨之切、爱之深,他对她的爱,早已随着随着他对欧阳兰兰的恨深入骨髓了,那是不知不觉中渗入的,等他察觉的时候,他已经伤害她至深了。
伤害到她鲜血淋漓,再也熬不住离开了。
那个孩子的离去,泯灭了他最后的希望,她也算是彻底斩断了他们之间的纠葛跟牵扯。
眼前的她,躺在绿茵草坪上,在绕着牛津走了一圈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她,这一回,他没有找人询问,进了牛津的校门后,他就打定主意要亲自找到她,不要再靠他人的帮忙了。
她好像很惬意悠闲地躺在那里,她看上去没有什么改变,但是,又有所改变。
当那个英国小帅哥伸向她的脸时,自己以为那个人想要意图不轨,正要出手,没想到那个小帅哥只是从她脸上抽走了自己的书本而已,至于为何发现不是费一笑的书,原因就是因为那个小帅哥抽回书时候的表情是满脸的愤懑,倒是他身边的那个金发碧眼的女郎扯了扯他,估计是他的女友,亲了他下,他便笑逐颜开,嘻嘻哈哈打闹着离去了。
费一笑那张恬静祥和的面容,唇角微微上翘,八成了做了美梦。
但是估计是那个英国小帅哥抽走了她脸上的书本,让她刹那无法适应刺眼的阳光,她皱了皱眉头,欲要有醒来的迹象。
他烟灰色的瞳仁剧烈一缩,心跳莫名加快,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紧张过,但是他却发现手心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他猜测过无数次她睁开眼看自己的神情,但是在看她厌弃到连自己的脸都不屑看时,心头五味陈杂,在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在渴望她的凝视的同时,内心又害怕在她眼底看到的是绝然,亦或是她的平静以及心如止水。
他有些抓狂,却等到她一句云淡风轻的话语,“你走,我不想见你。”她说的很慢,但很清楚。
他修长挺拔的身躯瞬间僵化,一动也不动,仿若费一笑的那一句话,如同咒语,将他整个人定在了那里。‘
心,无比的酸,他明白这是他该得的报应,比起她所承受的,他如今遭受的这一次闭门羹,又算什么?
他抵不上她曾经的痛,他曾经加诸于她身上的伤痛,比起她如今冷漠地对待,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很残忍,费泽阳头一次意识到了曾经自己到底有所残忍,因为如今他仅仅听了她这么一句话,便受不了了。若是她说得更重,他是否会崩溃……
他忽然意识到了费一笑的坚强,能够忍受自己这么久了才爆发,才下定了决心离开,若是自己,肯定早就爆发了,一向颇为自傲的毅力,在感情方面,他根本就比不上她的半分。
盯着她倔强的下颔,他有一种想要痛哭流涕的感觉,内心充斥着满满的悲伤,这种浓浓的伤感足以将他逼疯了。
她如今就在自己面前,而他,却连拥抱她一下都不敢,他不敢,他什么都不敢做,他连渴望都无法说出口。
他无意识地站在那里,烟灰色的瞳仁中满是伤感,他就这样注视着她,而她,沉默不语,低头看着草坪,仿若那草坪上有珍贵无比的东西。
她额前的鬓发因为微风而飞扬,她脸色红润,这段时间,估计在顾元涛的身边,被照顾得很好。
想到这里,他的指甲更加深入地陷在肉里,这下,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他感到精疲力竭,这些日子奔波的疲惫都席卷过来,但是身体累,心却不累,幸福,好像已经是一种奢望,而他的灵魂,沉浸在绝望中,无法自拔。
她不吭声,也没有甩头便走,他的心被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他却看不透此刻的她,到底在想什么,如此捉摸不透、平静的她,让他顿生一种无所适从的恐慌,这是一种毁灭性的恐慌,这是一种激烈而窒息的恐慌……
沉寂,总是比说话让人忐忑,费一笑沉默越久,费泽阳的心,越发闷痛,他想到了曾经他的疾言厉色,想到了曾经他的冷漠无情,他觉得喉咙很涩,鼻腔内,涌动着一股暖流,欲要流出来,却被堵在那里,硬生生要饱受这份锥心、不可言喻的煎熬。
费泽阳从来没有想过失去时这般的痛苦,同时,他也明白很多事情做了就无法回头,但费一笑,在他心里,从来都是不同的,无法跟别人相提并论。以前,他拒绝承认,现在、将来,他坦承,而她,却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
费泽阳最终坐了下来,双腿盘膝而坐,从今往后,他需要的便是祈求她的原谅,让她能够回到他的身边,他已经离不开她了。
他要跟她平起平坐,不要再居高临下地俯瞰她了,就算她逃离,他也要追上她的脚步。
费泽阳意识到之前千百回的抢人,在真正面对费一笑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无法启齿说出他内心的想法,不是害怕被拒绝,而是他觉得他不可能回到从前那般淡定了,他的心境变了,他不可能如同以往那般不尊重她了。
两人沉默不语,各自都陷入了沉思。
费一笑懊恼自己出口的话,太轻了,费泽阳一点都没有被打击到,难道他就吃定了自己会乖乖跟他回去?
白日做梦,她竟然发现自己不愿意再跟他讲话,一句话都不想多讲,跟他讲话,让她自己都开始自我厌弃起来。
这个伤害自己至深的人,她曾经是如此的深爱他,但是如今看到他,都会令她想起医院内那一滩血,那一条生命,那一张妖娆猩红的喜帖,你说,她能够平静面对他吗?
她巴不得他快点离去,他站在这里,甚至坐在这里,都让她压力很大,她想要冲着他大吼,你给我滚回去,谁说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了。没了你费泽阳,我费一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是他,让她开始懂得爱情,也是他,让她对爱情彻底绝望,他总是给她希望,但又是一次次在她心头烙下心如刀绞的烙印。
从没了孩子,他们便没有了牵连,他来干什么?
她连他一眼都不想看,不想看,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她答应元涛,要重新开始,一切从头再来。
手机再次振动起来,费一笑摸出手机,她以为是顾元涛打来的,没想到不是,而是顾元涛设置的闹钟,提醒她该去上课了。
她淡淡一笑,没想到他还是这么细心,连这一点也想到了。本来她是打算去上课的,可是出现了费泽阳这么一个人物,她差点忘记了下午还有课这件事情。
而费泽阳,本来就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当他的目光触及费一笑握着手机的左手无名指,灼热的目光在瞬间冷却了下来,套住她左手无名指的,是一个结婚钻戒,提醒着钻戒费一笑如今是已婚的身份。
心,在痛的同时,瞬间,还被人泼下了一桶水,凉彻心扉,连四肢都在瞬间僵化了,如坠寒潭。
而费一笑,终于抬起了双眸,正视起费泽阳的存在,内心,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他看上去整个既憔悴还颓败,烟灰色的漂亮瞳仁中有血丝,还有浓浓的哀伤。
哀伤?
费一笑唇角掀起一抹冷笑,他是个无心的人,也会哀伤吗?她肯定看错了,一定是眼花了,八成是费泽阳遮挡了阳光,让她眼花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我要去上课了,你如果是特意来看我的,那现在也已经看过了,可以离开了,如果你是不小心绕进这里不小心碰到我的,那么也就没必要将我的话放在心头;如果你是想要叫我回去当你的情妇的,很抱歉,本人已经结婚了,无法胜任那个身份。”
明明被她的言语伤到体无完肤,但是他发现在这一刻,他为何不会流泪。
情妇?
这两个字又将他带回去曾经,忆起曾经自己对她的残忍。
结婚?
是啊,她如今到底是得偿所愿,跟人结婚了,彻底想要划清跟自己的界线了。但是他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已经成为事实的现实。
他从没有觉得人家手上的结婚钻戒是如此的扎眼,但是在费一笑手中的那一枚,却让他感受到刺眼,刺眼到眼睛酸涩,还是要忍不住去看,这是一种自虐的行为,但是他却无法扼制自己产生这一种自虐的行为。
短短的时间内,费泽阳总算是见识到了言语的厉害,攻击力是杀人于无形,伤人于无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薄唇抿得紧紧的,艰涩地吐出几个字,“你先上课去吧。”
他没有资格,也没有霸道地要求她逃课,也没有强制要求她跟他回去。
这样不同的费泽阳,费一笑还是头一次所见,但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费泽阳的出现,搅乱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
他应该会很快就会回去,很快就会回去,肯定会很快回去,这是肯定的……
她一边走,一边自我催眠,她不希望生活再次被破坏,要是再来一次,她或许连生活的勇气都丧失殆尽了。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伦敦的空气比起洛城,果然有所不同,她享受的是这种闲暇惬意的生活,半年,不长不短,正好。
坐在窗明几净的宽敞教室中,经过刚才费泽阳骤然出现那一震惊,她的心,倒是很奇异地,平静了下来,老外讲课速度飞快,她竟然适应良好。
她暗笑,原来人的潜力是无穷无尽的……
在费一笑在上课的时候,费泽阳并没有离去,他躺在费一笑刚才躺过的地方,感受这一片宁静带来的祥和,但是他的心,却是起了天翻地覆的波澜。
他发现想象跟现实真的是没有一点点的相似,费一笑能够冷静的面对他,这让他愈发无所适从起来。
他从洛城出来时的胜券在握,到如今连一句让她回去的话都当面是说不出来了。
事情发生的总是这般的毫无预兆,让他连喘息的片刻都没有。
他不明白年少时候的恨,转化成了如今的深爱,是不是在他们幼时相见的那一瞬间,上天就已经在冥冥之中注定了?
如果人能够预料的话,那么此刻他也不会如此的痛苦,在伤害她之后,他才明白自己早已无法放手。
他痛恨自己的迟钝,但是后悔早已无用,而他目前所做的,便是乘风破浪,迎头遭受一波波巨浪的痛击,他明白,即使船真的翻了,他还是无法放手,他费泽阳,注定这辈子要跟费一笑纠缠至死,也不罢休。
“笑。”
他学着顾元涛对费一笑的称呼,为何顾元涛叫这个字的时候可以眉目带笑,而他却觉得心如刀割,心头酸涩得厉害呢?
原来不同的人,真的是不同的,就算面对的是同一个人。
骤然,他脑海中浮现她的那一只粉红色手机,想起了他似乎忘记了一件事,他忘记了索要她的号码。
她为了斩断过去,为了断了残念,连手机都换了,他依稀记得她原先用的是一只乳白色的翻盖手机,那支手机还是上一次她坐公交车被偷、自己陪她去买的。那是他唯一一次大发善心,她明明一直很宝贝那支手机的。
费泽阳闭上了眼睛,告诉自己,那是曾经,他念念不忘的曾经,却对费一笑来说,如坠地狱。
等吧,等她下课。
他苦笑,他连她什么时候下课都不知道,原来,他对她知之甚少,他根本就不了解她的生活圈子。
她明明刚才就说了两句话,可是为何他却觉得千言万语,一切尽在不言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