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把巴腊克嘴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如果说我当时由于发生啤酒店中的事情还对他心存忌惮话,那么现在这种顾虑完全没有了。
这个人现在掉到了我的手里,但他仍然是我的一个强有力的对手。赛里姆走向柱廊,去叫纳西尔。很快的,赛里姆从中间的门里过来了,对我说,他的主人在见被抓住的鬼魂以前,想要先和我谈一谈。
“那你一定要临时等候在这里。”
“正是,的确如此!”他答复着,做了昨天以来的第一次鞠躬。这段时间里,他由于太紧张了,把平时的礼节都忘记了。
“我希望,我能把这两个俘虏暂时交给你来看管。”
“你尽管放心好了,先生。他们只要随便说一句,或做一个反抗的动作,我就把他们消灭。只要我老鹰般的眼睛看他们一下,他们就会陷入莫大的恐惧之中。需要我先去拿我的武器吗?”
“不用了,他们都被我绑好了。”
我在这段时间里把另一个鬼魂也绑了起来。
“这我知道得很清楚,先生。但武器可以提高人的威信,会使人的言行更加有说服力。”
事实很清楚,赛里姆是有些担心和两个无害的人单独待在这里。他取来了他的所有武器,然后我走进了纳西尔的房间,这是我第一次到了他的房间。房间摆设得和我的房间同样淡雅舒适。他正在卧室里着急的来回踱步,看到我来,他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先生?我真不相信我听到的都是真的。赛里姆告诉我他的英雄经过,但他所讲的却使我陷入迷雾之中不明所以。”
“他是怎么和你说的?”
“他说一共有八个鬼魂:其中两个让你抓住了,有一个逃跑了,他和另外五个进行了殊死搏斗。”
“这是他自己幻想的。他的五个鬼魂只是他在脑子里想象的。实际只有三个鬼魂,是我一个人和他们打的交道。”
“里面真的有巴腊克吗?”
“是的。”
“无法相信!谁又能够想到呢?!”
“你应该能记得,我以前就这么想过。”
“我想不起来有这事了。”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鬼魂会怕我,而且我曾经见过他吗?我说的就是巴腊克。我猜到是他,他让人误会这座房子不安全,赶走女主人和后来的房客,这样兄弟会就可以早一些占有这座房子了。”
“真是无法相信,太可怕了!但你给我讲一讲事情如何发生的吧!”
我尽量间短地向纳西尔讲述了一下。我费了好些力气使他相信。像巴腊克这样的人一定会做这样的事情的,这对土耳其人来说简直想象不到。我要求他和我一起到抓到的鬼魂那里去。他却不肯动弹。
“在我们过去看他们之前,我们必须清楚,怎样处置他和他的帮手。你是否觉得我们应当就这样把他们放走?”
“嗯,按理说我们应该把他们送进牢房。”
“但愿安拉阻止我们的做法!向官府告发这起闹鬼事件,无异于把我们同整个卡蒂里纳兄弟会放到了敌对的位置上。这我无论如何都要尽力制止,否则我的损失会非常惨重的。我同埃及之间的生意,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受阻,不仅在埃及,卡蒂里纳在整个北非,乃至苏丹,都有分会。同样你也不应该和这么有势力的人成为敌人。否则我相信,你可能连看到你的祖国的命都没有了。”
“但是我不得不赞同你的观点。我们不能制裁凶手。但就这样简单地把这些混蛋放走,也不可以,这样他们肯定会伺机向我们报复的。我们必须想办法,防止他们报复。”
“那就只能让他们立字为据了。”
“是的,让巴腊克亲笔签字,书面认罪。一旦他继续对我们采取敌视态度,或让卡蒂里纳迫害我们,我们就可以把这些东西公之于众。”
“对!那么就由你来起草认罪文件。这里有纸笔。”
我们又对这个问题讨论了一下彼此意见以后,一起来到了我的房间。赛里姆全副武装并郑重严厉地站立在俘虏的面前。
当我们进去时,听到他正在和俘虏说话:
“你们不要以为你们能够报复到他。他非常的聪明,而且总是非常听我得话。”
“你说的是谁?”我问他,他夸夸其谈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这好像是在说的我,好像在他的建议下我下了什么命令似的,而他正在因为这些吹牛呢。赛里姆现出很尴尬的表情,没有马上回答我的提问。
“快说!”我呵斥这个话多的人,“你是在说我吗?”
我认为,我必须让他答复我的问题,因为我看到巴腊克正在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我。
“不,没有说你,”他最终回答了。“我在说我的主人纳西尔。我会保护他前往喀土穆,所以他不必害怕报复。”
“你是一个多话的人,你应该马上闭嘴,而不应该讲那些和你想的根本不一样的事情。到闺房门前去,告诉那个黑佣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事情,好让家里全部的人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把他安排走,不让他成为我们和卡蒂里纳首领交谈的在场人。如果这个话多的人心血来潮到处去讲我会和两个黑孩子离开开罗的话,那我就会遇到各种发生的阻碍甚至危险。他被安排到港口为我找船,我还没时间问他结果怎样。
他离开之后,我给巴腊克松了绑,让他的四肢重获自由,并安排他坐下来。然后我用手枪瞄准他说:“现在你仍然是一个鬼魂,你如果乱动,我就马上开枪。我希望你维持目前的姿势。”
埃及人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散发出一种如同野兽般生气的光芒,然后嘴角上浮出一种冷笑。
“如果你想对神圣的卡蒂里纳强大的主持发布什么命令的话,那就请吧!”
“我不会对你发号施令的,就像你不能向我下命令一样。但我有些建议要告诉你。”
“请吧!”
他自负地把双臂抱在一起,摆出一副统治者倾听他的臣民诉苦的样子来。
我强抑制住怒火,平静地对他说:“你知道在有兄弟会的国家大范围散布的卡蒂里纳宣传手册吗?”
“我知道。”他回答说。
“这些手册出自谁之手呢?”
“随便谁都可以写。”
“太好了,我就是一个作家,看来我需要写一本同样的手册。”
“你?”埃及人鄙夷了,“不要忘了你可是个异教徒!”
“这个词你最好再也不要说了!你应该清楚,我是怎样处理侮辱我的人的。我只要写了,肯定就有人看。这我有自信!手册的标题是:巴腊克扮演鬼魂。每一个读者都会知道,虔诚的兄弟会的主持今天晚上在这里演了一出多么可笑的戏剧。”
“你敢!”他生气地对我喊道。
我感觉,我的猜测是准确的。他不怎么关心我到官府去状告他,但却害怕在兄弟会成员面前揭露他的恶性。所以在这方面,我们可以让他妥协。
“我怎么会不敢,”我讥讽地说,“我让你的同伴都看不起你,而你却没有能力向我报仇。但我想到兄弟会那些善良的成员,所以我不愿意因为你去侮辱卡蒂里纳兄弟会。如果你向我说明,对发生的事情忏悔,并且不再对我进行报复,我也许会考虑放弃我的打算。”
听到忏悔二字时,他的面部愤怒地颤抖了一下。但他抑制了自己的怒火,相对平静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第一,你要宣布不再纠缠两个黑人孩子。”
“我可以宣布。”埃及人好像扔掉自己讨厌的垃圾那样甩了一下手说。
“为了保证,你要给我一个书面说明,证明是我把两兄妹买了下来。”
“给你好了。”
“另外,你还要给我一封推荐信,内容是让卡蒂里纳所有成员保护和支持我。”
“我答应给你写。”
主持和刚才一样爽快地答应了我。
我觉得提的要求已经足够了。我可以相信他如此爽快的就答应了吗?巴腊克看我的目光,让我非常的怀疑。这个可疑的目光,好像代表着什么样的阴谋。
“最后,我们准备了一份书面的文件,把今晚发生的事情都写上,而你要在上面签字。”
他愤怒地喊了起来:“看在先知的分上,我是不会同意的!”
“不要在穆罕默德面前乱说话,因为你没有能力遵守这个誓言。”
“我会遵守。但是为什么我要签字?你要用这份文件做些什么?”
“如果你能够相信我,那么这份文件会非常的安全。但如果你想迫害我,那我就要充分的利用一下这份文件了。”
“如果我不签字,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
“我会把开罗和其他兄弟会的主持全都请来,让他们都看看现在你的样子,并知道你是怎样进来的。这样的话,整座城市都会知道,你的威望竟是靠闹鬼得到的。”
这就是我在这场较量中的最后一张,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张王牌。我所希望得到的结果没有令我失望。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喊道:“我必须站起来,我绝对不可以坐在这里!”
巴腊克激动异常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然后站在了我的面前。
“如果我答应你们所要求的一切,你们就会放掉我们两人吗?”
“是的。”
“在我灵魂和我先辈的灵魂面前宣誓,你是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那你就不相信好了!”
“你的出现,是我的厄运。我同意了,我会答应你的一切要求。你根据你的想法写吧!我会在上面签上我的名字的。”
说完这些话他的心情又安静了下来,他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我也坐了下来,纳西尔给我拿来纸、墨水和管笔。很快的,我把写好的文件放到了巴腊克的面前。他匆匆看了几眼,就在上面签了字,把文件递给我。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直起身来。
“好,现在我们的事结束了。把这个人放了,让我们走!”
我们松开了捆绑第二号鬼魂的绳子,陪着他们两人走到大门口,赛里姆为他们开了门。当巴腊克把脚踏到胡同的时候,他转过身对着我们,向我鞠了一躬,鄙夷地说:“上帝保佑你,上帝爱护你!我期待我们的再次见面!”
说完,他就和另一个“鬼魂”消失在夜色中。我转身回到我的房间,纳西尔上楼去看望他的妹妹,她正焦急地等待着她哥哥的回话。我把那份文件好好藏起来,因为从巴腊克的表情看来,尤其是他告别时的鄙夷的表情看,我都觉得以后一定会有阴谋,这使我不得不提高警惕。这时赛里姆过来了,问我是不是还有别的吩咐,没事的话他就回去睡觉了。
“你还要答复我几个问题,”我回答说,“你帮我找到今天从布拉克前往尼罗河上游的船了吗?”
“是的。我找到了一条又好又快的船,先生,我已为你和两个孩子预定了座位。”
“这你做得很不好。现在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我怎样走。你告诉他们我是谁了吗?”
“我说了,因为船长询问了这个问题。”
“那是怎样的一艘船呢?”
“是一艘帆船,它航行起来速度飞快,它的名字叫萨马克。”
“还有非常重要的问题!你在看守鬼魂的时候,和巴腊克交谈了。你告诉了他,说我今天乘萨马克号帆船远离这个城市,对吗?”
“没有,我一点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你要实话实说!你有没有说谎,对我非常重要。就算你说出去了,我也不会怪罪你。”
赛里姆把双手搭上了心口,用极其虔诚的声音说:“先生,不要侮辱我的灵魂,不要觉得我在撒谎!你是我主人的朋友,所以我对你如同对他一样忠诚。我为什么要撒谎呢?我出生时就是诚实的儿子,从我嘴里说出的话,都是经得住安拉和圣加力夫见证的。我向你发誓,我绝对没有说过这件事一个字!”
“好!”我说道,尽管我仍然不相信他。“帆船什么时候起航?”
“按弗兰肯时间是三点。你知道,按阿拉伯时间九点钟,每个穆斯林必须要早起。”
“帆船现在在哪里?在那附近有没有一个待在那里可以看到船的咖啡馆?”
“离船停泊很近的地方,有一间咖啡馆,从那里可以轻松看到船上的全部。你想到那里吗去,我可以送你过去。”
“不,我没有这么想过。没你的事了。我希望,你说的都是实话,你要知道,一个骗子是不会得到别人第二次信任的。”
“正是,的确如此”他赞同地说,同时又虔诚地弯下了腰。他头巾的外部几乎耷拉到地面了。他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过了一段时间,纳西尔又来到了我的房间。他想就刚才的事情再和我议论一遍,看来他现在已经觉得巴腊克没什么可怕的了。
“主持已经知道,我们对这件事多么认真了。”土耳其人说,“他签了字,而且会避免使我们在非常情况下使用我们手上可以伤害他的武器。”
“我不这样认为。他会绞尽脑汁把它再抢回去的。他什么都会去做的。你没有观察他告别时说话的神情吗?”
“那不过是愤怒罢了。”
“不,那是鄙夷。而且他那样爽快地答应了写那封推荐信,让我感到非常的意外。总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计划,我们会知道的。而且我相信,赛里姆已经告诉他,我今天将离开开罗。我们必须观察那艘帆船,看巴腊克会不会到那里去。”
“派谁去呢?”
“我绝对不可以,因为他正在找我。赛里姆信不过。那个黑人男仆我们也不能相信。”
“那我必须亲自去。没有办法了。”
“好的。帆船的名字叫做萨马克,可以在旁边的一家咖啡馆看到那里的全部。这件事要求绝对保密,所以我建议,现在首先去睡觉。鬼魂已经消灭了,我们可以不受打扰地睡上一觉了。”
纳西尔回去了,我又为两个孩子铺好了睡塌,然后自己也重新回到了床上,这次把灯火也全都熄灭了。我醒来时,都快到下午了。赛里姆给我们准备了早餐,并告诉我说,他的主人很早就出去了。还派人给我带来了很多东西。这让我觉得,这个土耳其人并不像我设想的那样自私。他不仅给我们送来了食品,而且还买来我们在旅行中所需要的全部用品。现在的问题只剩下路费了,这一定要由我来支付,可现在在我的钱袋里,就只剩下空气了。纳西尔中午还没有回来,他在尽全力长时间待在自己的位置。直到两点钟,我才见到他,而现在已经是我要出发的时间了。土耳其人给我买的东西,为我的行李增加了不少重量,我不得不雇一名脚夫。我的朋友甚至还为我准备了一个漂亮的水烟袋和一个装烟草的锦囊。我们在走之前,先商量好我在艾斯尤特等他,我不能离开去太远的地方,但考虑到巴腊克,也不能太靠近开罗。纳西尔现在已经决定,将在一周后乘特尔号船离开开罗。这样我就可以估计一下我什么时间在艾斯尤特等着他。他在咖啡馆里没有看到什么失常的现象,他已经到过船上,为我交了路费。在那里,他没有看到什么特别怪异的地方,所以他认为,我考虑的太多了。但我的经验告诉我,一个南方人绝对没有那么大的度量,而且对巴腊克来说,这种羞辱已经让他不能原谅我了。
根据东方的习俗,我不能向库木茹告辞,而给我做饭带头发的法特玛,我非常高兴她留在这里。在大门口告辞时,我给赛里姆一个很好的警告:“我走了以后,如果鬼魂重新出现,哭是没有用的,而是奋力反击!也不要把三个鬼魂夸张成八个!作为‘部落的英勇的英雄’不要随便把敌人真实的数量夸大。”
“正是,的确如此!”管家回答着,又开始他那虔诚的鞠躬,而且把我的手拉到他的唇边。一个阿拉伯的穆斯林在吻一个异教徒的手,这可真是奇特的事啊!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但看来这个人已经完全信任我了。于是,我决定今后对他的奇特的表现不再那么严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