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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吴用智取生辰纲

却说北京大名府梁中书,准备好了那十万贯生辰礼物后,择日差人启程。

这日,梁中书唤杨志上厅,道:“你若能送得生辰纲去,我必有抬举你之时。”杨志禀道:“恩相差遣,岂敢不依?只是小人听说去年的生辰纲被劫去了,至今没能抓获贼人。如今盗贼猖獗,此去东京,没有水路,只有旱路。经过的地方都是盗贼出没之地,还得依了小人一件事,小人才敢去送。”梁中书道:“既然我派你去,自然要听听你怎么说。”杨志道:“小人寻思,把礼物装在十余条担子里,扮成客商的货物,派十个壮健的禁军,扮作脚夫,挑着担子。还需一个人与小人同去,扮作客商,悄悄连夜上东京,如此方可。”梁中书道:“言之有理。”

当曰便叫杨志收拾礼物,挑选禁军。梁中书的夫人也有一担礼物,另送给府中亲眷,怕杨志不知其路,特地叫奶公谢都管,并两个虞侯,与杨志同去。

次日一早,梁中书将书信交给杨志。一行十五人吃饱后,在厅上拜辞了梁中书,离了梁府,往东京而来。

那时烈日炎炎袁酷暑难当。杨志一行人要在六月十五日前赶到东京袁每日五更而起袁趁早晨凉快,在路上加紧前行,至中午热时便歇息。

行了六七日,走上了山路,人烟日见稀少。杨志却要众人辰时动身袁申时方可歇息。那十一个禁军挑着沉重的担子,实在走不动,且天气酷热,见到树林就要歇息。杨志逼着众人赶路,不让歇息袁如有人停住,轻则骂袁重则打。两个虞侯虽只背些行李,也累得气喘吁吁,几乎跟不上。

当曰,到了申时,众人找到一客店歇息。那十一个禁军累得唉声叹气。次日天还没亮袁众人起来,要乘早晨凉快好动身。杨志喝道:“去哪儿?先睡下袁迟些再走!”禁军们道:“早晨凉,不让走袁中午热袁走不动袁却打我们!”杨志骂道:“你们懂什么!”禁军们忍气吞声,只好又睡下,直到辰时才动身。

杨志一路上又催众人快走,不许歇息。禁军们怨声载道,两个虞侯则在老都管面前一直挑拨,老都管表面不在意,心里却也恼恨杨志。

就这样袁一行人走了十四五日袁众人没有一个不怨恨杨志的。这日,晴空万里无云袁极其炎热。众人走了二十多里路袁又累又热袁道:“这样的天气袁热得要把人晒死。”杨志喝道:“快走袁到了前面冈子里,再想想法子。”

一行十五人直奔上冈来,那十一个禁军一到冈子里,便歇了担子,躺在松树荫下睡倒了。杨志手执藤条袁劈头盖脑朝他们打去,打了这个起来袁那个又睡倒了袁杨志无计可施。

老都管和那两个虞侯袁也坐在松树下喘着气袁见杨志打那些禁军,老都管道:“提辖袁天太热了,真的走不动,你就不要怪罪他们!”杨志道:“都管袁你有所不知,此地叫黄泥冈袁正是强盗出没之处袁无人敢在这里歇脚!”老都管道:“先让大伙歇一会,等过了正午再走如何?”杨志道院“你也忒无分寸!此处方圆七八里都没有人家,敢在这里歇息!”老都管道:“要走你们先走,我要歇息一会再走!”

杨志喝道:“哪个敢不走,吃俺二十藤条!”禁军们一齐叫道:“提辖,你空着手行走,我们却挑着上百斤的担子,你当我们是人么?”杨志大怒,拿起藤条又朝他们打去。

老都管喝道:“住手!杨提辖,要不是相公可怜你,抬举你做个提辖,你算什么,还能这样逞能钥”杨志忍着怒气,道:“都管,你身在相国府,哪知路途的艰难!今时可不比往日太平时节。”老都管道:“四川、两广,我也曾去过,没见过像你这般卖弄的。再者,今时天下如何不太平?你说这话岂非大逆不道!”

杨志正待回话,只见松林里有一人在鬼头鬼脑张望。杨志道:“看,那不是歹人!”说罢,拿起朴刀,跑进松林,大声喝道:“你这贼人好大胆,胆敢偷看!”却见松林里停着七辆江州车,一字儿摆着。

七个人在那里乘凉,见杨志来了,都跳起来。杨志喝道:“你们是什么人钥”那七人道:“我们是小商贩,上东京去卖枣的。”杨志道:“原来如此,我以为你们是歹人,因而过来查问。”

杨志回到众人歇息处。老都管道:“既然有贼,我们赶紧离开。”杨志道:“俺以为是歹人,不料是几个贩枣的客商,无妨!”老都管转身对众军汉道:“要真如你刚才所言,是伙贼人,他们都没命了。”杨志道:“不要闹了,俺只盼望没事就好。你们暂且歇息,等凉快点再上路。”众人笑了。杨志把朴刀往地上一插,也去树下歇息了。

不一会儿,只见远处一个汉子,挑着担子,边唱边走上冈来,在松林里卸下担子,坐着乘凉。

众军汉见了,问那汉子道:“你桶里装的是什么?”那汉子答道:“是酒。”众军汉道:“一桶多少钱?”汉子道:“五贯钱。”众军汉商量凑钱买酒袁除渴解馋。

杨志骂道:“没有洒家的允许,你们竟敢自行买酒吃袁好大的胆子!”众军汉道:“我们自己花钱买酒袁与你无关!”杨志道:“你们不知路途险阻袁一心只顾吃,岂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被蒙汗药麻倒的?”那汉子冷笑道:“你这客官好不明理!是我非逼着你买么袁竟说出如此没劲的话浴”

这时,对面松林里那七个贩枣的客商,都走出来道:“我们正想喝酒解渴袁既然他们疑心袁就卖一桶给我们。”那汉子道:“卖给你们倒也无妨袁只是他们说得难听,况且又没有碗瓢舀着吃。”那七人道:“你这汉子也忒计较了,说一句打什么紧?我们自己有碗瓢。”说罢,去车上拿出两个碗瓢袁捧出一大堆枣子来。七人站在桶旁袁轮流舀那酒吃袁用枣子下酒。

片刻之间,一桶酒吃尽了。七人道:“还没问你多少钱呢?”那汉子道:“五贯一桶袁十贯一担。”七人道:“五贯就五贯袁再送我们一瓢。”汉子道:“说好的价钱袁不能送。”一个客商把钱给他袁另一客商趁此揭开桶盖舀了一瓢,舀了便吃。那汉子去夺时,这客商拿着那半瓢酒袁往松林走去。

汉子追了过去袁不料又一客商也拿一个瓢,从松林里走来舀酒。那汉子见了,赶紧回来抢下袁倒进桶里,盖上桶盖,说道:“你们这伙客商,看着有头有脸的,却这般搅扰。”

众军汉见了袁心里发痒袁都想吃酒。有一个对老都管道:“都管爷,帮我们说说!我们也买一桶吃,润润喉咙也好。没法子,这冈上又找不到水喝。”老都管就向杨志求情。

杨志寻思:“那伙商贩都吃了他的酒,另外那桶里也吃了半瓢,却不见有事,想来没什么不妥。打了他们半天袁就让他们买碗酒吃好了。”便道:“既然老都管开了口袁你们快些买了吃袁吃后赶紧上路。”众军汉听了,凑了钱袁去买酒吃。

那汉子道:“不卖!俺这酒里有蒙汗药呢!”那些贩枣的客商劝道:“你这汉子,何必如此计较!他说得不对,与其余众人无关,你就卖给他们吃好了。”说罢,将那汉子拉到一边,提了这桶酒给众军汉吃。

众军汉打开桶盖,向贩枣客商借了碗瓢袁客商送来一捧枣子袁给他们下酒。众人谢过,先装了两瓢,让老都管和杨志先吃。老都管和两个虞侯都吃了。杨志却不肯吃袁之后见众人吃了无事,这才拿瓢吃了一半。众军汉一齐上袁顷刻间就把那桶酒吃尽了。那汉子道:“适才那客商舀了一瓢这桶酒,我就少收你们半贯钱。”众军汉凑了钱袁给了他。那汉子挑了空桶,唱着山歌,下冈去了。

那七个枣贩站在松树旁,指着这十五人道:“倒!倒!”果不其然袁不一会儿,这十五人都倒了。七人从松林中推出那七辆车,将车上的枣子倒在地上,把那十一担金银珠宝装进去,遮盖好后,便往黄泥冈下推去。

原来,这七个枣贩正是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阮家三兄弟。那卖酒的汉子就是白日鼠白胜。那酒挑上冈时袁都是好酒。七人先吃一桶袁刘唐在另一桶又舀了半瓢吃袁要他们看了不再疑心。之后,吴用去松林里拿药撒在瓢里袁再从松林出来袁只当是又来舀酒吃。拿瓢去舀时,药就混在酒里了,白胜将那酒夺回,又倒回桶里。这便是吴用的计策了。

杨志吃酒最少袁很快就醒来了。爬起来后,想到自己弄丢了生辰纲袁无颜去见梁中书,真成了有家归不得,指着还没醒来的十四人骂道:“都是你们这帮累了洒家!”提了朴刀,叹口气袁走下了冈。

那十四人直到二更才醒袁清醒后连连叫苦。老都管道:“唉袁你们不听杨提辖的话袁如今也连累了我。”众人商议道:“杨提辖走了袁一不做袁二不休袁干脆都推到他身上,说他与强盗勾结袁用蒙汗药麻倒了众人袁把金银珠宝抢去了。”

事到如今,老都管只得同意。当下命众人天亮后先去报官袁两个虞侯留下等消息袁其他人速回北京,向梁中书禀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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