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他冰冷异常的手,青青心中的恐慌到达了极点,他究竟失去了多少血液,才让身子冰冷如斯?在王府的墙外,他明明已经中了三只铁箭,却还硬撑着带着她一起骑马赶了那么远的路程,直到甚至再也承受不住跌下马来,这一路上光马背的颠簸只怕已经让他失血不少,更何况跌下马的那一瞬间他宁可让自己的背摔在地上,也要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护住她,不让她受到丝毫的损伤。
而那一跌之势,让他伤上加伤,铁箭又没入身体几分,一想到这里,青青的心就禁不住的打颤,痴痴的凝望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庞,她的心就狠狠的揪了起来,疼痛的快要不能呼吸,豆大的泪水始终不曾停过,顺着她的脸庞一滴滴的滑落,滴滴砸在她和他紧紧交缠的手上,“小七,你不要有事,求求你,千万不要有事……”
许是她压抑的声音太过哀伤,许是那滴滴的泪珠太过滚烫,昏迷中的卫七渐渐的清醒起来,他歪着头,冲她虚弱的笑着:“青青,你没伤到吧?”
见他苏醒过来,青青喜出望外,忙拭去腮边的泪痕,急急的说道:“小七,你醒了?”
他用力动了动,却发觉连点头的力气也使不出来,半睁着双眸,用力的看着眼前哭肿了双眼的青青,想要伸手摸去她眼角的泪珠,怎奈双手就像灌了铅一般,连动一个小指都甚为艰难,他感到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似乎身体内虚的没有一丝的活力。
“弟弟,你别用劲,背上的箭还没拔出来。”见卫七似乎不太安分,卫子喻忙上去几步,走到床边。
“大哥,我终于找到你了。”卫七细细的看着他,双眼一片迷蒙,“母妃从前很爱和我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她一提到你,唇角便会不自觉的绽开笑容,可是每次说到最后,总是泣不成声,她临终的时候还在遗憾,此生没有再见你一面……”
“她真的……?”卫子喻说了几个字,声音哽塞的再也说不下去,只是别过了脸,不让任何人看到他脸上静静流淌的泪水。
想不到母妃竟然去了,去的那么早!他脑中残存的记忆中,还模模糊糊的记得,当年年仅三岁的他离别卫国的时候,狠心的母妃竟然连出来看他一眼都不曾,后来长大以后,舅舅绝口不提母妃和父王的事,只是告诉他,在他离开卫国之后一年,他的母妃又给他生了一个弟弟。
当时他就想了,母妃肯定是彻底放弃了他,一心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弟弟,所以在心中他对母妃又痛又恨,对弟弟也是存了些微的怨,怨他来的太早,过早的夺去了母妃对自己的想念之心。
再后来随着他不断的遭遇凌辱,母妃的脸在他心底越来越模糊,直至再也没了任何的踪迹,他不再有怨,也不再有爱,似乎卫国的一切都和他再也没有丝毫的联系。
如今眼睁睁的看到自己曾经怨过的弟弟为了救他,不惜付出生命,如何不撼动他早已冷情的心?
可是已经麻木许久的他,早已习惯了掩藏自己的心事,虽然心中已经波涛汹涌,面上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不信。既然她这么想我,当初我走的时候,为何连最后一面都不见我?”
“不是那样的!”听到他这样冷淡的提起母妃,卫七大急,噗的一下,吐出一大口血来,“那时她咳咳……根本不知道!父王把你送走后……咳咳……母妃才知道……”
说到这里,他喘着粗气趴伏在床上,面上一阵发青,吓得青青慌忙去捂他的嘴,捂住他的唇,可无论怎样都堵不住那源源不断流出的血液。“小七,你别说了,别吓我啊……”
听到青青那带着哭腔的惊叫,卫子喻猛地转过身来,见状忙把小心的把他的头抬高一些,却看到他身下的枕上已然被鲜血染透,登时身心一阵冰凉,见他仍旧看着自己想要解释什么,忙紧紧的捏住了他的唇,安抚的说道:“弟弟,我明白,你不要说了,不要急,我真的都明白的……”
似乎是口内充值着满满的血液不得发泄,卫七的脸慢慢的鼓了起来,须臾两道刺目的红顺着他的鼻腔急急的冲了出来,青青吓得大哭了起来,“小七……小七……你要撑住……大夫马上就来了……大哥,你放开他的嘴啊,快放开,要不……”
要不那股血液会冲破双目双耳,到时七窍流血,只怕是神仙也难救了!这话她不敢说出来,生怕一说出来,便会变成事实一样,那时她该怎么办?
闻言卫子喻也是一惊,忙松开了他的嘴唇,一大口血瞬间喷射出来,溅了他一脸一身,他情急之下忙用手抵住他的胸口,把自己不太高深的内力一点一点的传送过去。
卫七费力的睁大了双眼,痴痴的看着痛哭失声的青青,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句话来,“青青……我对不起你……若我不行了,你就带着孩子跟了书生吧,这样我……放心……”
“不!我不许!不许这样说!”听到他这样说,青青发疯似的哭喊起来,“你若不在了,我就跟着你去,带着孩子跟着你,到了阴间我也不放过你,你那么坏,对我又不好,我不会白白的便宜了你,我要找男人,我就当着你的面找,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找……呜呜……小七,你不会的,快告诉我,你不会有事的,我不许你有事……”
“听话……乖……”卫七的声音越来越低,低的几不可闻,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绝望,那样的哀伤,他还不想死,他想活着,从来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想活着,活着看着眼前的人,活着去守护着她,听她撒娇,听她撒泼,哪怕再把他的胸前打的青红一片,也是那么的幸福。
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四周静悄悄的,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显得那么苍白微弱,他只听到自己在心中大声呐喊,他不想把她交给别的男人,不想让别的男人陪在她的身边,可是他却再也没有能力去守护着她,甚至连看她一眼的愿望都那么的难以实现。
感觉到四肢也逐渐麻木起来,是她的手已经离开他的手了吗,还是他感觉不到她的触摸?
他,就要死了吗?从此再也看不到心爱人的容颜,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吗?他在心底凄惨的笑着,这样就好,起码书生对她那么好,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照顾她,安慰她,甚至取代他吧?
想到这里,他的心像千万根针扎似的刺痛着,他安慰着自己: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起码他可以放下心了。
一滴冰凉的泪珠顺着他紧闭的眼角极缓的滑落出来,滴答在那被鲜血染头的枕上,瞬间便和那鲜红的颜色融为一片,谁也不曾注意到那滴泪的存在,只知道他的头无力的垂了下去,鼻间鼻息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