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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灵堂

阴风吹过,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脚下飘过,我吓了一跳,愕然转身,目送着前方半张纸钱消失在黑夜中。

纸钱,灵堂,李美人!不会吧,这里就是李美人的宫殿!

月光下,我蓦然转头,望着眼前这一片焦地,无限的恐惧瞬间袭来。

“咔…”闷声响起,前方传来凄厉的哭喊声,我心跳加速,赶紧躲了起来,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夜色中,银甲闪闪发亮,无数禁卫军推嚷着不知是何处的宫人,正朝这片焦地走来,宫人们被绳索捆绑着,像畜生一样被推嚷着。

废墟之上,弥漫着一片哭丧声,只见禁卫军从身上掏出一根根早已经准备的绳索,在惨淡的夜色中套住了宫人的脖子,我害怕的躲在废墟后面,骨头“咯咯”碎裂的声音异常清晰,听着这些宫人最后的呻吟,我浑身颤抖,命如草芥,没人知道这些宫人做错了什么,活着,死去,这些无辜的人就这么走完了一生,还没有体会生的意义,就莫名的死了。

无尽的黑夜吞噬了我对汉宫最后的好感,禁卫军检查了一下面前如畜生般随地而躺的尸体,便将他们一个个吊了起来,活生生的像是上吊自杀。

一具具斑驳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晃,我细数了一下,正好十二具,相依说过,李美人生前的宫人就是十二个,我双手合十,紧张又恐惧的为他们超度着。也许是亡灵保佑,禁卫军自始而终都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我,喧嚣的世界再次安静了下来,又是几张零乱的纸钱在寒风中飘过,那十二具吊起的尸体在纸钱中无声的摇晃。

“哒……”一声闷响,一块黑影从一具尸体上掉了下来,我被吓了一跳。犹豫了半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克服了恐惧,一步步朝那东西掉落的方向移去。

一双双僵硬的脚在空中荡来荡去,我极力压制心中的恐惧,不去抬头,来到了黑影掉落的方向,低头看去,只见一块翡翠碧玉在焦黑的地上闪闪发光。

我踱步过去好奇的捡起碧玉,“呼呼……”一阵阴风响起,人影婆娑,怪声连连,像是有鬼魂索命,我心中害怕,来不及细想,掉头朝回跑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驱散了薄雾,缓缓散开,洒向了宁静的人间,磅礴优雅的未央宫沐浴在柔和的晨曦中,夜未央,晨未央。

悠悠的醒来,兒儿穿着一身宽厚的浅粉宫裙,手中端着同样款式的服饰坐在我的榻头前,我好奇的打量着她,只见宽大的衣服就像套在她身上一样,尽管浅色的腰带勒到了极致,衣服却还是显得十分宽松,看的十分别扭。

王兒见我醒了,微微一笑:“姐姐醒了?”

一声亲切的姐姐让我顿感温暖,虽然王兒和娘亲不知为何疏淡,但对我还是一如既往。

“娘呢?”我坐了起来,看着王兒,问道。

“他们出宫了。”王兒脸上并没任何悲伤,放下衣服,从榻沿跳了下去,张开双手转了一圈,衣带飞舞,彩裙偏偏,王兒笑问:“好看吗?”

我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脑海中满是娘亲的面容,心中后悔昨天不该那样对娘亲,暗自叹息一声,我默默穿好了面前的衣服。

王兒拿好腰带,边帮我系边开口:“你只要好好活下去,挨到出宫,就能再次见到她了。”

我心中算了算,到那个时候,至少得十年吧,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摸了摸腰间,玉还在,我稍稍宽心看向王兒:“你怎么不理不叫娘亲呢?”

“你也不一样吗。”王兒帮我系好腰带,拍了拍手,上下打量着我这身衣裙。

“不一样的!”我盯着王兒,我不理娘亲只是昨天,而且只是因为负气。

王兒伸手牵起我,朝门外走去,不理会我的疑惑:“慎夫人召见我们,你赶紧去洗漱一下,别误了时辰。”

王兒一路领着我来到了宫人洗漱的地方,路上正好遇到了相依,相依轻轻招手让我们过去,我便和兒儿走了过去。

“你们洗漱完了的话,赶紧去夫人殿中,别瞎跑,这宫里真闹鬼。”相依小心翼翼的叮嘱着,不像说笑。

王兒吓了一跳,捂住心口:“闹鬼?”

相依点了点头,心有余悸的道:“就在昨晚,李美人鬼魂不散,找自己宫里的人索魂来了,十一个宫人的死相和李美人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听后脸色惨白,想起昨晚的场景,整个心都要跳了出来,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抬头,眼神恐惧的看向相依,颤抖的问道:“你说是十一个?”

相依确信的点了点头:“侍卫们清点过,不会有错的。”

怎么可能?昨晚我明明看见的是十二个影子,难道我看错了?不会的,我算的很清楚,我心中大骇,难道真的有鬼?。

“姐姐,怎么了?”王兒见我神态恍惚,关心的问道。

我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说也奇怪,李美人宫中明明有十二个宫人,还有一个竟然失踪了,总之你们当心点,皇后娘娘已经找术士来作法了。”相依最后叮嘱了几句,便扬长而去了。

慎夫人的大殿外,两名舍人一身黑衣,静守在大殿门口,见我和兒儿过来,两人朝我们笑了笑。

“慎夫人去建章宫晨省去了,两位妹妹还请门外候着。”其中一位舍人开口。

薄太后是汉高祖刘邦的嫔妃、当今天子刘恒的生母,一生节俭,极受百姓尊崇,又因为当今圣上乃是举世闻名的孝子,圣上亲尝汤药的故事更是传颂天下,所以薄太后在宫中地位颇高。

日上杆头,慎夫人还没有回来,王兒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我走了过去,也跟着坐了下来。

“阿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见我一脸心神不宁的样子,兒儿别过头来,看向我。

我摸了摸腰间的玉牌,想了想还是没取出来,昨晚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不想兒儿受到任何伤害。

“那天送我们过来的那个将军我好像在哪见过。”兒儿见我不语,双手托着腮帮子自言自语道。

会是在哪儿呢?我转头看着王兒,只见她极力回想着,最后还是一筹莫展。

“皇后娘娘和慎夫人来了!”门口的舍人低呼了一声,我和王兒赶紧站了起来。

只见皇后娘娘身着一身华丽的朱红长裙,高高的发髻上佩戴着闪闪发光的九尾凤簪,慎夫人则身着紫色浅黄长裙,两人挽着手有说有笑的朝这边走来,关系好像并没有传说中的恶劣,在她们身后,两队宫娥低着头紧紧的跟随着。

待皇后和慎夫人快要来到我们面前时,我和兒儿同时跪倒,俯身拜了下去:“奴婢拜见皇后娘娘,慎夫人。”

皇后娘娘顿了一下,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我们,“咦”了一声,已经认出了我们。

慎夫人微微一笑:“姐姐,莫要疑惑,妹妹进殿再跟您解释。”

皇后不语,迈开脚步,我和兒儿忙侧开身子,让出道路来。

“你们进来吧。”大殿中悠悠的传来慎夫人的声音。

“偌。”

大殿中,皇后娘娘和慎夫人并坐在高处,我和兒儿跪坐在下首,静静的听着她们的对话。

“姐姐安排人送这两姊妹出宫时,正好遇上李美人畏罪自杀,圣上封锁了宫门,阿妹就将两人接来这里暂住了。”慎夫人指着我和兒儿开口道。

“哦?暂住为何要穿家人子的衣饰?”皇后转头,凤冠摇曳。

“阿妹经过这两天的接触,发现这两姊妹聪慧异常,甚是喜爱,便将她们留了下来。”

皇后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便收回目光:“竟然是阿妹喜爱,那也没什么说的,只是姐姐有一事相求……”

“姐姐说笑了,有事就只管吩咐便是了。”慎夫人面带微笑。

“李美人妄想刺杀太子,如今还阴魂不散,术士说未央宫要办一场大婚冲冲喜才能将晦气彻底驱散,这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太后娘娘将她的外孙女许配给我家启儿,大婚在即,太子宫那些宫人怕是忙不过来,所以姐姐想向妹妹借些人用”,皇后紧紧的盯着慎夫人:“不知阿妹愿不愿意?”

慎夫人面不改色,谦逊的道:“姐姐乃后宫之主,姐姐吩咐的妹妹一定照办,只是不知姐姐要借多少个宫人?”

“两个!”皇后不假思索。

慎夫人心领神会的看了我和王兒一眼,站了起来:“妹妹这就叫人去安排宫人。”

皇后摆手拦住慎夫人:“不用麻烦了,我看下面两个孩子就不错……”

慎夫人依言笑着坐了下来:“她们年纪尚幼,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弄不好坏了大婚的规矩。”

“无妨,觅儿心性调皮,本宫怕她寂寞,所以也得找几个年仿的宫人陪陪她。”

“姐姐说的极是,妹妹宫里方巧还有一个小宫娥,名唤相依,人机灵的很,不如就把她和下面的王姝借调去太子宫吧。”

皇后沉吟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我和兒儿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不舍,只是这份牵挂又不知要留到何时了。

我知道皇后和慎夫人之所以对我和兒儿力争的原因,只不过是我们知道的比别人多,得到我们谁就占有了扳倒对方的先机,刺杀太子只是前戏,皇后与慎夫人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皇上差不多也要下朝了,本宫就先行回去了,妹妹可要记得把人给本宫送来。”皇后优雅的站起身来,目光紧紧的盯着我。

“姐姐放心就是了。”慎夫人也跟着站了起来,挽住了皇后的手,笑道。

皇后和慎夫人缓缓朝跪着的我们走来,王兒拉了拉我,我赶紧学着她俯身拜倒,我偷偷看了一眼,皇后正好也瞟了一眼我,并没有停留,又看向前方缓步朝殿外走去,我大气都不敢喘,直到脚步声远了才敢直起腰来。

不一会儿,慎夫人再次走了进来,来到我和兒儿身边,我和王兒又赶紧拜倒,慎夫人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并没有提起方才和皇后的对话,她弯身扶起了我同时看向王兒:“你也起来吧。”

兒儿应偌,站了起来。

寒风阵阵,吹着殿外的窗户“吱呀”作响。

“起风了。”慎夫人感叹了一声,伸出修长的五指,牵住了我,朝殿外走去,兒儿会意的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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